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证明自己没醉,方应许还认真地从乾坤袋里掏出他针线盒,追着沈黛要给她缝衣服。
跑到一半,谢无歧一击击中方应许后颈,把晕过去方应许扛沙包一样扛回了内室。
沈黛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她清那针线盒到了谢无歧手中,她心又提了起来。
“……二师兄,你干什么?”
谢无歧一撩衣袍在石桌旁坐下。
“自然是给你补衣服。”
梅花灼灼,白雪飘扬,落在年肩头,和他慢悠悠尾音一样轻。
语罢,见沈黛还站在那里不动,谢无歧侧头对她道:
“你还站在那不动,我便只能跪着给你补衣服了,过来啊。”
那只握惯了长剑手握起了针线,纵使他手指灵巧,穿针引线时却仍有些生疏笨拙。
沈黛喉间酸涩,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
“不用,二师兄,法衣破了要用同样材料才补得,现在手边没有材料,现在就先让它破着吧。”
“那不行。”
谢无歧目光仍落在手中针线上,细线穿过针孔,他又犹豫不知道该何打结,心不在焉道:
“虽然暂时没法补法衣防御灵力,但我师妹怎么能穿破衣服呢?”
他从前一个人时候过得粗糙,露天席地睡得,没钱时衣服破了便让它破着,有钱时便买一套,从不在意这些小节。
可他喜欢女孩,他希望她时时刻刻像天上满月,得没有一丝残缺。
“二师兄——”
谢无歧刚打结,正欲起身,却沈黛又低声道:
“你对我已够了,真已够了,不必再——”
她指尖微微发颤。
还不够。
她还应该说得再冷静一点,再坚决一点。
可脑子里那些理智话到了嘴边,刚起了个头,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那些明知道他了会难过话,那些明明就不是出自她本心话,要怎么才能顺利地说出口呢?
但偏偏谢无歧有一颗七巧玲珑心,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他也完全猜到了沈黛接下去说些什么。
立在细雪中女身形清瘦,她垂着头,不像是在拒绝人,像是犯了错着挨骂似。
“什么?”
他态常,唇畔还带着几分浅淡意。
“你有其他喜欢人?”
没有——
沈黛掐着自己掌心,不让自己将这两个字说出口。
“没有吗?那就是,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不是——
沈黛着自己鞋尖,将即将脱口而出话咽了回去。
怎么会不喜欢呢?
她这一生,没有再遇过比他更人。
哪怕曾有过再多委屈愤懑,他着朝自己望过来时候,她会觉得那些难过回忆、那些糟糕坏运气无足轻重了。
从最初纯陵初遇,到后来在阆风巅相处朝朝暮暮,她那时从未思考过这样喜欢是什么样喜欢。
但她还没来得及深究这个问题,就被告知——
倘若这一世再重蹈覆辙,归墟君出世,十洲修真界无一人能敌。
那么她这条命,就不属于她自己。
头顶有这样一把利刃不知何时落下,她怎么能做什么不知道那样,开开心心地告诉谢无歧她也喜欢他呢?
给了他希望,再让他给自己收尸吗?
“我明白了。”
细雪无声坠落,沉甸甸地压在梅枝上。
沈黛不敢抬头他表情,于是她只得他轻轻叹息一声,她以他还会说些别,但谢无歧什么也没说,只走向站得像一根冰柱子似沈黛,抬手轻轻拂去她压在她肩上落雪。
“师兄这一醉恐怕要明日才会醒,你也早点回厢房,明日他们两人醒来,我们就进第十重隐界。”
除此以外,再无一句。
沈黛甚至不敢他走时背影,到厢房缓缓阖上,她才抬起僵硬腿走到石桌前坐下。
针线盒还摆在石桌上,上面有谢无歧穿线。
沈黛拿起那根针,捏起自己破了个小洞衣角,并不熟练地穿针,引线,在绯红衣袍上织出一个歪歪扭扭补丁。
半响,一滴水珠落在衣袍上,将歪歪扭扭痕迹晕出一片深色。
着那道痕迹,沈黛怔怔呢喃。
“……怎么就,那么笨呢。”
要是她能成长得更快一点,就能杀了伽岚君。
要是她前世知道得更多一点,就能在归墟君出世之前杀了他。
可她什么做不到,就连要自己喜欢人开心这么简单一件事,也做不。
“——小姑娘,你确实是个笨蛋。”
声音猝不及防地从极近地方传来,沈黛霍然回头,见那颗盘根错节梅树上,趴着一个熟悉身影。
女子轻纱雾,媚眼丝,倦懒地趴在一根花枝上,光着两只脚在空中幽幽晃荡。
是丽娘。
原本一树花骨朵不知何时全徐徐绽放,随她衣裙荡漾,飘出一片浓烈异香。
沈黛警惕地封住呼吸,起身怒喝:
“你做了什么!?”
