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延龄看来,张玉即便跟外戚有关联,但平时还是以清正自居。
若说朝中帮扶,也不可能于一时,不太可能会在这节点上门来请。
大丈夫不为权,很可能是为财。
只是张玉看起来道貌岸然的样子,也不太像是个会把钱财挂在嘴边的人,这就让人费解,他到底是为何而来?
“张府尹,咱都是自己人,有话但说无妨。”张延龄先将窗户打开。
张玉道:“是这样,下官曾有一内弟,经营一些行货的买卖,谁知竟犯在您主持的案子中,您看……”
张延龄用“刮目相看”的神色望着张玉。
目光好似在说,你张玉够可以啊,还有个会做生意的小舅子?
“张府尹,你莫不是想说,你这个内弟,涉及到宁王的案子?此事可非同小可,是钦命让我查办的案子,说句不好听的,若案子往外牵连的话,或许……还会牵连到张府尹你……”
“没有没有,下官跟此案毫无关联。”
张玉也是难以启齿的样子。
但还是无奈,把他的苦衷说出来。
张玉叹道:“这内弟,本在山东一代行货,自从我当上顺天府尹以来,便经常将货运到京师中,借助我的官位为他谋私,我也一再劝说他,只是他总是不肯听……谁知他竟收买了一些可能跟逆王案子有关的货物,可能是图便宜,无心之失……”
张玉很“知情识趣”。
他不强辩说自己的小舅子跟此案无关,只是说是牟利才卷进来,意思也是说罪过不大,稍加惩戒,这样你张延龄也好对别人交待,我也能把这个小舅子捞出来。
各取所需。
张延龄一脸公事公办的态度道:“张府尹,你我的确是故交了,最近也承蒙你相助不少,但要说帮你这么忙……我的理解是,让我不追究令内弟的罪过,看来是不可能的。”
“这……”
张玉虽知此事不好说,硬着头皮来,其实也料到可能会有如此结果,他只是一脸为难,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张延龄续道:“不过既然可能此案中有何误会的话,那我回头在审断时,酌情会考虑他的实际情况,不至于牵连到刑罚方面……至于家产嘛,充公的还是一律要充公……”
说话就好像大喘气,故意给张玉希望,又让他失望,随即又一转,“但既是张家人,咱也不能太薄待了,家产没了可以赚,回头生意方面我还会照顾他。”
张玉一怔。
要说自己刚才的说辞已经很婉转,这位建昌伯的话更婉转。
你来求情,我还是要公事公办,人暂时不能放,家产也不能归还。
但现在我对你承诺,你小舅子肯定是能保住命,还不会判牢狱刑罚,回头还会给他一些生意的机会,或许拿到这生意的机会,赚得比之前还多。
“多谢建昌伯。”张玉赶紧起身相谢。
张延龄笑道:“张府尹为何要相谢呢?我不过是秉公断案,牵扯到那么多商贾,岂能一概纠察呢?陛下的意思,也是要大事化小,有关审案方面的事,我还要多仰仗于张府尹您呢。”
“建昌伯言重了,在下能有任何相帮之处,实乃荣幸也。”
二人言谈甚欢。
过不多时,张延龄便有要送客之意:“张府尹,今日你应该不休沐吧?还是回去处理公务,我还要多谢你亲自督办归还我建昌伯府家产之事,不如我送你出去?”
“怎敢?”
“自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外人看来,二人简直是蛇鼠一窝。
……
……
送走张玉。
张延龄打个哈欠,身体还有些疲惫,准备再睡一觉。
苏瑶从外回来。
“瑶瑶,回家一趟,感觉如何?”张延龄笑着说道。
苏瑶的脸色很不好。
她回去详细问询之后,得知苏家虽然没明面上背叛,但暗地里却纵容很多商贾去举报张延龄,当时是准备借助都督府和工部的关系,准备在军械采购和工部的工程承揽上做一点文章,直接把张延龄给踢了。
谁知这就出事。
苏瑶当即跪下来道:“奴婢替苏家向老爷赔罪。”
“瑶瑶,你这是说哪里话?你是我的女人,就算你们苏家有些做错的地方,我还是会原谅的,起来起来。”
苏瑶却一直跪在地上不肯起。
此时小狐狸也乘坐小轿回府。
跟苏瑶不同,狐姐此时是春风满面,昨日可说是“衣锦还乡”,出城一趟,家族都要把她当祖宗供着,本来也不是什么豪门大户,小狐狸这次回去还带了不少的银钱,不但是个富婆,还有强大靠山,以胡家现在的地位,估计所在大兴县的知县都要给三分面子。
小狐狸刚回来,正要过来给张延龄行礼请安,就见到自家姐妹跪在地上,小狐狸一时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小狐狸精,过来劝说你苏姐姐两句,她这么执拗,你们关系好,帮我说说。”张延龄道。
小狐狸一脸懵懂,根本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想过去扶。
苏瑶道:“苏家已准备了两万两的白银,还有五万贯的钱财,准备给老爷送过来。”
“这算什么?我刚在朝堂上表明了我是个清官,你们送这么多东西过来,岂不是落人闲话?你们苏家这半年多时间里,赚了不少了,不行的话就多置办田宅……”
一下要给张延龄送相当于七万两的财货,看起来苏家是真的害怕了。
张延龄算过,苏家明面和暗地里在这几个月赚的,可能也就十万两上下,现在一次就要送出半数以上的家产,大概就是要买个平安,顺带还希望以后继续能给张延龄办事。
但对于张延龄来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苏家这样本身就出自于官商,却不太守政治规矩的家族,也是时候退出了。
“老爷……”
苏瑶继续给张延龄磕头。
张延龄道:“你们苏家继续当你们的地主,瑶瑶你可以帮我打点一些生意上的事,家里有几个铺子,你帮忙看着。”
这意思是,苏家也不动,只让他们去当地主,看以后是否还有机会,让其子弟为张延龄所用。
这种可能性并不高,只是给苏瑶一点希望。
至于建昌伯府明面上的铺子,那点生意一年都赚不到几百两银子,谁看着有何区别?
只是给苏瑶一点事做,告诉她,自己没有弃用她便可。
“瑶瑶,你们的家产是你们凭本事赚回来的,以后经营一些固定的产业,诸如商铺等,没人阻拦你们,虽不至于赚到盆满钵满,但以你们的家底,要在京师立足也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