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员会上发生的这一幕,徐才是事后听别人讲的。他刚才讲的,就是这个事情。.
徐才本人是把这个事儿作为笑话,拿来当下酒菜讲的,根本没有什么想法。
不料,窦文章听完之后,却从中敏锐地发现了微妙之处,并对此做出了深刻的分析和判断。
“看来,孙大壮和沈宝昌是不可能再尿到一个壶里去了。从现在的情形来看,他们俩已经不是一般的较劲了。如果说,两个人从前的矛盾积累需要找到一个总爆发机会的话,那么现在就是最佳时机。眼下,又是换届又是抗洪,一个事儿接着一个事儿,两人肯定就要这样对着干下去,而且毫不掩饰毫不顾忌地把这种彼此间的不屑和挑衅亮在大家面前,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必然是两败俱伤。”窦文章慢条斯理地点评着,字字珠玑,刀刀见血,“你的机会来了。”
徐才突然明白了窦文章为什么对这个事儿如此专注,他现在终于理解了窦文章的意思。
窦文章蜻蜓点水的几句话,使徐才心跳加快,呼吸局促,连神经末梢都兴奋地翘起了脚。.
在沈宝昌与孙大壮还没有完全撕破脸之前,作为常务副乡长的徐才,对自己的前程没抱太大的希望。
人们常拿常务开玩笑,说常务常务,常常有“误”。其实,这是说常务工作难干。
在乡里当这个常务副乡长,说好听点是政府的二把手,其实就是一个给别人扛活的。
论权,在乡镇一级,党委书记是绝对的一把手;论钱,乡长一支笔。
说得可怜点,常务有时还不如那些分管战线的副乡长。不管怎么说,还有一块自己统辖的战线和领域,说话好使。
常务虽然是党委成员,可工作分工就是管那些穷得尿血的综合、信访、安全之类没人管的闲事儿。每天主要工作就是被两个一把手呼来唤去,态度还不能表现出厌烦,整个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天到晚,除了混一肚子酒精外,没有一点实惠,用徐才自己的话说:“那是寡妇扫炕——屌毛没有”。.
让徐才感到郁闷的不仅仅是无权无钱,关键是夹在两个一把手之间,关系太难摆布,太难做人。
沈宝昌是一把手,在乡里的政治地位至高无上,别管孙大壮怎么牛皮哄哄,事实上的二把手地位不可改变,你就是牛到天上去也没用,这就像老子和儿子的关系一样——儿子可以不听老子的,可以不服天朝管,但父子关系永远更改不了。
最难办的是这两个人水火不相容,而这又不能不影响到徐才。
比如说,尽管徐才努力表示出对沈宝昌的亲近,但沈宝昌经常是不哼不哈,既不表现出远,也不表现出近。
有人曾向徐才透露说,沈宝昌私下里把他当做政府的人,换言之,就是拿他当孙大壮的人。
徐才为此感到委屈透顶,因为孙大壮也没拿他当作一回事儿。
身为常务副乡长,理应和政府的一把手关系密切,这是天经地义的。.在外人看来,情况好像也确实如此。
实事求是地说,在孙大壮面前,徐才真也做到了鞍前马后,周到细致。但徐才心里清楚,他再怎么勤快,再怎么玩命,在孙大壮的眼里他也没什么位置。因为,孙大壮很看重老感情老交情老班底。而这一点,恰恰是徐才的软肋和先天不足。
徐才虽然是临江生人,但不是临江的老班底,是从别的乡调过来的。
照理说,徐才当常务副乡长,没有孙大壮这个政府一把手同意显然是不可能的,而官场上的事情却又不完全取决于孙大壮。
本来对于常务副乡长这个位置,孙大壮早就有了自己的人选。哪成想县里戴帽派来了一个徐才占了这个位置。
这让孙大壮怒不可遏,可又有苦说不出,只能干憋气。
好在徐才并不笨,头脑灵活,眼睛能看明白事儿。.虽然原来和孙大壮没有老交情,但完全可以处出新感觉。
一来二往,两个人整得还算过得去。
尽管孙大壮仍然不怎么拿徐才当一盘菜儿,但毕竟是他的常务副乡长,大面上也总得差不离儿。再说,一些张张罗罗跑跑达达的事也离不开他。
那时的徐才还没有太大的野心。
用徐才自己的酒后真言来说,就是一天不图别的,只求个稳当,寻思消消停停地过日子。待时机成熟,混个正科级也就达到目的了。
所以,不管孙大壮对他怎么不屑,甚至骂骂咧咧,徐才在表面上绝对看不出他往心里去了,往往都是嘿嘿一笑,说声“大哥骂得对,骂的是”也就过去了。
徐才越是这样,反而把孙大壮弄得不好意思了。常常劝慰徐才说别往心里去,我就这个臭脾气。徐才马上接茬道:“大哥是啥人我能不清楚吗?你别说骂我两句,就是打我两下,只要大哥你高兴,兄弟我挺着。”几句磕唠得孙大壮唏嘘不已。
可在私下里,徐才就不是这么想的了,自有一番心思在心头:你骂我?凭什么呀?老子无非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换个角度你试试?长这么大连我妈和我爹没骂过我呢,你骂我,把牙给你掰去!
然而,只要一到孙大壮面前,徐才又会表现出应有的忠心和诚恳。
有一句老话说得好:会当儿媳妇的“两头瞒”——无论是对娘家,还是对婆家,都只说好不说孬,尽量减少矛盾和误解;不会当的“两头传”——就是嘴上没有把门的,两边传闲话,制造矛盾,搬弄是非。
徐才从这句话中,体会到了与孙大壮和沈宝昌的相处方法。
徐才真切地感受到,这两个人之间,绝对没有可调和的余地。着不是因为别的,纯粹是两个人的性格使然。
当一个人的面,绝对不能谈到另外一个人,这是大忌。尤其是不能说对方的好处。
徐才把自己的聪明才智发挥到了极点,他把与沈宝昌、孙大壮相处的方法简单地概括为“顺情说好话”,也就是说你爱听什么说什么。
沈宝昌不是厌恶孙大壮吗?那好,只要见到沈宝昌的面,有话没话都要说几句孙大壮的不是。而当着孙大壮的面,也是如法炮制。
同徐才设想的差不多,此招一出,果然效果显著。
徐才认为自己这样做也是被逼无奈,纯粹是为了自身的生存不得已而为之,并以此来减少良心上的负担。而在内心,还是希望有朝一日换个岗位,脱离这个不是人干的常务。(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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