话音落下,她便拔剑朝丽娘而去,剑锋锋利异常,与她温良乖顺外表全然不同。
丽娘眼中划过几分诧异,闪身迅速避过,又停在另一处枝头道:
“别生气呀小姑娘,我虽是青丘狐族,却不是那些凡间吃人狐精,不会吃掉你两位师兄。”
内室只剩方应许一人醉倒,不省人事,沈黛不知他是真醉还是被丽娘做了手脚,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
“你是装醉。”
丽娘掩唇轻:
“自然是装醉,我生前便是我们青丘酒量最狐狸,果我醉了,那一定是我醉。”
沈黛知道眼前丽娘不过是残存在灵器上一缕魂,她已死了,沈黛没办法再杀死她一次。
“你做什么?”
清丽妩媚女子倚着梅树,悠然道:
“仙者不入轮回,隐界太寂寞,我不自行消散,又太无聊,找一个人陪我留在这里,仅此而已。”
“他们不会愿意。”
“由不得他们不愿意呢。”丽娘朱唇绯红,比红梅还艳,“到这里梅树了吗?这种梅花媚骨香,用这种梅花酿酒叫情丝酿。”
沈黛到了今日谢无歧与方应许喝过酒。
“闻过媚骨香,再饮情丝酿,情毒方成,若是没有心仪人,这情毒便会自行化去,但若是中毒之人有倾慕人,便必须与倾慕之人交合,否则——”
沈黛急忙追问:“否则什么!?”
丽娘食指点了点下颌,打量着沈黛急切目光,得眼波流离,道:
“否则,就会损毁灵府,灵脉阻塞,越是爱不得,越是……”
哗啦——!
谢无歧厢房里传来了瓷片碎裂声音,沈黛心头一惊。
她了一眼依然昏睡不醒方应许,刚要把他拉起来再去找谢无歧,就见梅花中身影飘然挡在了沈黛身前。
“小姑娘,不能这么贪心哦。”丽娘轻道,“你一个,我一个,你怎么还一个人独占两个呢?”
……谁独占两个了!!
“赶紧走吧,你再犹豫,你另一位师兄说不定可就要真灵府损毁,从此仙途断绝了哦。”
丽娘到底是曾是狐仙,沈黛一时间拿她没办法,迟疑片刻便立刻做了决断。
她装作要走,却又回头趁丽娘不备扔出方应许从前赠她防御法器,丽娘没到她还有这一招,气得立刻要砸碎法器。
但那是天阶法器,没那么容易砸碎。
沈黛这才放心暂时离开,她一边往谢无歧方向跑还不忘回头警告丽娘:
“丽姑娘你别费心了!强扭瓜不甜!”
丽娘语带怒意:
“管它甜不甜,我先扭再说!”
沈黛惦记着放在房间内瓷片砸碎声音,一路以最快速度冲进了谢无歧房间。
月上柳梢,房间没有燃灯,一片昏暗。
“……黛黛?”
