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小夏沉默,唇齿间萦绕的音节都又消失不见。她怎么不明白呢?可是又觉得非常不能明白。
两人静站半晌,严小夏还是开口问他:“我为什么会来?”
“机缘。”李天木给出了一个玄之又玄的答案,随即就像浑身皮肉都是绷紧过后的反弹一样,全身都松懈下来。连站姿都不一样了,挺立的背有些驼了下来,脸上也是耷拉着,又变成邋遢的样子。
“严姑娘,我的任务呢,就是这样。任务完成,我也就该走了。有什么需要,我会再出现的。不过……”他装模作样的手指掐算:“依我的判断,应该没有我出场的戏份了。”
严小夏正欲开口相阻,就见他已开门走出,临踏出房门那一步时,却又回头对她道:“记住,忍。”
然后又是一副嬉笑模样的道:“对了,那个平安结的玉石,可是真的能保平安哦!”
“什么……”还没问出口,严小夏便已感觉到一阵大力拽着自己往后拉,她一面挣扎,一面看见许多影像从自己眼前一一浮过。
在苏州的时光,和英慕华的初相知,和朱康文在学院的拌嘴,和朱康耀齐锦绣的三人聚会,还有小妮小弟盛子的拘束活泼。住进喜运来,出事。这所有的一切。
像是传说中人临死之前,会在眼前略过一生景象一样,严小夏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全都浮现,然后身体中是不断地坠落感。
她想抓住什么,却发现全身都没办法动弹,眼睛睁不开,掠影却一直存在。她想叫,也都叫不出来。就好像方才被李天木困住一样,只是更加难受。
紧咬住牙关,看那些画面一点点的略过,完结。然后下坠感消失,她突然觉得又恢复对身体的控制感,然后蓦地睁开双眼。
接着,才是周遭的声音感官都又回来。她看着俯身朝自己看来的几个人,听着旁边依旧嘈嚷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里仍是街上,她手指微动,像是触到了什么东西。微微转过脸去看,赫然就是自己昏倒之前,看到的那个被踩踏死的男子。
她顿时跳了起来,一颗心“砰砰”地跳着。有人见她跳起,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喊道:“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围观的人不见少,越发多了起来。严小夏站在中间,看着里里外外一圈圈的人,无助更加强烈。她的手握紧了脖间衣襟,觉得自己好像是裸露在这些人的眼里一样,充满了赤裸感。这些人都看着她,交头接耳的讨论,浑然忘记地上还躺了一个因他们而死亡的男子。
严小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就突然尖叫起来。
她的这声尖叫响亮刺耳,一时之间,窃窃私语的低声顿时都停止了,过了一会儿,才像是呆愣后反应过来,又开始讨论。
围着她的圈子密不透风,她不晓得是要冲出去,还是怎样。于是低下头来,她看着自己身上沾染的灰尘,再看地上那个依旧躺着的男子。突然觉得那个忍字,像是天上压下来的重石,简直没有办法让人承受。
她的脚向前踏了一步,围观人潮便随着她也踏了一步。
但她接下来的作为却未如人料,她蹲下去,侧头伏在那男子胸口,再伸手去摸他颈间动脉,这一连串的动作,让旁人看傻了眼,他们不知她在做什么,觉得她一个女子,昏倒在街上已经实属意外,现在又靠近一个已死男子,怎么都是不应该。
严小夏做完这些,微微抬头,看了一圈旁边探头探脑想得知真相的人,才朗声问道:“这里有没有大夫?”
大夫?围观人皆都摇头,半天也无人应声自己跳出。严小夏只得无奈的看着地上男子,喃喃自语:“不晓得你的命到底硬不硬了。”
她猛然一掌打在男子脸上,却见他仍然一点反应没有,只是头部被严小夏打歪了一点。
旁人哗然,有一人大叫起来:“你和他有何仇恨?”
严小夏抬头,冷冷朝那人看去,回问道:“你和他又有何仇恨?”
那人便缩了回去,不再做声,他没想到这方才站在那里看上去胆怯懦弱的小姑娘这时也知回嘴,当即整个人就再隐没在人潮里,分辨不出。
严小夏再低下头去,又一个耳光,再一个耳光,一连十几个耳光,手势丝毫未软,男子的脸已见红肿,围观人在惊讶议论声过后,便是静寂。都想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
而她的心里,也越发急切。本来是因自己晕倒都未有人上前察看,认为已死,所以才猜想男子可能也只是骨折,不是真正已经死亡。上前探查他心脉果然还有,身体这半晌也仍有温度,无奈这里连大夫也没有,便不知他伤到什么地步。如果此时不能让他醒转,怕真的是眼睁睁见人死在这里。
这个方法虽然笨拙,也好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但如果他始终不能醒转,那又该如何是好?心里发急,正欲再动手,抬起的手腕却被一个人捏住。那人站在她身侧,是个魁梧大汉。他看了看地上躺着的男子,才沉声道:“姑娘,我本不欲多管闲事。可人已死,不管什么事,都随他去了。姑娘何必如此?”
严小夏啼笑皆非,她开口解释:“谁说我和他有仇?我只是在救他而已。”
那大汉明摆着一副不信的神色,旁边人也都是唏嘘不断,她只好噤声。这时节,都是谣言杀死人。偏有没有一个真正的大夫现身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