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小夏看他的样子,什么斯文潇洒这会儿也全都没了,才道:“北极星距离现在,也就是我们,大概有四百光年。”
连煜景显然没有听清她后一句的话,只是带着不解问道:“四百光年?多远?”
“呼”她轻吐一口气,忘了他根本不知道光年是什么概念,于是便耐心解释道:“光年,就是光走一年的距离。”
“你想一下,只是以光的速度,一秒钟,不对,是一刹那便可走多远,更何况是一天,一年,而它距离我们四百光年,那是什么样的距离。”严小夏想起科普教室里的图文解释,她这阵子一直有些惆怅,怀念以前。是因为英慕华不在的缘故吗?
连煜景看着身边眉眼俱是带忧的女子,她懂的,比这些年他读的书中写的还要广阔。她到底是谁?目的是什么?又还有多少未知等待人发觉?
她看他不做声,又开口道:“我们现在看的星星都是以前的。”
“以前的?”连煜景疑惑地看向她,显然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是。”严小夏又指向天空对他道:“你看,天上那么多星星,都是我们肉眼能够看到的。”
“可是,北极星离我们很远。但现在我们却能看见它,说明它原本是很大的。”看连煜景欲言又止的神情,严小夏了然一笑:“虽然我没理由说其中没有人,但我知道,肯定没有神仙。”说完这话,严小夏就沉默了。
神仙,没有神仙的话,大概也是没有鬼的吧?自己又是什么呢?李天木又是什么?她神色不定,连煜景在一旁看着她怅然若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你刚才说的我们看到的星星都是以前的是什么意思?”连煜景打断她的思绪。
“星星?”严小夏仰起头,看向满天星斗,声音中有着无尽缠绵:“这些星星,它们穿越了千万光年的时间,到达我们的眼前,那一点点闪烁的荧光,我们其实并不知是否是用尽了它们全身的力量。而我们能做的,也只是看了,记在心里。不能为它们做丝毫奉献。就这样,耗费完千年的时光。”
连煜景看了眼身边的女子,她的身影似乎也与声音一样,飘渺起来,像是不经意间便会化为尘烟一般。
“也许这时,我们看见它的光时,它已经在不知何处死亡或者又已重生了。我们看见的不过是它的很久很久以前。”
她轻轻说道:“也许,你们所看见的我,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我。”
连煜景不知道她的怅惘从何处而来,只是看着她,不出声。
“连先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严小夏突然开口,神情未变,声音也依旧淡淡。
“什么?”连煜景像是没能听懂她的话,盯着她的眼眸更是深邃。
严小夏轻轻转过身,走到他身前,坐在那只剩下一小段,比石椅矮了许多的木桩上。她仰头看着连煜景:“连先生,为什么要做这些?我不明白。”
连煜景先是沉默,也看住她,始终不答。严小夏轻轻叹气,她看住他,像是一定要问一个答案出来的坚定:“连先生,我说的,你不信吗?”
“我从未说过不信小夏姑娘言辞。”连煜景微笑。
“也从未说过信。”严小夏又叹一声,她不知该如何继续,索性开口道:“连先生,我本来就不善于这般你来我往的心计游戏。一句话还要斟酌半晌才能够出口,实在是做不到。不如大家直说吧?既然连先生不相信我,为何又将我带到这里来?”
“有的时候,其实自己也并不知道,怎么就会突然置身于他人的棋局中。我曾经很苦恼这个问题,觉得自己本意并非如此,却被困局中,无法脱身。然后百般挣扎,到了结局的时候,却得到一个并不满意的答案。”
他笑意未变,唇角弧度也未有增加或者减少,只是声音越见低沉:“如果小夏姑娘,也在棋局中转的久了,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连煜景看着她倘大的双眼,突然轻笑出声:“其实什么事都可以往好的一面去想,就像,当你身为一颗棋子时,那你也是因为有用,才会成为那颗你其实并不想成为的棋子。而你能够在棋局的时间越长,说明你越有用。更进一步,就是,你要从有用的棋子,变成握住棋子的那只手。”
“那现在的你,已经是吗?”严小夏问他。
他反问:“小夏姑娘觉得呢?”
严小夏摇头:“我并不知道。可是,以连先生的才华,根本不应该做过棋子才对。”
连煜景见她能理解这些,好像有些高兴,看她的目光顿时柔和下来:“你还不懂这其中奥妙,待你明白的那日,自然就不会问这种问题了。是不是棋子,无关才华。”
“那是关于什么?”严小夏是真的不知道。难道还是关乎厚黑学?
“世人总是糊涂。”他只这样说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世人是谁?”严小夏问。是这普罗大众,芸芸众生吗?她还记得以前在哪本书上看过的一句话。谁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俯视人类,谁就是那低下的虫,要被人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