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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节 不谢之樱(1 / 2)

 街道上飘舞着四年来的第一场大雪,三月的寒气冷得如同要将季节冻结。

即便已经是入夜时分,这白色的结晶依然降个不停,街道上如同进入冰河期一般地死寂。

深夜零时,路上见不到人影,唯有路灯绽出的昏黄光芒在与雪的帷幕作着最后的抵抗。

在那本该灰暗却被染白的黑暗中,她决定外出散步。

孤单地在夜中漫步,没有什么目的,只是这样走着,就感觉到宁静。

或许……如果身边还能再有一个人就更好了吧,但她的心中却没有什么期盼,这样的念头也仅仅停留了一刹,缤纷的落雪就已经将所有的思考全部扫净——没错,这样的华丽的雪中,什么都不去思考,才是最好的欣赏。

或许是因为怀念,她怀着某种预感去了那个地方。果然,她就在那里。

就像四年前的那一天。在寂静无人的白夜之中站着身着和服的少女,茫然若思,只是注视着黑暗。

“——晚上好。”陌生的少女,似乎与他早已熟识一般,浮现出柔和的微笑。

“——好久不见,空。”这个叫两仪式的少女,用冷淡的语气跟他打着招呼。

站在那里的不是她所了解的式,更不是已经死去的织,而是她并无了解的人。

“果然是你……总觉得总有一天可以见到你,终于——式睡着了吗?”

“是啊,现在只有我和你两个人。”她嫣然一笑。

那微笑似乎是女性这种存在具现化而成的,完美无暇。

“啊……是吗……”

并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两仪式的身旁,和她一起注视着漫天飞雪。

但就算如此,两仪式却并不愿就此沉默下去,她轻轻问道:“你……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想要问的……并没有。”空歪了歪头,“不管怎样,你还是我所爱的式,既然如此就没有问题——不过,让我一见钟情的或许是你吧,不过那种事情怎样都好,我所爱的人是式,而你就是式,只要是这样就没有问题了吧?”

她发出了一声叹息:“你总是这样……”

“哎哎,但是这样不好吗?”空嫣然一笑,“我没有必要改变自己啊,因为式所喜欢的也正是这样的我。”

两仪式轻轻笑了出来:“没错,式所喜欢的,正是这样的你。”

“唔?这句话可不像式能够说出的……你说你不是式的话,那么你是谁呢?”

“我就是我。不是两个shiki中的任何一位,只是存在于伽蓝之洞中的那个我。或者也可以说,我就是伽蓝之洞本身吧。”

手放在胸口,她闭起了眼睛。

……她这样说。

如果接受一切的话,就不会受伤。

不适合自己的事情,自己厌恶的事情,以及无法认同的事情——毫不抵抗地接受,就不会受伤。

然而,相反的情况也成立。

如果拒绝一切的话,就只有受伤。

适合于自己的事情,自己中意的事情,以及能够认同的事情——毫不同意地拒绝,就只有受伤。

……那就是过去的她自己、名为式和织的人格的存在方式。

“只有肯定和否定的心固然完整却也因此而孤立,是这样吧。不染尘垢的单色无法混合,也就无法变色,永远保持着原有的色彩。

那说的就是她们,名为shiki的人格就像是从同一个点上诞生的两极,在那之间一无所有。所以,在那之间有我存在。”

“这样啊。原来你是站在中间的那一个啊。既然如此,我应该怎样称呼你好呢?还是叫你shiki可以吗?”

她浑不在意地露出微笑,那一如往常的笑容,让她不禁笑了出来。

“不,两仪式是我的名称。但你若叫我shiki我会很高兴。这样一来,我的等待也就有意义了。”

微笑的她,那平和的笑容,既像孩童又像成人。

她和她开始漫无边际地谈起一些小事。她轻轻说些什么,她就笑着听她说。仿佛多年的友人一般——再次相见,两人间的关系没有任何改变。

不,应该说两人都没有任何改变吧。

她知道空为她付出了多少东西,她知道空为她抛弃了多少东西——但就算如此,空依然毫无改变。

“对了,式她记得四年前的事情吗?”空突然问了这个问题。

那是让她开始接近式的原因,她和式说他以前跟她曾见过一面,式却记不起来。

“是的,因为我和她们都不同。织和式互为比邻,所以互相了解。但是我却是她们都无法感知的自我,所以今天的事式也不会记得的。”

“这样啊。”她一脸遗憾地回答。

——四年前,一九九五年三月。她遇到了她。

飘雪的中学最后一天的夜里,她的世界已经反转,但在漫步的她眼中,出现了一个少女。

站在已经死亡的一切之中,轻轻地转过身,用着朋友相见一般的亲密语气说道:“晚上好。”轻柔的话语好像两人是早已熟识的朋友一般。

那一定是因为那美到极致的雪的缘故吧。即便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不禁想要与之共享。

