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什么?”
“你要嫁那宁远侯江恕?”
虞妃和豫王一愣,皆以为听错了,语气满是惊讶。
常念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不过片刻,她抬起头来,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母妃和兄长,认真重复道:“嗯,我愿嫁江恕。”
虞妃一下子蹙紧眉头,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冰凉凉的,又去握她的手,也是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当即转身吩咐:“房嬷嬷,速速去请许太医过来。”
立在一侧伺候的房嬷嬷听令,这便急忙出去了。
豫王忧心地替常念把锦被往上拉了拉,也皱眉道:“阿念,你大病初醒,都开始说胡话了。要嫁也是嫁舒世子,你不要命了?那西北大漠怎能去?”
常念慢慢垂了头,声音细小,却异常坚定道:“母妃,哥哥,我没有犯糊涂,更没有说胡话。”
倘若至亲至爱都因她丧了命,她还要这条命来作甚?
常念深知,那梦中的一幕幕,不是梦。锥心的痛如鲠在喉,生离死别仿若昨日。
如今,她回到一切悲剧尚未发生之时,疼她护她似心肝的母妃和兄长就在跟前,无论如何,嫁谁,她也决不会嫁舒衡,更不会让一切重蹈覆辙。
一阵沉默后,虞妃叹了口气,心疼地把女儿抱进怀里。
豫王在一旁宽慰道:“你身子本就虚弱,此番落水受寒尚未痊愈,最忌忧思多想,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有哥哥在,旁的事你只管放心。”
常念却从虞妃怀里抽出身来,思忖再三,道:“哥哥,若我说此番落水并非是意外……”
“什么?”虞妃大惊。
豫王闻言作势便要起身,怒问:“是谁捣鬼?你只管说给哥哥听,本王定要捉了她丢进寸心湖不可!”
常念急忙拉住他,回忆道:“那日傍晚,我与春笙从勤政殿回来,途径寸心湖,见湖中有红光,便走近多瞧了两眼,哪知走近竟双双滑了脚,身后忽有一双手用力推来,才栽进湖里。当时恰逢夜幕,情况紧急,瞧不清那人是何面貌,只隐隐闻到牡丹气味。”
牡丹……
虞妃脸色微变。
整个皇城,只有长春宫那位独爱牡丹雍容华贵,因着象征皇后正宫之尊荣,除非帝王赏赐,别的宫里鲜少有。旁人不知,虞妃却知皇帝嫌牡丹香气太浓,平素就极少触碰,更别提主动赏人。
而阿念自幼对气味尤其敏感,绝不会闻错。
“是皇后!”豫王攥紧了拳,“她还嫌害的你不够苦吗?”
常念眸光暗了暗,“请哥哥细想,这节骨眼,她为何要如此冒险?”
两张求娶朝阳公主的奏折才递上来不过三日而已。
豫王拧眉深思。
常念看了看母妃,又问:“女儿知晓,父皇有意让女儿与西北宁远侯联姻,可若真是皇后娘娘……她出此下策叫我落水大病,岂非是想阻止?”
虞妃柳眉一皱,冷笑道:“那个毒妇恨我入骨,何曾会有这种好心?当年若不是她作歹,你又怎会早产?依母妃瞧,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常念若有所思道:“既知那人此般作为是居心叵测,想必背后所谋求的危及甚广,如今也只是我猜测,并无实实在在的证据,万望母妃兄长沉住气,莫要因小失大,且再耐心瞧瞧,那人究竟要耍什么花样。”
虞妃一怔,与豫王相视一眼,眼神微变,竟不约而同想到了夺嫡之争。
老皇帝年过五十,身子自是比不得从前,膝下两位皇子皆以成年,东宫太子却迟迟未立,一山容不得二虎,前朝后宫表面一派祥和,实则暗藏汹涌。
若要绸缪,必是排除异己……
正说着话,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虞妃对儿女摇摇头,及时止住了话。
皇帝身穿一身明黄天子朝服,身后乌压压一群太监跟随。因为行步着急,他腰上系的玉佩和锦囊前后晃着,甫一进殿来,瞧见虚弱依靠在榻上的女儿,不由深深蹙眉,走近问:“朝阳,你身子如何了?请太医来瞧过没有?”
常念掀开被子要下地回话,皇帝忙摆手道:“你还病着,莫要乱动了。”
常念扬唇笑了笑,因多日昏迷,她唇色浅淡,泛着苍白,弯起笑时,那笑也多了几分羸弱:“多谢父皇关怀,儿臣已无大碍——”
话未说完,她忽然掩唇小声咳嗽起来。
虞妃福身见过皇帝,忙上前轻轻给她拍着后背顺气,一脸忧虑。
外间,房嬷嬷领着许太医进来。
见状,许太医忙叫宫女去关上窗户,一面叮嘱道:“公主身体虚弱,入秋后天气转凉,近日要仔细照顾着,看好门窗,万不能再吹了风。”
许太医话音落下,殿内却是倏然静默下来。
虞妃回身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却若无其事地笑笑,挥手叫许太医上前看诊:“太医院多的是医术精湛者,许太医,你们研究拿出一个方子来,要用什么珍稀药材只管去取,朕记得西域进贡一株千年灵芝,北疆进的上好人参也在,一并拿来入药给朝阳补身子罢。”
常念垂下眼睛,不安地揪住被角,声音也变得低低的:“承蒙父皇厚爱,然儿臣久病不愈,外头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