傅宗龙轻咳一声道:“皇上如此想法,思虑深远,破内城之后就住武英殿,至于进城的路线,臣也与几名臣僚商议一番,决定不走阜成门进城,而从德胜门进城,再由德胜门向南……”
听完傅宗龙的进城路线,红娘子皱眉道:“大学士,为何如此麻烦,绕一个大圈子进城。”
傅宗龙微笑道,“红帅不知,我们几名文臣根据易经上记载,乾为天,坤为地;乾为父,坤为母;乾为男,坤为女。又说,‘乾刚坤柔’,‘乾,健也;坤,顺也’。宣武门在元朝名顺承门,至今北京人沿习不改。为什么叫顺承门?《易经》上说:‘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顺承门的出处就在这‘乃顺承天’四个字上。紫禁城中有一座承乾宫,为皇贵妃所居,其地位仅次于坤宁宫。乾为天,为君,故承乾就是承天。陛下已是大顺皇帝,当然只能走乾方入城,不能走坤方入城。又因为德胜门在乾方,所以走德胜门进入京城更加吉利。”
范青嗤笑一声,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他缓缓说道:“咱们大顺军十几年浴血奋战,披荆斩棘,历经数代闯王,最后终于打败明朝,占领京师,靠的是什么?是运气吗?是星相卜卦算出来的吗?当然不是,靠的是咱们的战士,英勇不屈,前赴后继的去战斗。靠的是咱们文臣武将同心协力,全力以赴的做事。靠的是广大贫苦百姓,民心所向,热烈支持。所以咱们的成功不是侥幸,而是必然。朕只问你们,就算咱们绕道进城,选择吉利的路线,但咱们在京城中倒行逆施,烧杀淫掠,做尽坏事,还能在京师站稳脚跟么?”
见众臣都无语,范青接着道:“朕不选什么吉利的路线,只走最近的进城路线,就走彰义门。我看这个城门的名字就很好,彰显仁义,解民倒悬,这就是咱们义军起义的宗旨啊!走德胜门反而不合朕的心思,咱们这次东征,得胜不重要,重要的广施仁义,收拢民心,能在京师站住脚,这才是最重要的。”
诸文臣一起拱手拜道:“遵旨。”
范青却不依不饶,对傅宗龙道:“大学士,你是文臣之首,专门负责民生,可东征以来,没见你怎么考察民情,反而在礼仪、名号这些华而不实的地方,花费了太多心思。京师虽然在辇毂之下,为百官巨商云集之地,然其中平民小户居于多数。数月来漕运中断,平民小户素无积蓄,生活必然艰难。咱们大顺军虽然也很困难,但进入京师之后,也要想办法赈济京师饥民,希望傅大学士多多考察,给朕拿出一个方案来。”
傅宗龙被范青说的老脸通红,只能深深的拱手,拜道:“臣遵旨!”
范青又把目光转到其余几名重要文臣上道:“今明两日进入京城之后,各处必将十分混乱,而咱们大顺国本来制度粗定,不十分完善,所以刑狱、民生、放赈救济、接收京师各处衙门仓库等事情全归你们六部职掌,你们要尽心尽力,遇事多与丞相商议。”
所有文臣一起躬身道:“臣遵旨!”
听完范青这番话之后,这群文臣心中惕惧,脸色肃然,再没有要进京师那种喜悦和自得的表情了,他们也明白了皇帝的心意,再没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礼仪、名号等方面,而在各自思索如何做实干之事。
范青又把目光转向几名大将,道:“破内城之后,你们各自驻地在何处?”
刘芳亮拿出一张纸单给范青递上去,范青一看,立刻脸上露出不悦之色。这些武将选择的城中驻地全是达官巨贾的宅地,连一些中小将领都不例外。而刘芳亮自己则选择了田皇亲的宅子。
范青冷笑一声道:“磁侯,田皇亲家的宅子还宽敞么?”
刘芳亮没听出来范青语气中的讥讽之意,笑道:“还可以,属下问过了,他家有三四百间房屋,还有一个很大的花园,比较宽绰,如果不够用,同一个胡同中还有几处达官宅地,可以征用之后,打通围墙使用。”
范青强忍着心中不快,又问:“磁侯,明日进城之后,各处军队如何安排。”
刘芳亮拱手道:“明日破城,属下亲自率领一万士兵进城,包围紫禁城,派兵把手紫禁城四门,严禁出入,不许宫女和太监们逃散,严禁抢劫宫中财物,严防火灾、更不许太监有人暗藏兵器。宫中各处角落都要仔细查清。”
范青皱眉道:“明朝大势已去,紫禁城中只有一些太监宫女,也用得着一万人马进驻吗?”
刘芳亮笑道:“紫禁城那么大,人少了是不成的,再说下面那些大小将领也想见识一下皇宫的气派,他们心里早就盼望着能进皇宫看看,所以我多安排一些人马,让他们长长见识。”
“那么,其余部队呢?”
“陈永福将军和红帅各自率领一万人马分驻皇城四面,负责拱卫皇城重任。毫侯高一功则率领一万人马在城中负责警戒,维持治安。对了,还有御林军,由李双喜率领,一共三千人护驾,在清宫以后,紧随毫侯的部队进城,以后就驻扎在紫禁城之内。”
听完刘芳亮的安排,范青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慢慢道:“磁侯,朕这次东征,一共不过十万兵马,你这一安排就有一半兵马都进城了。咱们包围攻打京师,未费一兵一卒,进城之后维持治安,对付一些宫女太监却要四五万的人马,你这么安排合理么?”
刘芳亮笑道:“咱们辛辛苦苦打天下十几年,风餐露宿,甘冒矢石,浴血奋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好不容易等到攻克京师,推翻明朝,大功告成这一天。大家都憋着一股劲,想要好好庆祝一番呢。这时候,让咱们疲惫的将士进入京城,歇歇脚,松口气,看看这花花世界,大家一起高兴一下,不正是大家伙盼望的么?”
“胡闹!”范青的声音陡然升高,随着他一声呵斥,把那张驻军的纸单重重的在桌子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