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不大,却很精致,内外两进,大红朱门上,金沤浮钉闪闪发亮,门前两座石狮子面目狰狞。
仆人丫环婆子早已排列在门前等候,见到他们三人,都老爷、公子小姐的称呼着,好像迎接自己的主人回家似的。
这阵仗有些大了,况且又是一阵头痛,脑子里浮现出李家兄弟那伙人强行结善缘的画面,左家这也是一种强行,却是难以拒绝。
他跟左家父子几番折冲,才留了两位仆人,一个厨娘,丫环一个不留,言说自己不喜欢凡事都由人伺候,形如木偶。另外,专门配置的一套马车跟车夫也都退了回去。
左家父子见他态度坚决,也只好从命,毕竟况且能到这宅子里来,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他们行事自然也不能太过分。
对况且跟萧妮儿的关系左家始终没搞明白,一个声称是自己的妹妹,一个坚称自己是丫环,弄得他们也是云里雾里。他们只好猜测况且是跟萧妮儿有了私情,但暂时还不宜公开。
左家人走后,宅子里顿时清静下来,萧妮儿此时才恢复常态,笑道:“就是,我就是丫环,哪儿还用别人。”
刚在自己房中准备歇息的厨娘听了也是纳闷:哪有丫环敢跟自己的主子哥长哥短的,这不是找打嘛。
况且洗漱完毕,回到房间,扑面而来的就是奢侈气息。一张花梨木大床上铺着厚厚的被褥,床单跟被面都是苏绣,床帏垂下金色的流苏,也是苏绣,连窗帘也是锦绣不凡。
况且纳闷,什么时候苏绣这么不值钱了,成了街上的大白菜了。而且还是苏州四大家之一的薛氏苏绣。
苏绣不仅后世成了宝物,在当时也是价值不菲,一般人家绝对买不起,至少况且家里就找不出一幅四大家的苏绣来。
苏绣中有薛、王、司马、柳四大家,这四大家的苏绣都属极品。转身看着我中的苏绣制品,连一向眼界甚高的况且也承认,那是上乘的艺术品,是用金丝跟绣针在绫罗、丝织品上创作而成。
绣工在当时极为普遍,就像书法一样,识字的人都会用毛笔写字,当时的女孩子们从小就学会了针绣。然而,只有苏绣达到了艺术境界,其实,并非出自苏州的绣品都是艺术品,人们口中的苏绣指的是其中的精品。
在这些精品中,四大家达到了顶端,各擅胜场,就跟欧、褚、颜、柳四大家在书法中的至高地位一样。苏州城里的绣工们每年都会举行赛事,不亚于乡试的场面。
况且的父亲带他们兄妹去看过几次赛事,当真是盛况,不但人山人海,而且江南名流几乎齐聚一堂,以况钟神医的地位居然都没能混到一个座次。
况钟看着赛事,告诉他们兄妹:百行无贱品,只要达到高峰,都有了不起的境界。当时况且只顾看热闹,没注意听,现在想来,是不是别有深意?
再看屋里的桌椅,也是一色的花梨木的,桌上一个兽形香炉里正袅袅喷出檀香,这檀香也是极品,毫无烟火气,呼吸一口,沁人心脾,整个人似乎都带着香气。桌子上有文房四宝,还有一套茶具,乃是汝窑贡品。
地上的红泥小炉里燃着炭火,上面一口精致的红泥壶中的水刚好烧开。况且打开一个茶筒,从里面拿出一团碾制好的茶叶。他不知道是什么茶,至少这种工艺碾制的茶叶没法分辨出来。
他把茶叶投入茶壶中,监视着沸水的波纹,既不能大,也不能小。
没有调节火候大小的工具,干脆就用嘴吹,却也能控制在一定程度上。
须臾,茶叶的香气飘满整个屋子,闻上去比檀香还舒服,人间仙境无非如此吧。
“不错。”他自言自语一声,然后端起红泥茶壶,给自己斟上一杯茶。
“你好自在好舒服啊,怎么就不犯愁的呢。”穿着内衣的萧妮儿走进来。
“来来,正好,喝杯茶。”况且给他也斟上一杯。
“啊,你的屋子这么漂亮?不行,我要住在这儿。”她蓦地里眼睛直了。
“这是绣的吗?真好看,怎么绣出来的?”萧妮儿抚摸着精美的床帏,赞叹着。
“这就是苏绣,薛记的。”况且冒充内行说。
其实他也是看到上面的标志才认出来,若不然,四大家的绣工他还真无法区别,这不像书法,各家流派泾渭分明,一眼就能看出是哪家的。
“薛记是什么?”
“就是一个家族,专门刺绣的,在海内都是一绝。苏州每年给皇上进贡都少不了。”况且解释着。
“是很值钱,不过像这样的床帏跟被面都是市面上没有的,估计是左家专门定制的。能值多少就不知道了,反正不会是小数目。”
据他所掌握的非常贫瘠的苏绣行业的知识,估计屋子里的苏绣就差不多值一千两银子。这套房子按说也就值一千五百两银子左右,屋子里的苏绣,再加上桌椅基本就是这个价格了,还不用说别的,起码那个香炉也价值不菲。
“真好,要是天天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就好了。”萧妮儿流露出十分羡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