“空,我也有事想要问你呢。虽说有点遗憾,但在此之后,我们的谈话就到那里吧。我正是为此才来的。”

她用那比外表看上去要成熟好几倍的瞳孔注视着她。

“你想要得到的东西是什么?”这个问题显得过于漠然,而她的表情又如同机械一般没有感情。

“说出你的愿望吧,空。只要是愿望我一般都能够实现。式是爱你的,我的力量也就属于你。——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她的瞳孔仿若透明一般,只是注视着就像是看到了无尽的深邃。似乎能够看到人的内心深处的瞳孔中缺乏人性这种东西,反而有着类似神灵般的气质。

空只是注视着被雪色覆盖的天空,安静地回答他:“我什么都不需要——但如果说我的愿望的话,我希望,能够让式更加幸福。”

她闭上眼,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吗”。听上去非常遗憾,但是却似乎带着放心一般的怜爱。

空转过头来,注视着她的表情,轻轻问道:“……如果是式的话,还记得织吗?”

“记得的呦,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忘掉的吧。”

“……说的也是,看来我问了一个蠢问题呢,那么,如果我说,我希望能够将织复活的话,你能够做到吗?”

而她只是用哀伤的眼神注视着空。

“……是吗,想来也是,死者的话是不能复活的吧。”

“不,我可以。”她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呆呆地注视着白色的黑暗中,“但……为什么,不为了自己的幸福而许下愿望呢?”

“啊,有什么关系,如果式能够幸福的话,我就能够幸福了啊。”

“到头来,你还是为了式付出了一切,就连愿望也一样,这样的话——”她忽然说不下去了。

不为自己许下愿望,不为自己存在世上,只是为了她,只是为了她而呼吸,只是为了她而生活。

——这样的话,是何等的悲哀。

“——空,你说,人格这种东西究竟存在于什么地方呢?”像是询问明天的天气,单纯的提问。似乎是用一种对回答不带一丁点关心,随便问问而已。

尽管如此,她还是闭上双眼,认真思考起来。

“……虽然并不清楚详细,不过我想人格说到底是一种知性,应该是在头部吧。”在头部,也就是说知性寄宿于头脑之中。

她这样说了,她摇了摇头,“不是”。

“……灵魂寄宿于头脑之中。只要能够让脑髓完全存活,人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肉体。只需从外部加以电流的刺激可以让仅仅是脑的区域一直做梦活下去——式曾提到过一个魔术师。也和你一样呢。也回答说是在头部。

但,那是错误的。

举个例子吧,就拿你这个人来说,你的人格,你的灵魂,能够将之实现到如此形态的是你由各种经历累积而成的知性和你的空壳般的肉体。单有孕育知性的脑是产生不了人格的。

虽然仅有脑部也可以活下去,但我们必须先拥有肉体才能产生自我意识。有了肉体,与之同步培养出来的就是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人格。

喜欢自己的肉体的人应该是外向的人格,而讨厌自己的肉体的人则是内向的人格。虽然光有知性也可以培养出人格,但那样的人格是无法认识自己的,一般来说心灵就会长成为别的东西。

那样的话,已经不能称之为人格,与计算机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谁仅仅是一个脑的话,那人就不得不造出一个‘只有脑的自己’的人格。不得不舍弃肉体这个大我,而保存知性这个小我。

不是有了知性才有肉体。而是,有了肉体之后,知性才得以诞生。

然而作为知性根源的肉体,谈不上是知性。肉体只是一种存在而已。但肉体本身也拥有人格。因为我就是与肉体共生,并培育出知性的那个人格。”

“啊……”她像是很开心一般合起双手,“这样说来,我们必须有能够认知的肉体,才能够构成相应的人格,否则的话就仅仅只是灵魂,对吧?”

……如果是这样就能解释的通了。曾经思考过,如果两个人交换了灵魂的话,如何能够辨别哪个人到底是哪个呢,当时得出的结论是灵魂。不过,如果真如两仪式所说,这样的交换本来就没有意义,因为能够称之为“自我”的灵魂需要确认“肉体”才能够构筑起人格,相互交换的话也就失去了所谓的“人格”,也就没有了知性,更谈不上辨认了。

这样想来,人格的构筑是需要漫长的时间的吧,从能够记忆开始,感受肉体所产生的知性逐渐编制成人格——所以,灵魂才会拥有“性别意识”,明明如果不涉及生殖行为,性别就没有意义,那是因为表露在外的只能是“人格”。

……既然如此,她就是式的“灵魂”,寄宿在肉体当中,并不存在人格的“灵魂”,或者说……没有知性的“人格”。

她——两仪式缓缓点了点头。

“就是这么回事。我不是由知性产生的人格,而是肉体本身的人格。式和织说到底就是在‘两仪式’这个根源性格中进行着人格交换。掌控这一切的就是‘两仪式’。她们两既然是两仪,那么当然还存在一个太极。象征太极的圆那个轮廓就是我了。

