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殒心头剧震,想到在祭影教总坛地牢,梦琳也曾可怜兮兮的哀求他放自己逃走,说道:“我爹将钥匙给了江冽尘,他绝对不会放我,就算我跟你是……有缘无份。”又说“就算是为了我,你忍心看我不自由么?”这么多年,那一晚她乞求的眼神还总在眼前萦绕不去。其后梦琳失踪,他常在暗中自责处事轻率。眼前情形,却像是给了他一个悔过的机会。闭了闭双眼,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抱歉,我……我无能为力。”
南宫雪首次听到他语气和善,只觉难得,心想再做些努力,或是脱身有望,道:“如果你答应放我,我将来一定会报答你的,求求你了!”暗夜殒冷笑道:“无非是个黄毛丫头,你有什么本事报答我?”更不回头,抬步就向外走。南宫雪心中焦急,叫道:“殒堂主,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啊!殒堂主……殒堂主……”她看暗夜殒的态度,已与从前动不动就威胁要杀掉她时大不相同,心想或许事隔多年,他的性格转变平和了许多,放在六年前,自己是绝不敢这样跟他说话的。而今陷身皇宫之中,人生地不熟,由此对他产生了种依赖感,仍在努力恳求。
暗夜殒脚步在门前停住,道:“你怎么知道……?你认得我?”南宫雪也不知他是有意装傻,还是自己这小人物当真不足入眼,苦笑道:“是啊,我是李……李盟主的师妹,咱们以前就见过面的,你不记得了?”暗夜殒根本不愿细想,淡淡的道:“随便罢,我没有印象。”南宫雪无奈苦笑,但想这说法也的确太过空泛,灵机一动,道:“你忘了,那年在战场上,我假扮祭影教徒,被你识破,我打不过你,你说自己只敬强者,想要杀了我,后来是因为梦琳,你才……”暗夜殒听到梦琳的名字,有关她的记忆全涌了出来,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道:“你是梦琳的朋友?知道她在哪里?”
南宫雪刚要点头,听他后半句话问得没头没尾,将“嗯”咽了回去,问道:“什么?”暗夜殒耐着性子道:“如果你知道梦琳的下落,麻烦你说出来,我感激不尽。”南宫雪奇道:“梦琳怎么了?我……我不知道啊!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论剑林的英雄大会上,当时官兵到来,是你跟江冽尘和那位……五毒教教主,你们带着她逃走的。她后来没跟你们在一起么?我……真是对不起,这些年我一直被师父关在华山绝顶,没得过外界的任何消息。”
暗夜殒叹道:“算了,当我没问。”南宫雪听他语气凄凉,突然感到这些年来,每个人都对他了解太少,或许他内心深藏的伤痛并不比自己少,动了恻隐之心,道:“你要是放我离开,我到江湖上多走动走动,替你调查她的下落,好不好?”
暗夜殒记起沈世韵当年也曾信誓旦旦的保证。相信以她现今地位,若真有意要查,绝不至六年杳无音讯,分明在糊弄自己,料想这女人也只是想借机逃走,冷冷的道:“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南宫雪劝道:“殒堂主……”暗夜殒仰首望天,道:“你别叫我殒堂主!那是我过去的身份了。”南宫雪吃了一惊,不解他怎会与祭影教决裂,但想必是他的隐私,他不想说,自己也就不问,叹了口气,道:“没错,人不能总是活在回忆里,一切都还要向前看。”暗夜殒本待她一旦刨根问底,即刻驳以严辞,没想她只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句,也不管是否真出于善解人意,总算没让自己太过难堪,语气也稍有缓和,应道:“嗯,是的。”南宫雪微笑道:“你的名字很难拆分,我就叫你殒公子好了,我叫南宫雪。”暗夜殒并不作答。南宫雪不知他是记进去了没有,人有各自烦恼,想到他深爱着楚梦琳,多年来从未变心,自己跟他相处不多,也知他性情高傲,而今为了打听梦琳下落,甘愿忍辱负重,在皇宫归降为奴,一片赤诚,的确令人感动。反而有些羡慕楚梦琳,至少有人这般深爱着她。轻声道:“殒公子,你真是个好人。”
暗夜殒怔了一怔,随即冷笑道:“你这幼稚的女人,要奉承也打好草稿再说。我是人人发指的大魔头,也能算得好人?”南宫雪正色道:“对啊,我想你本性是不坏的,只是受环境同化,又因为人所迫,才会一演至此。你能待楚姑娘这样好,心底存有如斯大爱,就一定不是大奸大恶之辈。如果你愿意回归正道,用实际行动来弥补所犯的罪过,大家也能够接受你的。都是祭影教摧残人性,若是你从小也在华山长大……”忽感这有吹嘘自己门派之嫌,红着脸笑了笑,道:“总之,殒公子,多谢你了。”她对暗夜殒既已改观,憋在心头许久的道谢言语也就自然出口。
暗夜殒行事狠绝,在江湖行走,挨过不少严厉辱骂,早习惯了冷漠待人,随时反唇相讥,或是二话不说,直接动手。今天还是第一次受到别人道谢,反不知如何应答。考虑了半天才甩下一句:“不用。”当即跨步出门,不再向身后多看一眼。逃命般走得飞快。南宫雪轻叹口气,没心思再探究暗夜殒的情况,专心考虑起该怎样逃出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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