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殒道:“不必麻烦,我对那些官场虚名不感兴趣。只希望你还记得我们当初讲好的条件,信守承诺。”沈世韵听他时隔多年,心心念念不忘的还是楚梦琳,虽然早知道这是他唯一软肋,还是稍感无奈,讪笑道:“你指的是楚姑娘的事罢?当然了,本宫言出必行,必不负约。有关她的下落,我一直在派人各处打探,相信转眼之间,就能得到回禀。”暗夜殒冷笑道:“转眼、转眼,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你一句转眼就过了六年,人活这一生,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又能有几个六年耽搁?你一再磨蹭,不免令我怀疑你的诚心,到底还准备给我拖到几时?”
李亦杰早暗中怀愤,心想:“他暗夜殒有什么了不起?在魔教不过是教主随取随用的砖泥瓦砾,到了吟雪宫,韵儿却当他是珠宝钻石,对他说话总是客客气气,哪里像是命令下属,倒像平辈朋友间有商有量。他还不知珍惜,回话态度竟然这么恶劣?哼,书上说橘逾淮为枳,是为水土异也,他所受两种看待,却是因对比相差所致,早年待在魔教,与江冽尘作比,不过是寻常瓦砾,现在跟我作比,就成了珠宝……真算起来,我……我岂非成了最不值钱的?”算到最后,真有些哭笑不得。满腔怨怼正没处发泄,就听到暗夜殒几句发问,气势咄咄逼人,顿时为沈世韵不平,要为她守住权益,从木凳上一跃而起,冲上前挡在沈世韵身前,喝道:“暗夜殒,你摆哪门子的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还当你是从前呼风唤雨的殒堂主不成?怎敢这样对韵贵妃说话?你开口就问楚梦琳,难道你脑子里只有女人?你还有没有一点出息?”他在太行山被陆黔指着鼻子斥骂,就想以相同方式对旁人出气,才能稍觉找回脸面。
暗夜殒肘腕支在扶手上,身子微微前倾,冷笑道:“你有出息!不过是一场将伤亡减至最低的招安,你也能弄得军队折损过半,给人家狼狈的赶下山。真要叫你带兵出征,你还不得给人家逼得退入京城,输得连家都不认得?对效忠之主不能立功尽责,皇帝养你何用?对自己的师妹不能保护,还要青天寨主他一个外人来提醒你,丢不丢人啊?对自己的属下不能庇护,当什么武林盟主?呵,我也忘了,你这个位子是怎么得来的,还不都是借着你口口声声深恶痛绝的祭影教秘传神功?你用邪道的功夫当正道的头领,给那些对你翘首顾盼的正派子弟知道了,会怎样看待你?再说练功也就练了,摆明是实力不足,还要勉强。没能耐承担高超内力,弄得大受内伤,稍一运功就气血翻涌,浑身不对劲。自己半斤八两的,还要耽搁别人,拿凌贝勒来说,他原本是块上好的材料,全给你教成了蠢驴笨牛。你有什么资格评论我对梦琳的感情?人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反观你自己又怎样?还不是心甘情愿待在沈世韵身边,做她的小跟班,平日里晾在一边发霉。给她召之即来,挥之则去,还要为她偶尔给你的一点春风欢天喜地,手舞足蹈?人家是事事精通,我说你是事事窝囊。这么多年,你还真是混得风生水起啊?武林盟主李大侠!”
玄霜连连鼓掌,赞道:“好啊!说得好!说得好!”李亦杰经他一通连珠炮般的嘲讽,几乎给骂得懵了。在陆黔那里受过的一次侮辱,现在竟然又重来一遍,言辞远比当时更为犀利。对玄霜也不指望了,略带些求助的看向沈世韵,只盼她能主持公道。沈世韵却只是静静听着,没半分劝阻之意,脸上竟也挂着笑容,同是含有嘲笑。等到玄霜拍手称快,才转头淡笑道:“玄霜,李将军好歹是你师父,你该懂得尊师重道,不能总这么没规没矩的。”李亦杰心里一痛:“她只是不愿意自己儿子跟着暗夜殒学坏,却不是为我着想。”玄霜玩起了兴致,道:“我才不要!你总让我跟他练武,可现在就算我学得跟他一模一样,也不过是个事事窝囊的蠢才,一想到这个,我还哪来的心思用功?”竖起两指,伸到李亦杰面前,道:“李师父,你说这是几啊?”
李亦杰猜到他必定有诈,以他顽童心性,自己是防不胜防。就怕答错了给他抢白几句,更显无能。他生平最不愿之事,就是在沈世韵面前丢脸,一时苦思不语,盼望灵感突发,想出个一鸣惊人的答案来。玄霜叹一口长气,好像真的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一般,耍赖道:“你们瞧啊,我就算当真牵来一头驴子,吊了两根胡萝卜在它眼前,它也不该这么傻愣愣的盯着我看呀?我这位师父,连驴子都不如呢。”李亦杰这时不暇再想,忙道:“是二,是二?还是两根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