我创造了与我同等的我。不,既然由意志这种方向性存在,她们可以说是比我高一等的我吧。两个不同的人格却拥有同一个思考回路是因为她们说到底是‘两仪式心中的善和恶’。发端于我,也终结于我。不然她们不可能方向互异却又能够独立存在。”

她蓦然一笑。看着他的流动目光中,充满着比以前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冰冷的杀意。

“……所以,你就是两个shiki的本质。”

“是的。我就是两仪式的本质。而且是绝不会显现出来的本质。仅仅是肉体的我无法思考事物,本该是就那样一直到腐朽的。因为身为「」的我正因为身为「」,既没有知性也没有意义。

但是两仪家的人,却将知性给予了我这个空壳。他们为了将两仪式塑成万能的人,将各种各样的人格组合拼凑进来。于是知性的原型也就是我被唤醒,然后成为一切的根源,创造了式和织。”

啊!她不禁出了一口气。式和织,阴和阳,善和恶。不因为对立而分离。名叫苍崎橙子的魔术师曾经说过,分离是因为包容的属性达到了顶点。

“很好笑吧?其实我本该作为一个未成熟的胎儿消失掉的,结果就这样得到了自我这种东西。

刚出生的动物拥有婴儿的身体及与之相应的知性的萌芽。但是像我这样什么都没有就出生的应当是不可存活的。本来接近「」的生命就不能够拥有身体被生下来。你听橙子小姐说过吧?世界会防止因为自身的缘故而导致毁灭的事物。所以,一般来说我即使发生了也不会出生。

像我这样从「」中直接流出的生物结果只能是死于母亲的胎盘中——可是,两仪这一族却拥有使之存活的技术。于是我就出生了,却没有知性的萌芽。「」就是无,即便是知性也不具备。我本该是就保持着那种状态对外界一无所知地存在下去的。

但是,他们却唤醒了我。不是把既成品的人格植入我内部,而是把「」这个我的我的起源给唤醒了。外面的世界硬是被推到了我的眼前,实在是太过麻烦,于是我就决定把一切推给了式。

——这不是当然的事情吗?因为外面的世界所发生的都是一些一见即明无聊透顶的事情啊。”

无邪的眼神显露出笑意。那是冷酷的,暗藏着讥嘲的神态。

“——但是,你有自己的意志。”在空看来她非常可怜,于是这样说道。她点头。

“是啊。虽说无论是谁的肉体都具有人格,肉体本身却不会对自身产生认识。因为在此之前,脑已经具有了知性。

脑的运转所产生的知性形成了人格,将肉体也统括了进去。那一刻起,寄宿于肉体的人格就变得没有意义。脑明明是身体的一部分,知性这种东西却将孕育了自己的脑与肉体分别起来看,把脑看成是特别的存在。

不是吗?软件失去了硬件就不具备形体。然而硬件失去了软件也无法独立运转。人格这种知性,不知做成自己的肉体,以为是知性——人格做成了自己——肉体。只不过我的顺序和别人不一样而已。

即便如此,现在在这里和你说着话的我也是因为持有shiki的人格才能这样和你说话。没有shiki,我连语言的含义都无法理解。因为毕竟只是一具肉体。”

“……是这样啊。没有式的人格你就无法做到对外面的世界产生认识。可是——”

“就是那样的。我就是没接电源的硬件,没有shiki这个软件的话就只是一个空壳。是只能注视着自己内部,与死直接相连的容器。那些魔术师们称之为与根源相连,但那种事,对我来说毫无价值。”

她静静地走上前一步,伸手触摸她的脸。

“……不过,现在觉得也并非一点价值都没有。我愿意的话,一般的事情我都能够实现。能够为某个人做点什么,与外面的世界就能有所关联……可是,你却是为了我而使用它呢。”

但空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是这样。的确,我的愿望是让式得到幸福,既然如此,式就应该为自己许下愿望才对,这样的话,我们就都能够得到幸福……但是,你却将这个愿望送给了我呢。

你看,我的愿望是让式幸福,式的愿望是让我幸福,既然如此,我们的愿望就是让我们得到幸福,我想,这样大概就够了吧。”

她像一只躲避阳光照射的蝴蝶般移开了目光,用比纷纷而下的雪还要柔缓的动作放下了手指。

“……也是呢,在你看来,我说到底还是式呢。”

“哎,但就算这样也没有关系,如果是式的话,她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吧,我是这样相信的。”不知到底是带了几分认真,她露出温柔的笑容。

她点了点头,笑了起来:“看来,你也终于敏锐起来了呢。”

空笑着低下身去,轻轻吻了吻她的唇,她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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