是极低沉喑哑嗓音。
似乎没料到沈黛会突然闯入,跌坐在床边低低喘息年愣了一下,才迟疑着叫出沈黛名字。
借着窗外一点月光,她到谢无歧已是满头冷汗。
他支起一条腿,手臂几乎没什么力气地搭在膝盖上,呼吸又沉又重,带着灼热凌乱气息,长眸疲惫困倦地半垂着,薄唇因隐忍着什么而紧抿。
在这一地银霜般月色中,年冷汗涔涔,有一种近乎破碎脆弱美感。
沈黛没到自己进来会到这样一幕。
房间里似乎带着暧昧灼热,和外寒风对流,令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出去。”
谢无歧冷白面庞没有意,他鲜有这样寡淡冷漠时刻,但他此刻眉头紧蹙,一副临大敌模样。
沈黛反而从他这样冷淡中回过来,向他手边碰碎茶杯,上面有点点深色血痕,血却不是瓷片割出,而是他自己用腰间长剑割破。
“你在流血。”
谢无歧剑体双修,能割破他伤必然割得极深。
他在试图保持清醒。
“我知道。”
谢无歧呼吸很沉,喘息声很重,上去仿佛虚弱得快要死掉一样,但他唇色却越发鲜红,衬着他满头乌发,有种勾魂摄魄艳丽。
他紧盯着眼前女,目光不受理性控制,而只遵从本心在她白皙脖颈和手腕逡巡。
他觉得自己在这月光下像变成了渴血妖魔,脑中只有一些荒唐、下流念头不断徘徊,并越发肆无忌惮,就快从他身体里破出。
“你出去。”
谢无歧又重复了一遍。
“不出去,丽娘说你中毒了,外面梅花和你们喝酒,在你身体里酿成了情毒,要是不解开,你会灵府损毁,灵脉阻塞——”
沈黛也并不是完全相信,她快步跑到谢无歧身旁,以灵力探查,却发现他果然浑身滚烫,灵府灼热得可怕。
那样温度,像连他精识也要一起焚毁。
“怎么办、怎么办——”
沈黛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她只知道战场上阵法符箓,剑招道印,却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
不,像那些小说里,也会有这样东西,中了毒要是不交合就会死,原来真是真存在吗?
谢无歧靠着床沿,额头冷汗大颗大颗落下。
他声音比落雪还轻:
“别怕,她骗你。”
“可是你真中毒了啊!”
沈黛不是医修,不知道要何他解毒,但见他此痛苦难捱模样,灵府内又确实有热源灼烧,到丽娘信誓旦旦地恐吓,早就已完完全全地相信了。
不行。
她不能着他修尽毁。
“——你做什么。”
谢无歧感觉到女手落在了他腰带上,下意识地攥住了她手腕。
她手腕纤细,甚至有些发抖,但眼却无比坚定。
“救你。”
“……你要怎么救我?”
“丽娘说,若是中毒之人有倾慕人,要解毒,就要与倾慕之人交……交……”
沈黛话还没说完,已从脸颊红到了脖子根。
但手指依然紧紧攥着谢无歧腰带,大有视死归意思。
月光下,年眼眸潋滟,荡起波澜。
“交合?”
他用那样嗓音说出这两个字,更令沈黛整颗脑袋烧得滚烫。
谢无歧说完,攥着她手腕手指没有松开,而是捏着她手从他腰带上离开。
“可我不强迫不喜欢我人。”
沈黛更着急了,这生死关头了,怎么还论喜欢不喜欢呢?
“算我强迫你!算我强迫你了吧?”
沈黛两只手扣住了他腰带,急得要哭出来了。
“二师兄你清醒一点,要是不解毒你就灵府损毁,修尽毁了啊!”
谢无歧力气大得惊人,他又攥住沈黛手,让她完全没有余力再动一分。
“不——行——”
“必须行!”
“要是让我和一个不喜欢我人交合,那修废了就废了,我再重修便是。”
他一个男人什么这么像个贞洁烈女啊!
外面大师兄还不知道情况何,里面二师兄又抵死不从,沈黛急得要命,手还被谢无歧紧紧攥着动弹不得。
“放弃吧师妹,我又不会道德绑架你,就算我修尽毁,也不会怪你,毕竟你不喜欢我又不是你错,怪就怪……”
“喜欢!”
沈黛又着急又无助,谢无歧还在她耳边慢悠悠地说着火上浇油话,沈黛脱口而出一瞬间,眼泪也跟着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我喜欢你,不是强迫,是真喜欢。”
“所以,让我帮帮你,我不要你修尽毁,让我帮帮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