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远处突然传来林昭的声音。
林尧烦闷一抬头,就见林昭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坐下后先对着厨房喊了声:“王大娘,三两臊子面!”
林尧看她满头大汗的,沉着脸问:“你下山去哪儿了,这个时辰才回来?”
林昭下午把秦筝送回小院后,自己又下山一趟,纯粹是为了更好地隐瞒秦筝出谋划策的事。
这一路跑来有些热,她用手扇着风道:“西寨那群孙子不是正等着看咱们的笑话么?我哪能让他们如愿,自然是下山去找会修栈桥的工头去了!”
山下正兵荒马乱的,但凡懂这些的,只怕都被抓军营里修筑城防去了,哪能找着人。
林尧见她一个人回来,其实已经猜到结果了,想让这丫头长点记性别再一意孤行,便明知故问:“那你可找着了?”
怎料林昭挺起胸膛,一脸得意:“自然!”
这下不止林尧,其他垂头丧气的汉子们也都朝林昭看了过来。
林尧有些不可置信,林昭这丫头还真找着了这么个能人?
他往外看了看,没瞧见哪里有人,不由得问林昭:“人呢?你没带回寨子来?”
林昭咳嗽两声,扯了个谎道:“对方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腿脚不方便,为人又正派,我怕老人家落脸子,没敢说自个儿是两堰山的,只问了他修建栈桥的法子。”
林尧狐疑看她一眼:“你确定那个老人家真会修栈桥?”
林昭为了让林尧相信,赶紧给“老人家”编了个牛逼哄哄的身份:“当然!他早些年是在军营里修城防的,现在他孙子也在青州大营负责城防工事。”
王彪为修栈桥这事憋屈了一天,听说有法子修桥了,都快急死了,催促林昭:“大小姐,你直接说栈桥怎么修吧!”
“等会儿,我画个图。”林昭进厨房拿了根烧焦的木棍,在青石板地砖上画出白天秦筝画给她看的那个图。
她画得有模有样的,还没说建栈桥的法子,林尧先前的狐疑就消了一半。
“那老人家说,在河堤附近挖土坑,得比寻常土坑深挖几尺,除此之外这里得放坡,这里得挖排水沟。”林昭用炭棍指着画的草图,复述秦筝的话。
“江水时常涨潮,桥墩就不能把高度给定死了,得用可拆卸的木架。涨潮时把桥墩垫高些,江水水位低时,就卸下桥墩的一段木架。桥梁则钉成一整块,用时铺在桥墩上用铁钩抓牢就是。”
听林昭一板一眼地讲完,林尧剩下的那半狐疑也没了,自己妹妹几斤几两他心里还是有数,这明显不是林昭胡诌能说出来的话,而且,他听完竟也觉着有几分道理。
林尧摸着下巴问王彪:“彪子,你觉得如何?”
王彪早被林昭这头头是道的话唬得一愣一愣的,加上因西寨的事憋着一股火,当即就道:“我觉得可行,咱们试试吧,大哥!”
林昭按捺着心底的雀跃,看向林尧,等他给出一个确切答复。
林尧盯着那图看了一会儿,却锁紧眉头:“建桥墩的木架怎么拆卸?”
这个问题不可谓不一针见血,这正是白日里秦筝同林昭说了,她却没听懂的。
林昭想着明日再去细问秦筝便是,道:“老人家说用卯榫衔接,不过时间紧,具体怎么弄我也没听明白,我明日再下山去细问。”
她说出卯榫衔接时,林尧愈发觉得这样修建栈桥是可行的,当即点了头:“那就先按这法子建,弟兄们,咱们上半夜去赶个工!”
林昭心知是这两日水匪的动作愈发频繁了,货船那么大,藏匿地点迟早得被发现,林尧是想在水匪发现前,赶紧把货物都运回山寨。
东寨的汉子们对此也心知肚明,为了不让到嘴的肥肉又被水匪给夺回去,一个个一改之前的颓靡,干劲儿十足。
林昭的臊子面在此时端了上来,她饿得前胸贴后背,正要大快朵颐时,林尧却突然道:“那位老人家对咱们寨子有恩,阿昭你明日下山时,多带几个弟兄,拿些厚礼过去。”
林昭一口面条卡喉咙里,咳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去就成!”
