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慕剑暗奇:“一刀又怎能将人剁成碎块?除非他切入人体,激发剑气,将人身硬生生震裂……”他头脑不清,思考问题也加倍费劲。但听他胆敢如此小瞧自己,登时怒不可遏,道:“我就来领教领教,你这小崽子有什么本事!苍泉龙吟呢?对了,那是我派的传承之宝,怎能落在外人手中?快……快拿过来!”程嘉华长剑递出,道:“就在这里了,你拿去罢。”南宫雪和李亦杰都看得一头雾水,但又见他自信满满,似乎已想好了万全之策,不须自己相帮。只怕贸然插手还会坏了他计划,一时也都不敢妄动。
刘慕剑头脑混乱,只剩个模糊的念头,惦记着祖师宝剑。一见苍泉龙吟横在眼前,只要一伸手就能接过,随后反手一剑,从程嘉华天灵盖削下,就能当场将他劈为两半。心中动念,双手都想去接,但双手又同时握得有物,空不出第三只手来。残影剑和索命斩是自己克敌制胜的法宝,将来夺取天下,它也等同于自己的命根子。那是一件也不能舍弃,一件也不能放下。这就陷入了两难选择。一番内心斗争后,终于将心一横:“大不了,宝剑不要也就是了。即使对不起开派祖师爷,但我很快也不是黄山掌门,我是世间至尊,哪一个敢来指责我欺师灭祖,我挥一挥手就宰了。”于是定了念头,即使将宝剑与程嘉华一齐砍了,也先要处死这屡次不敬的小鬼。
然而交战时一个瞬息便是生死之差,哪容他有丝毫分心?程嘉华也就趁着他这片刻间的犹豫,手腕猛地一转,宝剑划过一道利气,斜削而下。只听得“砰”“砰”两声,残影剑和索命斩随着刀柄上仍然紧握的两只墨黑带血的手掌一起,落在两人脚下。刘慕剑断腕处血如泉涌,起初是一股股浓黑血流,逐渐转淡,直至归于鲜红。他手掌被砍,别说无法点穴止血,就连最粗浅的按住伤口也难办到。剧毒既去,他神智也慢慢恢复,痛觉一浪一浪涌上,进袭心脉。不由哀哀痛呼,嘶声道:“为什么……为什么……”南宫雪亲眼看到这血腥场面,吓得脸色唰白,不敢再向地上那两只手掌多看一眼。
程嘉华全力挥出一剑,同是大耗体力,不动声色的喘息几口,冷笑一声,道:“一早跟你说了,这宝物有毒,你偏偏不肯听。一时半刻,到哪里给你弄解药去?再说这古墓邪门,说不定此中之毒皆为私密炼制,也无解药呢?要阻止你掌心毒素漫延,只有这一个法子。换成了别人,只怕一时还想不到。就算想到,也未必能有及时断腕的勇气及果断。”
刘慕剑不断哀声惨呼,程嘉华道:“别叫了,痛不死你的。我也曾亲身受过,明白那感受。像我这条胳膊,就是给自己砍断的。其实你该知道,就算给你服下解药,救你性命,但那毒药沾肉即腐,你两只手总归是废了。既然是废物,还留着干什么?你的命可比我好得多,我砍了一条臂膀,你不过缺了两只手掌,那算得什么?给人听见号称七煞圣君的刘掌门,一点小伤就杀猪一般惨叫,可要笑掉大牙了。”若是断了一边手臂,另一只手仍能使剑行事。却不像连断两掌,初看损失虽属较轻,但却是真正成了废人。刘慕剑深知是理,强忍剧痛,将两只断腕抬到面前,看着仍在大量涌出的鲜血,就仿佛是看着自己的春秋大梦亦在流离远去,闭合不严的口齿间不断吸入冷气,口中仍在哀嚎惨叫。他这回是确认了双手残废的事实,然而武林间的第一人却绝不会落到一个残废手里。他这连声痛呼,已不仅是断腕之痛,而是眼看着自己多年的心愿在眼前破灭时,内心中的深切绝望之情。
程嘉华冷笑道:“你要是没被几件假宝物迷惑,未必会有如今下场。这才是典型的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可惜那芝麻也发馊了,刘掌门,所以最终你是一无所得啊!”刘慕剑怒道:“住口!住口!我就算今日自取败绩,大意失荆州,可也不需要你这小崽子假情假意的讽刺人。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必定亲手取你项上人头!”程嘉华冷冷道:“不识好歹,本少爷以德报怨,救了你一命,你还敢给我发狠?躺下来罢!”说着绕到他背后,提起剑柄在他“肾俞穴”“志室穴”上狠狠击落。他无甚内力,唯恐力道不够,因此落处极重。刘慕剑当场晕去,咕咚一声萎顿倒地。程嘉华几乎耗尽了力气,微微躬身,掌心支着膝盖,不住大口喘息,太阳穴袭来阵阵晕眩。
南宫雪缓缓走到他身前,用衣袖擦去他额角滚落的汗水。刚才一场危难得能安然脱险,可说全仗他解救。虽然砍去刘慕剑双手,未免残忍,但他说得也很有些道理,任谁看了地上那两只焦黑腐烂的手掌,也该知道是彻底废了,就算再能解毒,留着与砍去也并无太大差别。
程嘉华额头给她擦拭,心里便升腾起一阵暖意,似乎身上疼痛也感觉不到了。想起童年时与表妹陈香香在府内院子里追逐,两人奔得疲累,一起靠在树下休息,那时香香也这么拿着一块手帕,温柔的替他擦汗。想起往事,脸上隐约发烫,忙将苍泉龙吟递到她面前,表情神态都是极为郑重。刚才他体力不支,几乎摔倒,却未用宝剑拄地支撑,只为担心毁损剑尖,惹她不快。
南宫雪刚才曾怀疑过他想以苍泉龙吟献宝,向刘慕剑卖好,如今对刚才这小人之心简直惭愧无地。接过宝剑,匆匆插入剑鞘。但觉刚刚向他示以体贴,就这么不发一言掉头便走,倒像是专为讨剑来了。绞尽脑汁要想出个话题,目光在墓室中胡乱游走,就落到了刘慕剑身上,见他手掌齐腕而断,两个豁大伤口就像壶盖一般。打了个寒颤,道:“刘……他……他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