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箫从包厢里离开,是十多分钟之后,絮絮叨叨地说完自己对于真朋友的理解,然后对已经面无血色泪流满面的立夏,落下十分决绝的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立夏,我们不是一路人,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拜托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也麻烦你,还有你们,请你们不要再打扰我,让我安安静静地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笙箫硬着头皮说,极力忍着汹涌得几乎快憋不住的眼泪,用力吸了吸泛着酸的鼻子,说完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不再看脸色惨白近乎透明的立夏,她毫不留情地转身想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如果这一次就这么离开,只怕他们从此就是彻底的决裂了吧!立夏试图起身拉住笙箫,却不想身体竟是那般不争气,怎么努力都无法站起来,小腹处甚至有隐隐的坠痛感,她生过孩子,知道这种感觉代表什么,只能很无力地安抚。
眼前早已模糊不清,看着那道削瘦的背影,极力强忍着没哭出声。
“笙箫!”
眼看着笙箫就要离开此处,立夏情急之下大喊了一声,破了音的呼喊带着明显的颤抖,透露了她此刻难过激动的心情。
笙箫脚步猛地一顿,却没有就此停住脚步,直到立夏后面那几句话近乎哀求的话入耳——
“你不在乎我,我认了,可是萧腾,”立夏声音哽咽地说,“你对萧腾,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了吗?”
“我说过,我跟他,已经彻底结束了!”
“可是,他对你,对你那么好……”
“我承认,他对我很好,好到所有看过我们相处的人都说,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啊,可是——”笙箫顿住,努力平息心中的苦闷,“你大概不知道,也正是当初对我那么好,我这几年才更痛苦,那是你无法想象的痛!”
说到这里,之前一直没转身的笙箫,这时突然转过身来,眼神悲痛地看着立夏,“像你这种从小被宠到大无忧无虑的人,永远都不可能体会!”
立夏从小家境那么优渥,要什么有什么,身边的人对她百般照顾,除了偏偏喜欢的男生,一直对自己无动于衷,偶尔会因为成绩不理想,被班主任严厉批评,而感到郁闷难过,她还有什么烦恼?
立夏如何能体会,她所遭受的那些痛苦?
那种不断被人嫌弃长得丑的痛苦。
那种为了给病重的父亲凑钱治疗跑到医院肿瘤科门口堵人,见了人就拦着问“你好,请问你需要肾吗?我可以捐肾”的痛苦。
那种心爱的男人研究生还没毕业就结婚,新娘是曾经关系最亲密的朋友,而他们婚礼的日期居然是自己重病不治的父亲头七回魂日的痛苦。
那种厌食到吃什么吐什么,连一颗小小的药都咽不下去,依赖营养液度日,最后为了家人,一边掉着眼泪给自己强塞,塞了吐,吐了塞,经过无数次的尝试之后,以失去味觉作为代价,才终于能勉强吃下东西果腹的痛苦。
那种假期在家休息,一次次饿到胃抽搐,疼到在床上滚来滚去,才终于意识到,再也没有人一到饭点就提醒,要乖乖吃饭,要不要一起吃饭,我请你吃饭,这个人再也不属于自己的痛苦。
还有多年来一直遭受着抑郁症的折磨,无数次恍然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