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答?”乱落梅手心、手背、脊梁、额头全是冷汗,“这下可怎么办?怎么办?”她扭头一看,眼睛盯住那个还在朗诵经文的神使,不再移开,魔法棒轻轻一挥,人急速飞到跟前,“神使大人,你得帮忙啊!那位女士,不,妖怪,正在施放什么大毁灭的魔法,你再不出手,这里的人,这一片林子里的人,可都有性命之忧啊!”
“她这是在作茧自缚!神的儿女们,不用紧张!这样亵渎神的力量,不管是人,是恶魔,还是邪灵,最终,都必定自取灭亡!”神使连看都不看一眼。
“亵渎?”被帮众架到一边的酒已狂,摆脱了心神的迷茫,意念的争斗却更加尖锐,“亵渎神的力量?亵渎神的恩赐?怪物亵渎了,我亵渎了吗?因为亵渎了,神才会降下如此神罚?因为虔诚,我才能免于神罚?是哪一个?到底是哪一个?大地之神啊!”
“亵渎!”没有找到帮手的乱落梅,叨念着这个词,回到族人里,“我们用风神的力量制裁艾小康,这是一种亵渎吗?营救呢?神的力量是绝对公正的,也是必须用于维护公正的!否则,就是对神,对信仰的背叛!制裁小康,公正吗?在这些事件里,我为什么找不到公正啊?无视小康的存在,任其自生自灭——这是自己骗自己,整个家族都会惶惶不安!这不是公正!制裁小康,大哥大姐却精神错乱了,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迷茫到找不到立足点了——这也不是公正!包庇?丐帮的人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灭掉风之一脉!这更不是公正!伟大的风神啊,我们到底该怎么做?”
“梅姨,你怎么啦?”风无碍的关心,只得到乱落梅的推拒,别说回答了,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现在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看下去?”转身向辈份高的人求救,得到的也只是叹气。
时间一点一点,不快不慢地前进着,垃圾堆里的各方势力牢牢把持着戒心,死死地守着自己的领地,等待,等待……
“犹豫!神啊!请你宽恕我的罪过,我心中充满了犹豫!请指引我这个迷途的羔羊吧!”太阳的光亮照进垃圾场,一夜都在朗诵经文的神使,迎着阳光跪倒在地,“这个贝多叶,如果真是你派来指引我们的,为什么会让我们如此犹豫?如果是恶魔派来的,我为什么找不到一点真正的邪恶?”
“谁说我不邪恶?”在研究中睡着了的贝多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运转精神力,洗去意识的疲乏,大声质问,“我吃的是灵魂,折磨的是人心!如果我不邪恶,天底下就没有邪恶了!”奋战了一夜,得到的研究结果只有一句话,这句话,现在竟然还想不起来,带着几分埋怨,挥动精神力,包裹住裸露的土精,包裹住整个身躯,轰隆隆,已经高出地面十多米的庞大土元素块,瞬间坍塌,扎堆围挤的泥土、石头,失去了平稳的吸引力,顿时乱成一团,有的追逐互相吸引的土元素,蹦蹦跳跳,有的顺从大地的指引,打洞往下沉,有的处于微妙的平衡,追逐乱飞的平衡点……土元素消失,乱石、泥沙、尘土终于落地生根,“该死,我想起来了!我的研究成果是——没有任何新成果!”制造几个精神力珠,扔去找吃的,探查下还在熟睡的艾小康,身心倍感丧气,洁癖也突然发作。贴身沾染的污秽,在精神力模拟的视觉、嗅觉、味觉、触觉里,甚至在听觉里,都激发着身心的恶心感——猴急地变身,抛开艾小康,化为加菲猫,跳进身边最最纯净的一堆泥沙,里里外外胡乱擦拭滚浴……感觉还是不对劲,干脆来上一阵精神之火,烧遍全身。
“大家小心!妖怪——”躲在某个角落里的人,高声惊呼,话没喊完,却又突然戛然而止。
