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府。</p>
张懋老脸上正带着一脸的愁容，听取李家管事的汇报。</p>
“……公爷，现在京师的盐价比最高时降了六成以上。”</p>
“快，快，你们还不赶紧把盐引和官盐都卖出去……”</p>
“回公爷的话，不是我们不想卖，实在是卖不出去啊，我们的盐引大多是从淮商手里买回来的，他们的盐引想支兑盐引并不容易，排队都要到半年以后……”</p>
“我X他娘的张延龄！”</p>
张懋终于知道生意不好做。</p>
药材的生意是争取回来，但盐引的买卖是彻底赔了。</p>
关键是他的身家也都压在盐引上，后半生的幸福也全靠盐引能多卖点钱，这要是亏了，自己就只能靠朝廷所发的那点俸禄过日子，以后还有奔头？</p>
要不是大明朝的勋贵天天惦记着盐引，开中法也不会崩坏，叶淇当年也不会顶着压力搞折色法。</p>
说到底，大明盐政之弊，就是起始于勋贵对盐引的垄断。</p>
李家管事的一脸苦逼道：“以后京师的盐引价格还要降，公爷赶紧想办法给弄出去。”</p>
张懋脸上青筋暴起道：“老夫不想早点卖出去？你也说了，盐引兑不出盐来，卖给谁去？”</p>
“不对啊，赶紧去把姓张那竖子给老夫叫来，老夫要当面质问他！”</p>
现在张懋想明白了。</p>
让自己的盐引能变卖，就要让其变成有效盐引。</p>
要么去找户部说情。</p>
现在户部被皇帝和满朝文武盯着，肯定不能给他搞特殊，而且他身为武将给文臣施压那是僭越。</p>
但若是给张延龄施压，让张延龄通融，那就好办了。</p>
“算了，现在是有求于人，老夫亲自见他便是！”</p>
就在张懋换上衣服准备去找张延龄时，未到正院，就听到正院那边传来个声音：“就说英国公府上跟别人的不一样，看看这气派，院子都能练兵了吧？”</p>
“伯爷您言笑。”</p>
“还等什么？快把英国公给本爵请出来啊。”</p>
张延龄居然不请自来？</p>
张懋来不及去想张延龄这是哪根筋不对，反正人来了也不用再特地跑一趟。</p>
连英国公府的下人也都识相，知道是张延龄来，都没先通报就把人迎到正院。</p>
“嗯嗯！”</p>
张懋清了清嗓子，一脸高姿态进到正院内。</p>
张延龄笑着拱手道：“张老多日不见，身体可好？”</p>
“延龄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老夫前几日才见过你！”</p>
张懋想用冰冷的语气去杀杀张延龄的威风，又怕把人得罪让其通融改盐引的事没着落，于是乎他的话也就不冷不热。</p>
心更是不上不下。</p>
张懋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觉得自己会在一个晚辈后生面前如此局促捉急。</p>
张延龄道：“不过是跟张老客气客气，张老不是不知道我没读几天书，说不出更好的问候词，张老就别较真了。”</p>
“那你来找老夫作何？”</p>
张懋黑着一张老脸，本来应该拉下脸去求张延龄的，却还是抹不开面子。</p>
张延龄一脸诚恳之色道：“我这不是听说张老这里有不少的盐引，是从徽商手里买回来的，心想这些盐引要卖出去不容易，所以我想以市价把盐引都买过来……”</p>
本来张懋还打算保留自己威严的。</p>
听了这话，他的那股傲气瞬间荡然无存。</p>
“延龄，你不是跟老夫言笑吧？”</p>
“张老这是说哪里话？千真万确，我都让人把银子给运来了，就在门口，一手交钱一手交盐引，实在不行的话你先出去查看一下银子的成色，或是把银子抬进来称量也是可以的……”</p>
张延龄的话，让张懋悲从中来。</p>
他不顾自己的身份，上去一把抓住张延龄的双手，老怀安慰道：“延龄，老夫之前怎就没发现你这么懂得雪中送炭？”</p>
承蒙别人的恩惠，张懋也放下尊严，赶紧把张延龄请到正堂，让人以好茶招待。</p>
二人寒暄半晌，说的都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客套话。</p>
张延龄道：“张老，虽说咱交情不浅，但生意归生意，还是要说清楚的，如今市面上盐引的价格，一引不到四贯，我也爽快一点，一引给你五两银子，你有多少我收多少，你看怎样？”</p>
“好，没问题。”张懋想都不想便应允。</p>
盐引都快烂在手里，现在有人出比市价更高的价格，这他能拒绝的？</p>
“那英国公府上有多少？”张延龄问道。</p>
张懋有所迟疑，马上把李家管事的叫来，避开张延龄单独问了一下，才回来道：“大概有三千引。”</p>
这数字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还真不好说。</p>
张延龄知道，张懋肯定多报一些，到时替别的盐商卖一些盐引，赚差价。</p>
张延龄笑道：“这数字有点多，需要一万五千两……张老应该知道，我现在没那么多银子。”</p>
张懋马上改口道：“少一些也是可以的……”</p>
“张老既然都开口，怎能随便说少呢？我这里只有一万两银子，收你两千引是可以的，剩下那一千引，不如我用户部出借的盐引给你换，一引换一引，引地也不变，张老您看如何？”</p>
张延龄给出解决方案。</p>
张懋喜出望外，但还不能表露太明显，脸色迟疑道：“这样……也行吧。”</p>
张延龄笑道：“我这里还有两千引的户部出借盐引，张老要不要考虑一下借回去变卖，等十月再归还户部？”</p>
如果说之前张懋要把张延龄当恩人，现在简直要把张延龄当圣人。</p>
明摆着市面上的盐价要降，你还给我两千引的户部盐引，那不等于是白送钱给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