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战胜听着贝多叶激昂的呵斥,喜得抓耳挠腮,手舞足蹈,吱吱欢叫。
特里克眼睛鼓得像灯笼,扭头再看看自己的狼狈样,最终忍下了怒气,换上惭愧的笑颜:“斗战胜阁下,佣兵团团长特里克向你致歉!”稳住身形,低头行礼,“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决定,我们佣兵团就以你的名字命名!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斗战胜佣兵团啦!”豪情奔放地慷慨陈词,跟着又是一堆不好意思地举动,好像很害羞,“我这个佣兵团团长,干得不怎么样!好不容易找到了两个佣兵,可惜,一个马上就要死了,一个又不愿意干体力活!斗战胜阁下,你能不能帮我,在独角马、霸王龙这些伟大生命的族群里——帮我引荐一两个喜欢交友,喜欢冒险的朋友啊!我们大家一块儿玩,那多好啊!”
斗战胜听了这一番饱含欲望的言辞,从树上摘下一串果子,嗖嗖地扔特里克。
特里克没有跟一只猴子较真,依然保持着耍杂技般的站姿,让他砸,“这是进贡给我的贡品,还是供奉我的供品啊!斗战胜阁下,你直说嘛!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如果你是把我当贵族,那我就该赏你几个果子!如果你是把我当神灵,那我就该给你赐福!你不说,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做啦!”斗战胜一阵咧嘴呲牙,在树上几蹦,寻到另一串果子,继续砸,“泼猴!你再扔,我剥了你的皮!”果子如雨,下得更急了。
“团长!斗战胜不是人,是山猴,你给他说人话,他听不懂,你得说猴语!”贝多叶笑得猫嘴快成马嘴了,“再说了,就算你说的是猴语,他的智商也不够,没法理解啊!你要是不嫌累,我就再看会儿猴戏!”
“你这只断子绝孙的死猫,你是专门来戏弄我的,是吧?我现在就把波多尔可宰了,看你还能在我面前逍遥多久!”特里克竖直的脚,稍微一晃,摞着的两个将死之人就在上面晃来晃去,马上就要掉下来似的。
“不可理喻,我什么时候戏弄你啦!”贝多叶一声冷哼。
其实,贝多叶不太喜欢动物,就是最爱干净的,在腐烂物多不胜数的森林中生活,也会有一身污垢、怪味,是靓女美丽的终极杀手,除非为它们准备一套剥夺自由的生活器具,她既不懂,又没法制办,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它们远点。现在的情况,却逼着她做出抉择:要么拖垮特里克,让这个正耍着高难度杂技的佣兵,陪着自己走,结果,不是累死他,就是拖死或摔死两个重伤员;要么,就让特里克捎着走,最大的可能,自己被迫呆在两个重伤员身上,对现在的她来说,那也太污秽了——说不定,这一压,就是要他们命的最后一根稻草;要么各管各的,也许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面。为了让自己过得轻松,同时顺带让别人也自由点——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让自己过得轻松些,贝多叶在特里克顶着伤员过来的途中,就试着寻找代步工具。找来找去,代步工具没找到,倒是从路过的猴群中,拐带出来了一只猴子。
明明对双方都有好处,特里克说的话,却一面倒地诋毁这个决定。敏锐的感觉,似乎带来了贝多叶心理的脆弱。很明显的,是一句不长脑袋的狗屁话,心里却顿时冒出许许多多的负面情绪:“我好不容易才暂时忘掉魔界的伙伴,我好不容易才克服敏锐的恶心,我好不容易想到这个方法,替你分担一点重负……你,你却这样说我!我继续呆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想着想着,主管心脏的魂魄功能分区紧巴巴地阵阵刺痛,一股报复的冲动汹涌地沸腾着,“我就是回去跟云飞儿他们死一起,也不要……”扭头就要丢下烂摊子逃之夭夭。对生命的期望,人生的梦想,立刻跳出来抓住她的脑袋,揪心地反攻过去,抢地盘。
多愁善感,贝多叶为突然长得很是茂盛的怪异自尊下了个定义,用刚才在嬉笑中得到的快乐去稀释,最后,非常女人的娇嗔:“你要是还想这么站着,你就在这里慢慢地说吧!我可要先到魔法公会去了!”随便选了个方向,用各种频率的精神波动催促斗战胜前进。
“嘿!我还真遇得到!这么乱七八糟,到底是怎么回事?”特里克瞅瞅走错方向,可以说不是在前进,而是在嬉戏玩乐的斗战胜,心脏咯噔一跳,“妈的,这种富贵加菲猫,真是他妈的怪物,我就对她凶了一句,她就给我发脾气了!难怪那些大富豪会养这种东西,跟他们一个德行!真是他妈的,物以类聚!”嘟嘟囔囔地厌烦两句,不讽刺,也不怜悯,生冷地喊:“四莲魔法公会不在那个方向,在那边!”
