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洛沉默地与苏落雪对视良久,冰凉地指尖抚过她的脸颊,含着温和地笑说:“不论你是谁。”
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她的眼眶忽然涌现酸楚,有些不置信地问:“不论我是谁?”
他点头,重复道:“不论你是谁。”
她的手,紧紧扯着被单,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也许这一刻,她真的明白了,她与荀洛之间根本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只要他相信她。
“谢谢。”有他这句话,她就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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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夜康国军帐的粮草被烧了一大半,他们当即撤退四十里地,退至康国与天朝的边境,看这架势,似乎并未打算撤退,却迟迟未有动作,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与此同时,驻守在潼城的三万大军尾随荀夜其后来到莞城与七万荀家军会和,再加上莞城两万兵马,十二万大军汇集在莞城,顿时让莞城的百姓感受到一种安心,整座城池亦蔓延着一股浓烈的战争气息。
也就在近几日的平静中,苏落雪安静地修养了数日,到如今已能自己拿筷子吃饭,却不敢用力。有时睡到深夜,亦会被痛醒。
随着战火的平息,严冬逝去,冬雪消逝,万物复舒,长出翠绿的嫩芽。
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
苏落雪束好发,披着衣衫便走出园,询问了下人荀夜的住处后,便举步而去。
这几日,她并未见着荀夜,也没有机会对他坦承自己的身份,其实她也怕面对荀夜,至今她亦未想好如何对他说。
走着走着,便来到荀夜的住处,才步入园中,却见华雪与荀夜并肩伫立在回廊前,目光同时注视着园内的一株已凋零的梅花。远远望去,他们一俊逸,一绝美,站在一起便如一副令人移不开眼的画卷。
苏落雪站在那儿,就像个无关紧要的旁人,顿时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想要转身离开,却被荀夜发现了她的到来。
“伤好了,已经可以下床了?”荀夜的声音低低地,却在静谧地园中字字清晰。
苏落雪自知走不了,便笑着迈步上前,止步于回廊外,面对着华雪与荀夜笑笑:“已经好了很多,那夜若不是遇见大少,苏三怕是已沦为敌军的刀下亡魂了。”
“那夜若不是遇见你,烧粮草根本没那么容易。”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华雪听着他们两说话,感觉自己被遗忘在一旁,便开口道:“苏兄弟好胆识,如今莞城百姓茶余饭后皆在说那夜烧粮草之事,无不对你与荀夜竖起大拇指称赞。如今天朝,正需要如你这般为国效忠的男儿。”
“华小姐过奖,苏三不过是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苏落雪笑着挥了挥手,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那夜的举动如今会成为百姓关注之事。
“其实华雪一直很佩服那些个领兵上阵杀敌的人,若我非女儿身,必定披甲上阵。”华雪这话说的很是真挚。
荀夜却略有所指地看了看一身男子打扮的她说:“谁又说,女子不能披甲上阵。”
华雪却笑了笑:“女子上阵杀敌,世间也只有花木兰,穆桂英几个巾帼女英有这份气魄吧。”
于华雪这句话,荀夜却未接话,只道:“华小姐能否让我与苏兄弟单独说几句。”
这逐客令让华雪有些尴尬,看了看荀夜,再看看苏落雪,后有些怏怏地离去。
看着华雪远去的背影,苏落雪干笑几声:“是我打扰你与华小姐了。”
“不碍事,你找我有事。”荀夜步出回廊,与她并肩而立。
“感谢那夜大少您烧完粮草未将苏三一人丢在军帐。”
“在战场,我从来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并肩作战的兄弟,所以,这并没有什么好感谢。”荀夜勾了勾嘴角,随即想到了什么似地:“记得那夜你说,若咱们能功成身退,让我许你一个承诺。”
苏落雪愣了愣,经他提醒才想起:“其实那一夜我是没打算回来的,可是却想到了我的亲人,若是我死了,没有人照顾他们……”说到这里,她的心间涌现无限的苦涩。
“你是要我承诺照顾好你的亲人?”荀夜诧异。
看着荀夜,苏落雪欲言又止,她该不该开口,就在现在告诉他,她就是他那素未谋面的妻子,苏落雪。她想要荀夜给一个承诺,若是将来苏家真的落败,只求他能放过苏家一条生路。
可这个要求,她自己都觉得过分,更何况要他答应。
“战火让多少家破裂,可这天下,不可能没有战火。”说到此处,荀夜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时机到了,该战了。”
她一惊:“大少说的战是……?”
他不答,只是眯着眼仰望蔚蓝的苍穹,犀眸中蕴含着一抹嗜血地光芒,她认得,就在潼城的黄泉路,他亦是对她与风影露出此般目光。
顿时,她惊觉如今站在她身边的人是荀夜,那个曾害死风影,欲至她于死地的荀夜。他口中说的时机到了,是指与苏家的开战的时机到了吧,也许就在这莞城一站中要彻底拉开战火。
在此时,若她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得到的不会是谅解,很可能她会成为荀夜手中的一枚的棋子,用来制约父亲的棋子。
不行。不行。
“你留在荀家军吧,若是此战胜,绝对少不了你的富贵荣华。”这是荀夜对她的承诺。
“苏三只是一介女流,富贵荣华向来不是我的追求。”她拒绝。
“那你追求什么?爱情?”他笑道:“若是荀洛,我可许你南昭侯二少奶奶的名分。”
她愣愣地看着他,心中暗笑他此番言论,却不动声色地道:“上回在洛阁还听闻您说侯爷为二少找了门亲事,潼城首富之女邓家碧。”
“若此战胜,荀家悔婚又何妨。”
“大少真看的起苏三。”
“回去考虑考虑。”
看他那自信的表情,她未再接话,更怕说错了话。她在荀夜眼中本就是荀洛带进府的女子,他自然认定了她是想要二少奶奶这个名分的,可是他不明白,少奶奶这个名分,不过是一个枷锁,永远禁锢着她,使她飞不走,逃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