她拒绝得太过急切,面对林尧探寻的目光,林昭只得硬着头皮道:“我给老人家说我是穷苦人家,我哥被官府抓去修栈桥,修不好要砍头,人家可怜我才给我说这些的,我明天带着一帮人去,可不就露馅了,而且……若是让西寨的人察觉了,我怕对老人家不利。”
王彪听见她编排林尧被官府抓去修栈桥,修不好要砍头,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林尧脸色黑如锅底,不过林昭为老人家安全着想的说辞也还说得过去。
他只叮嘱了句:“那你自己警醒点,别着了水匪的道。”
林昭点点头,见林尧带着那帮弟兄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
撒个谎怎么比打架还难!
秦·七旬老者·筝在房内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
坐在床边看书的太子抬起眸子,投来的视线清凌凌的,一如他在夜里过分清冷的嗓音:“着凉了?”
许是再过不久就要上床歇息的缘故,秦筝愣是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几分“昨夜你一人独占被子,还能着凉了”的错觉。
她尴尬摸摸鼻头:“应该没有。”
但还是不放心地拎起桌上烧的那壶滚水往泡脚盆里添了些水。
寒从脚起,热水泡泡脚驱驱寒总是没错的。
只是一不小心将滚水添多了,秦筝烫得“嘶”了一声,赶紧把脚丫子拿出水面:“好烫好烫!”
太子听到她出声,目光扫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她那双小巧得过分的玉足,只不过原本细白如牛乳的肌肤在热水中蒸出了一层薄红来,从脚底起,愈往上,那红愈淡,到脚踝处又是嫩白的肤色。
因为担心裤角落入水中,秦筝把裤角挽至小腿处,昏黄的烛火下,小腿上的肌肤白如脂玉,仿佛还泛着光。
只一眼太子就收回了视线,在秦筝还没反应时,已经抱起她出了房门,到厨房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淋她脚丫子上了。
秦筝才泡完脚,一双脚丫子正热乎着,冷不丁被人浇了一瓢冷水,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偏偏始作俑者半点没觉得哪里不对劲,还一脸关切问她:“好些了吗?”
说着手上已经又舀了一瓢水,做势就要浇下来。
秦筝吓得赶紧道:“别别,我不烫了我不烫了!”
天知道,她脚没直接接触滚水,只是不小心把滚水加多了,导致整个盆里的水温升高了才被烫到的。
这种温度的烫,把脚丫子拿起来晾一晾就好,哪里用得着淋冷水!
秦筝欲哭无泪。
太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好心做错了事,一直到入睡,二人都处于一片微妙的沉默中。
为了能让两人都盖到被子,这次秦筝没有刻意靠墙根,只不过两人中间还是留了将近二十公分的距离。
这个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秦筝躺着一动不敢动,呼吸间,甚至能嗅到太子身上那股被药味掩盖的雪松香。
在一床被子里,终归是有点太过暧昧了。
她暗暗下定决心明天一定得问问林昭寨子里还有没有多余的被子,就算不打地铺,她跟太子一人一条被子也好。
这份僵持没能维持太久,某人睡着后,一会儿伸伸手,一会儿蹬蹬腿儿,就没消停过。
太子在不知第几次被她踹到后,面无表情抬起一条腿,压住了她那乱蹬的两条细腿儿。
腿动不了后秦筝倒是安静了一阵,太子刚有了一点睡意,她又开始尝试各种转身,翻来覆去跟烙烧饼似的。
黑夜里,太子绷直唇角捏起了眉心。
松开压着秦筝的腿后,她终于舒服地翻了个身睡,却因为先前扑腾太久,收在衣襟里的图纸直接从交襟处掉了出来。
太子视线落在那叠成小豆腐块的纸上,狭长的眸子眯起,看了一眼秦筝熟睡的面容后,抬手捡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