守候了一夜,懊悔了一夜,迷茫了一夜……不知道怎么熬过了一夜,憔悴的乱落梅,在艾小康被抛下的一刻,双眼迸射金光,信念坚定得可怕,摇摇欲坠的身体突突地激涌力量——一夜都没停止颤抖的手,挥动起来,沉稳准确,魔法棒轻灵得如梦似幻,奔腾的风魔法无声无息地开启,一颗细小的“风针”,这种由空气凝集压缩的无形武器,仿若出膛子弹,撞碎了同类的阻拦,倔强地赶超着撕裂声,抛洒着溅射的气流,笔直地奔向目标,嗖——嘭,炸成一张气网——网丝增宽增厚,一网落下,裹住艾小康,一直无人察觉的尾巴迅速加粗,增加维系点,紧跟着,拖起艾小康,向魔法棒急速收缩。
狼狈的美人一进入怀抱,乱落梅身边就迸射出几股巨大的气流,眨眼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在场的风神一脉,慌乱地飙射出巨大的气流,拖着歪歪扭扭的气流,晃荡几下,也从天际消失了。
狂暴的气流加上贝多叶碎化的粉尘泥沙,垃圾堆冒出一团滚滚尘雾,扫过垃圾堆,飞入森林来者不拒的大嘴。
“妖怪使诈!放跑了女魔头!臭乞丐,你们还不快追!”站在安全区,或者逃出尘雾区的人,成群地向贝多叶靠拢,占据最好位置的丐帮,成了众矢之的。
“召集所有丐帮弟子,我们去他们的老巢讨公道!”酒已狂望着贼人消失的天际,丧心病狂地狂吼。
“帮主!这……这……这……恐怕不行啊!我们丐帮人多势众,所有人聚集在一起,那得准备多少粮食啊?请帮主三思!”
“去你妈的三思!”酒已狂抓住说话的乞丐,就是几耳光,扔给属下,挥舞起魔法棒,啪啪地往自己人身上抽去,“走!现在就走!”也不知道乞丐们是去传令,还是害怕了,纷纷抱头鼠窜,引诱着发狂的酒已狂,离开了垃圾堆。
“小家伙!现在没人帮你了,乖乖跟我走!”呛啷,锋利的剑刃架在贝多叶的猫脖子上。
乓,“小猫乖,老爷这里有鱼吃,跟我回家去吧!”刀光撞走剑影,另一张脸出来说话。
“这是我的猫!你们谁敢抢!”“混蛋,这是妖怪啊!先杀死再说!”“快上!快上!再不动手,连根猫毛都没有了!”……
嘈杂的声音,纷乱的人影,贝多叶却不为所动,瞪着两只猫眼,迷茫地看着天空——脚踩,她不躲,手抓,她不闪,兵器杀来,她也不避让……直到互相缠斗的人群,遮挡了所有视线,口水、汗水、血水沾上了身,魂魄震动得有些脑袋疼,“哎,我瞎忙了这么久,到底在忙什么啊?真是浪费时间!”迈开沉重的猫步,找到特里克他们离去的方向,百折不挠地往前走。
人群的纷乱,伴随着血汗愈演愈烈,伴随着哀鸣,逐渐平息。
“你上啊!”
“你上,我让给你了!”
“你想背后下黑手?没门!我就不上!你敢把我吃了?”
“再不动手,加菲猫可就是那些人的了!”
斗嘴斗心的,重伤休息的,一直旁观的……只要眼睛还能动动的,视线始终离不开那只金黄色的猫咪。
贝多叶迈着不快不慢的猫步,摇着柔柔弱弱的尾巴,绕着厮杀洒下的污秽与血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刀砍来,被迸出好远,没有哀鸣,没有怒吼,没有反抗,没有任何打乱步伐的举动,身形一定,就像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往前走。一个魔法卷来……获得自由,继续迈动猫步。一只手抓来……迈动猫步……猫步……猫步……诡异的猫步,为她倒下了那么多人,她还是在迈猫步。
阴险,狡诈,诡秘……许多近义词堆垒在人们心间。
“是人在杀人,还是猫在杀人?是猫在杀人,还是人在杀猫?是人在杀猫,还是人在杀人?”那个一直置若罔闻的神使,讥讽地一问,贝多叶的血腥路终于暂时停下了杀伐,“贝多叶女士,你的确不是精灵,但也不是恶魔,你是一个守护自己心灵的守护者!你给世界带来的,既不是神恩,也不是灾祸,而是你的心!”
贝多叶根本就没留意身边的说话声,就像始终指着南方的指南针,有干扰就顺从干扰,没干扰,身体就自动指向南方——她的心,全部放在了远方,一边觅食,一边寻找特里克的踪迹。
神使没有得到贝多叶的回应,浑身散发的窃喜慢慢沉淀,眼神透出几丝疑惑:“守卫者?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神灵创造的,守卫者又来自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