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春笙带回来的消息很快证实了常念的猜测。
——宁远侯确实进了宫,且,千真万确就在藏书阁中。
一时间,常念的心情便有些复杂了,心底甚至有一丝丝的庆幸,倘若她与宁远侯撞个正着,那场面……该有多尴尬?
春笙愁出了苦瓜脸:“殿下,咱们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却见小主子双手托腮,默了一阵,而后便风轻云淡地道:“研磨,写话本。”
“啊?”春笙懵住了。
心道:您耳朵根都红透了,当真无事吗?
常念点点她的额头,右手已经提起笔蘸墨水,面上是一派的淡定:“难不成现在还要本宫特地去给宁远侯送礼赔罪不成?到时闹得满宫尽知,且就说:是朝阳有眼无珠,不知宁远侯爷在此,竟大放厥词,真是好没礼数……”
她语气里半是调侃。
道理却在的。
事已至此,徒增烦恼无益。
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宁远侯听着了她说什么,也不是懊悔自个儿贪睡错过了什么,而是皇帝这么隐晦地安排,究竟想要看到什么,她还能替自己争取多少时日。
不过话说回来,常念歪头看向春笙:“宁远侯,生的糙不糙?”
重来一世,她总记不起他的脸庞轮廓。
春笙立刻摇头,“奴婢远远地瞧了一眼,像是丰神俊朗,英姿勃发这一类说辞,也难道出宁远侯五分气度。依奴婢看,侯爷与殿下像是话本子里的英雄与美人,倒也没有王妃说的那样不好。”
常念不由得“噫”了一声,“你究竟是本公主的丫头,还是宁远侯雇来的说客?”
春笙惶恐,连连摆手:“宁远侯虽生得高大威武,英俊非凡,然面色极凶悍,看着吓人得很,便是殿下借奴婢一个胆子奴婢也不敢!”
常念微怔。
面色凶悍,很是吓人么?
勤政殿中,江恕不知怎的接连打了两个喷嚏,英挺的眉一时蹙起。
而唠唠叨叨三个时辰还不停的老皇帝也终于默了一阵,略有些意味深长地道:“宁远侯才回京,莫不是就招惹了什么念念不忘的桃花?”
桃花某念:倒也没有念念不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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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阁这一乌龙之后,日子还算清净。转眼到了八月初十,皇后的生辰。
常念写的话本早已呈上给皇帝,她不想让皇后提前知晓,便撒了个娇,只说要给皇后一个惊喜,寿宴之前必须保密,皇帝满口应下,直夸她懂事。
皇后的脸色顿时不太好,可到了这时候,却也只得笑着应下。
在本朝,皇后及后宫嫔妃的生辰礼可大可小,然年年都是皇帝开了口,都说由着皇后喜好安排便可,皇后爱听戏,可今年不知怎的,戏曲安排在晚宴,而上午则是骑射大赛。
这日一大早的,常念便起身梳洗装扮了。
虞妃过来琼安殿时,便是见着从头发丝精致到鞋底花面的小闺女。
发髻上一对蝴蝶金步摇,耳垂珍珠坠,蜜合色曳地罗裙层层叠叠铺开,只衬得少女身姿纤细窈窕,就连脚上那鞋呀,都是海棠花绣面的,更别提那精致的脸蛋儿。
当真是冰肌玉肤,般般入画。
虞妃绕着闺女转了一圈,微微惊讶:“哟,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母妃!”常念挽住虞妃胳膊,害羞地垂了垂头,“今日不是有骑射大赛么,女儿哪能蓬头垢面就去了。”
有道是女为悦己者容,虞妃一副看穿她心里那点小九九的神色,转身便取下黄花梨架子上的外裳,道:“穿上。”
常念“啊”了一声,可对上母妃不容拒绝的眼神,耷拉着脸还是接了下来。
不仅如此,虞妃又取了一件月白披风给她披上,这回常念却是说什么也不穿了。
虞妃觑了她一眼:“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是?”
片刻后,常念还是被裹得厚厚实实的才出了琼安殿。
母女二人到皇家围场,高台雅座已经聚了好些嫔妃公主及世家贵女们,见了虞妃都笑盈盈地起身行礼问好,唯有右侧一身着芙蓉色罗裙的女子慢慢悠悠,面上有几分不情愿。
虞妃倒不是十分在意,落座后便笑着与交好的夫人说话。
常念坐在虞妃身侧,正斜对那芙蓉色女子。
——鹅蛋脸,柳叶眉,一双丹凤眼透出些精明算计,模样倒是个美人坯子,不过眉眼间的张扬和高傲总叫人喜欢不起来。
莫名有些熟悉。
她仔细回忆了番,才猛地想起:这不就是徐皇后的嫡亲侄女,前世与江恕议了亲的徐娇娇!
徐娇娇的目光也上上下下打量了常念一番,唇角轻扯出一抹不屑。
眼下虽则入了秋,天气转凉,但今日赴宴观赏比赛的贵女们仍是着夏日轻薄衣裙,个个如春花争奇斗艳,赶着今夏最后一趟,尽显玲珑窈窕的身线。
而常念贵为公主,金枝玉叶,锦衣罗裳什么没有?却是需要穿着里三层外三层,加上一月白披风,裹得跟个粽子似的,一眼望去,什么身段细腰全无,只见那张有如金贵瓷器般细腻白皙的脸,绕是如此,人群里仍是过分的出挑,一颦一笑,楚楚动人,有种捧在手心里还怕不够呵护的脆弱美。
可,还不是个靠汤药续命三步一喘的病秧子?
徐娇娇心中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