贝多叶也很生冷地回应:“哦,是在山下!你往左边跳二十步……”
斗战胜围着辛苦的,单脚跳着前进的特里克,一会儿叫,一会儿闹,一会儿扔东西,一会儿翻筋斗,一会儿摘果子,丝毫没有离开猴群的不安,孤独,忧虑。
特里克的肚子本来就不饱,找吃的波多尔可反而成了负担,现在的他,只能张嘴要吃要喂了。一个驰骋米亚罗大陆的赏金猎人,将来会拥有巨大财富、庞大权力的佣兵团团长,不过受了点小伤,竟然要像植物人一样让人养着,别说派头、气势都会丧尽,就是好不容易从波多尔可这些人身上得到的优越感,自信心,都会全部朽掉,这一生也就全毁了。脚上有两个重伤员,为了绷紧自己的派头,就一定不能放,肚子的问题不解决,再强的脚也会发软——至少,也得等自己的仆人,那只该死的加菲猫先出声啊!贪吃的加菲猫,这么久都还没有找吃的,看她能撑多久!他很是担心,斗战胜会喂贝多叶吃的,死死地盯着贝多叶——奇怪,真奇怪,她生气也不用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啊?妈的,她又不是异界来的加菲猫精灵,为什么一定要像真正的猫?人家的食物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妈的,都还不知道,我就在这里,默不作声地跟她比谁更能挨饿,这不是找死吗?
斗战胜的嬉闹解决了特里克的面子问题,果子,一会儿扔一个,一会儿扔一串,只要用嘴接着,胳膊夹着,跟直接喂到嘴里,没多大区别。猴子都能吃的果子,人吃了应该不会有多糟。“斗战胜,你这只臭猴子,你使劲儿扔啊!妈的,我又吃光了!用果子砸我,却被我当下午茶干掉了,你是不是很不服气啊?你是猴子,我是人,我看,你一辈子都得受这劳什子气!不相信?还扔我!那我就再吃给你看!”吃一两次,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一直吃,那就有问题了,特里克就佯装恼怒,用吃的方法跟斗战胜干上了。
不管是假装还是真的,吃东西的,肚子不饿了,砸人的,心里快乐了,一人一猴就这样一路争斗不休。贝多叶时不时的提点,专走好走的道,避开了所有的凶兽、埋伏,艰难的路,变得很是风趣,你追我赶,旁若无人,速度也快得可怕。
天黑前,当特里克单脚站在四莲魔法公会大门外,目瞪口呆地呼呼喘气时,背脊冒出的冷汗,瞬间就湿凉到脚。“妈的,赶路,我竟然赶得这么有失水准,能活着到这里,真是奇迹啊!奇迹啊!”
“这位大侠,你带来的这两个人,急需治疗!小人乃是医疗世家,外科、内科,所有手术都能搞定!中毒、打摆子,各种疑难杂症都能药到病除!”一个人突然从公会冲出,拦住特里克,口若悬河地进行自我介绍,“只要你给我一个金币,我就为这两个人进行急救!我敢用性命保证,只要经过我的医治,他们十天之内,绝对不会因为这些伤死掉的!怎么样?大侠,时不我待啊!再晚,这两人就没命了!”
“妈的!滚开!”特里克强自镇定,喝开衣衫褴褛的老臭乞丐,“这种地方也会有臭乞丐,真是怪事!”刚刚恢复的警觉神经,立刻绷到最紧。心惊一开始,可就没个完了。心思稍微转转,特里克就在自己身上找了一大把要丢命的破绽,别说什么高手,就是一般的成年人都有八九成把握,在不受伤的情况下把他干掉,“贝多叶,你这只该死的臭猫,死到哪里去了?快给我滚出来!”
“大侠!你就是不管这两个人,你手上的伤总得找人治疗吧?找别人耽误时间,还很费钱,就让我给你治治吧!我的要求不高,就十个银币!怎么样?不行!我陪血本了,八个银币!还不行?你可是要了我的老命啦!大侠,看在你一身正气的份上,七个银币,这是最低价,不能再少了!”臭乞丐继续在特里克身边推销着自己。
“叫我?不是到了吗?你快找人救治波多尔可啊,找我干什么啊?别想让我陪你进去,那么阴森恐怖的石头堆,这么高贵,这么美丽的我,不应该涉足!”贝多叶真有些害怕眼前的石头堆。茂密的植物覆盖了一层又一层,挡住了天上来的任何直射光线,经过树林过滤的微弱光线,只能从正面的那扇门钻进去,完全没有照明的效果。又宽又大又高的室内空间,贴满了各种发着微光的纸张,密密麻麻,仿若繁星,在几盏昏暗的油灯或魔法灯的照射下,似乎都变成了守株待兔的幽灵,只要有人靠近,它们就会群起而攻之。这种光怪陆离的景象,只要闭上眼睛就可以勉强回避掉,可惜,这里还有更令人心惊的。这座房子真的有生命迹象,贝多叶的精神力别说穿透,就是靠近点都很困难,不是弹射回来,就是被崩碎成无法及时收回的能量颗粒。这种状况,感觉起来,甚至比魔神那种吞噬敢于靠近的一切的贪婪,更可怕。能屏蔽精神力,不是护体精气有些特别,就是意志力对外来精神力的反感程度达到了——来者皆是死敌的程度。这种家伙却敞着大门,等人进去,心里有点理性的人,必须得思虑思虑了。
斗战胜载着懒洋洋的贝多叶,从树上溜到地上,学着人走路的样子,大摇大摆走到特里克跟前,看着那耍杂技的姿势,他又是一阵猴喜,猴叫,抓耳挠腮,做鬼脸,胡蹦乱跳。注意力不久就移到旁边的臭乞丐身上,还没有看上两眼,就换成受惊,惶恐地逃窜,钻入树林,找来一堆石头,噼噼啪啪尖叫着乱砸。
臭乞丐丝毫不在乎一脸的肮脏,张着大嘴,瞪着直愣愣的眼睛,怪异地看着斗战胜和贝多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