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黔不耐道:“本座教导过你们多少次,不准大惊小怪,敌人再强,我自岿然不动,气势上就先压过了他。这是怎么着?失火了?还是天塌下来啦?”那喽啰喘了几口大气,道:“不……不是的……”又经几名喽啰上前搀扶,拍着他的背安抚几句,他才顺过了气来,道:“启禀陆大寨主,程二当家,不好了!外边来了一个朝廷走狗,此人有些不同凡响,不但单手折断旗杆,撕毁了帅旗,还扬言……扬言……”陆黔怒不可遏,喝道:“岂有此理?什么人胆敢如此张狂?便是李亦杰带大军前来,也不敢公然毁去咱们帅旗!对方来了多少人马?”
那喽啰道:“小的们在山口打探过一圈,的确只有他一人,他……他……”陆黔冷哼道:“单枪匹马来砸我青天寨的场子,简直是活腻了!你说,他还扬言什么?”那喽啰道:“小的……小的不敢说。”陆黔道:“本座赦你无罪,快说!”那喽啰退了几步,身子蜷缩成了一团,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道:“他还说……如果……如果……那个缩头乌龟不在时限内滚出去见他……他就要拆了您……您……他称作‘那瘟牲’,小的实在不敢这么说……意思就是,拆了您一条胳膊,卸了您两条腿,让您连滚带爬,猪……猪……狗……狗不如的跟他爬下山,进京城去磕头跪拜……”他颤着声音说了半天,总算是将几句话转述完毕。陆黔怒道:“什么人敢口出狂言?他现在何处?本座这就去见他,倒要看看他怎样拆我一条胳膊?”那喽啰道:“他就在门外等您,兄弟们没有您的命令,不敢妄动,都在一边围作环形,随时警戒。”
陆黔嗯了一声,昂首阔步的疾行出殿,在墙角取过一杆长枪,端在手中以充场面。刚一跨出殿外,就见到地上横躺着两根杆柱,都从当中断折,顶端挂着的帅旗被撕扯得七零八落,比一块破烂抹布也还不如。陆黔气往上冲,他从前即使是在昆仑做小辈,也不曾受过这般侮辱,唤过一名喽啰,问道:“他人呢?”那喽啰指了指方向,陆黔抬手解下腰间长鞭,快步上前。见那人负着双手站在崖边,头发被风吹得轻轻飘动,身影清瘦,年龄看来也是甚轻。身后站了一群喽啰,各自长枪指地,防备他稍有动作,即刻挺枪刺出。而那人身陷重围,却依旧镇定自若,背对着众人站立。他所处位置正在悬崖边缘,别说有人偷袭,即使只是吹过一阵猛烈山风,稍有不慎,也极有可能失足坠崖。而他竟敢如此托大,显然是彻底将青天寨视若无物。陆黔心下怒火“腾”的蹿起,分手拨开众人,独自走近,枪杆在地面重重一拄,举起长鞭横在掌前,以指尖拨弄,弹得“啪”一声作响,同时喝道:“喂,小子,你是谁?敢在本座的地盘上撒野,活得不耐烦了?”
暗夜殒站在崖边,高昂起头,感受着山风迎面吹来,微觉清凉。此处地势极高,能隐隐看到白云从脚下流过,几如腾云驾雾一般。但时间久了,难免头晕,有坠崖之险。暗夜殒虽已多年不在江湖走动,耳力仍是极灵,表面凝望远山风景,实则却一直在留神戒备,而陆黔的脚步声也是一出现就立刻查知。眼角余光瞟向身后,从他穿着、神采,已能判断出他就是青天寨的大寨主。
陆黔喝骂声刚落,暗夜殒霍然转身,厉声道:“我倒要看看是谁比谁活得不耐烦!本座?凭你也配自称本座?我残煞星当年纵横武林之时,哪见到地缝里冒出过你这杂碎了?”他每说一句,就向前逼近几步,手中折扇指指戳戳,陆黔大惊失色,步步后退,面容惨变,手中长枪落在地上,此时真觉持有武器也是种罪过,忙将长鞭松手抛下,颤声道:“殒……殒堂主?怎么是您?”他早年识得暗夜殒,见他杀人残酷无情,在心里就形成了种畏惧。后来即使自己的武功今非昔比,对暗夜殒的恐惧却已是根深蒂固,再难清除,因此一见到他,还是浑身发抖,说话时腰也不自觉地弯了下来。
暗夜殒昂然道:“我不是什么殒堂主!我与祭影魔教早已恩断义绝!”陆黔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忙赔着笑脸道:“是,是,凭您殒堂主……不不,殒大王,殒大王的实力,就算是独树一帜,自成一派,定然也能做得顺风顺水,在武林中排名数一数二!”暗夜殒不屑的低哼一声,随手展开折扇,冷冷的道:“闲话少说,我今天的来意你应该很清楚,我没时间跟你啰嗦,至多留给你一个时辰,立刻收拾东西,遣散了青天寨,随我下山。若敢再有二意,我尽可铲平了你这山头,将此地烧杀殆尽、鸡犬不留,你相不相信?”陆黔赔笑道:“相信,相信,殒大王的话就是真理,小人有哪一句不信过?您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一边喽啰看他前行,各自保持着原先站位,紧步跟随。他们这些年来狐假虎威,打劫时只消报上青天寨的名头,人人丧胆,都耍惯了威风。今日突然被人欺上家门,大肆凌辱,咽不下这口气,手中兵刃同时递出,数十杆长枪分别对准了暗夜殒周身要害。只待陆黔一声令下,就要将这大言不惭之人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