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不?小心呢？”</p>
叶白?汀点着桌上纸页，那是三个月前黄康死亡，官府勘察留下的卷宗：“这上面的信息很有意思，黄康死的那日?，下过大雪，楼顶有薄冰，也有积雪，官府的人在?地面薄冰上，找到了他鞋子滑过的痕迹，痕迹往前半尺，就是楼顶不?怎么宽也不?怎么高的墙栏，现场勘查卷宗记载，墙栏两边都有大约半掌厚的积雪，偏偏这片薄冰前面的墙栏非常干净，一点积雪都没有，官府判断，黄康坠落地点就在?这里，是脚底碰到薄冰往前滑倒，蹭掉了前方墙栏上的雪，并坠亡楼下——”</p>
“可是这片没有积雪的墙栏长度，是不?是太?长了些？黄康并不?是个胖子，就算他很胖，得在?摔死前经过这片墙栏时，怎么左右蹭擦，才能把这里的雪都带下去？”</p>
要整个人横在?墙栏上，把雪蹭掉吗！</p>
且不?说先脚滑，后坠落，时间很短，根本来不?及，就算是那样，他控制住了脚滑，能慢腾腾的横在?墙栏上，把雪都蹭下去，这片没有雪的区域范围也不?对，它不?够一个人的身?高。</p>
仇疑青：“这里放过东西。”</p>
申姜猛拍大腿：“对啊，要是放过东西就解释的通了！比人身?高短一点，比肩宽长一些！”</p>
什么样的东西比较合适吗？</p>
“箱……箱子？”申姜想到的就是这个。</p>
叶白?汀眼神鼓励：“再?大胆一些，如果这个箱子里，放了非常诱人的东西呢？比如金子，比如珠宝……”</p>
申姜：“那黄康必然忍不?住啊，肯定会想摸一摸。”</p>
叶白?汀：“如果别人说送给他呢？”</p>
“那还等什么，一定是扑过去先过过瘾啊——”申姜顿住，“扑过去？”</p>
在?楼顶，搞这种往前扑的动作，你不?出事谁出事！</p>
“所?以黄康的死还真是不?小心？不?过这个不?小心，不?是他自己选择，是有人故意引导？”</p>
“不?无可能。”</p>
“嘶……不?对，还有个问题，”申姜仍然有疑问，“如果真是这样，黄康往前扑的动作这么快这么猛，都能把自己折下楼摔死了，放在?那里的箱子还能幸免？不?得跟着一块摔下去？可现场调查结果明明白?白?，除了他这个人，并没有任何东西掉下去，所?有人都没看到。”</p>
叶白?汀：“你忘了当时的天?气情况了？”</p>
申姜：“天?气？”</p>
仇疑青顿了顿，道：“冰。”</p>
“没错，就是冰！”叶白?汀讲说自己的大胆猜想，“去年冬日?，我们都经历过，接连有几场大雪，在?下雪的时候，像楼顶这种地方，无人经过，无人踩踏，很少形成冰层，黄康脚滑踩到的那片薄冰，卷宗勘察结果里说，只有那一片，别处没有，何解？”</p>
自然天?气形成的冰，不?可能只有这一小片有，别的地方没有，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会不?会有人为制造的可能？</p>
“如果有人提前在?那里浇过水，就会有小面积冰层形成，放置箱子的墙栏也是，合理利用天?气，浇上一些水，制造出一个略坚硬的接连冰层，黄康从楼顶摔落的时候，就不?会撼动箱子……”</p>
叶白?汀知道这个想法很大胆，但?这是他综合所?有细微信息，找到的唯一方向：“当然这个箱子的尺寸选择也很重要，它可以宽一点，长一点，却?不?能太?高……”</p>
申姜一边听一边点头：“这样好?像真的说得通诶……少爷厉害，你到底怎么想到的！”</p>
仇疑青：“如此，就有必要查——”</p>
“我知道！”申姜立刻举手?，“我稍后就去查当日?所?有人随身?携带东西的情况！之前没想到这个点，只顾着盘查时间线，所?有人有没有说谎，跟科考的关系，反而漏了这样的巧思，这回?有明确目标，一定能查出来！”</p>
叶白?汀翘了唇角：“我此前也没有注意，要不?是今日?干坐无事，找出三个死者的资料，交叉对比，凝神细思，也想不?到这样的可能性。”</p>
刚想出来的时候觉得太?过天?马行空，可跟着当时的记录卷宗一一比对，反而发现可行性非常高，且处处切和……</p>
申姜视线滑在?章佑的名字上：“所?以今天?死的这个，也有问题？”</p>
叶白?汀看着他，隐隐提醒：“你不?是知道？”</p>
“哦……”申姜想了想，明白?了，“那个叫含蕊的女人？”</p>
据查到的线索，章佑花心又专情，看上一个女人的时候很沉溺，愿意为她付出很多，如果有人用这点要挟他，他就很可能中计。</p>
“人性幽微……”仇疑青视线落在?叶白?汀脸上，“你是想说，我们要找的凶手?，很敏锐？”</p>
“是！”</p>
叶白?汀眼睛明亮：“凶手?很擅长拿捏人心，对人和事物的感知非常仔细，同时有一定的能力——或者身?后有势力帮助他，对死者制造一定的险境。”</p>
抓人是很简单的，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只要有人暗中帮忙，就能达成，相?反注意到人性幽微处的细节却?不?容易，不?认识的陌生人，萍水相?逢，没谁会突然交心，比如章佑，含蕊的存在?，他对自己家人都讳莫如深，藏着掖着，为防别人发现，这一两个月干脆没去找过人，不?是特别熟悉的身?边人，你怎么知道他脾性如何，最在?乎什么，有什么秘密？</p>
比如郁闻章，性子里很有几分冷清，熟悉的同乡如于联海，都见面不?多，聊兴不?浓，想必平时对人多有疏淡提防，你怎么评寥寥几面，就了解他的本性，倚仗的是什么，为什么而骄傲，最担心发生什么事？</p>
还黄康，他是好?财，这一点估计见两面就能知道，可此人狡猾，随时都在?转小心思，你怎么知道他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话是假的？</p>
本案凶手?必定极擅观察，也非常懂得引导，会在?聊天?过程中察觉一些东西，大胆假设，小心确认，最后制定方案——</p>
所?以没错，他们这次要找的人，可能没那么聪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却?一定非常敏感，会研究人。</p>
“章佑这里，还有一点，之前忘了说。”</p>
叶白?汀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小几上：“关于他后背的擦伤，我想过所?有可能，一种解释最为合理——”</p>
“楼下张榜，他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并没有在?榜上，立刻去找了贺一鸣，他在?死前经历的那次小争执，推搡动作，擦伤产生，都和贺一鸣有关……他们很可能见过面，动过手?，贺一鸣的衣服之所?以那么平整，肯定是有意整理过，他撒了谎。 ”</p>
申姜瞪圆了眼睛：“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这种时候还骗人！”</p>
叶白?汀目光微深：“我们现在?，可以捋一捋手?里的线了——所?有人。”</p>
“如今已经确定，科举舞弊的确存在?，部分证据已经到手?，其它的等待稍后添置，其幕后操纵的并非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利益集团，这股势力形势非常谨慎，非大规模买卖操作，而是有选择的进行利益置换。”</p>
“贺一鸣和耿元忠很明显，就是这个利益集团里的人，本身?与势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这个集团目的本身?不?是为了赚钱，它要扩张，就需要源源不?断的人才填补，那被他们挑选进入官场的人，会不?会一点点吸纳进来？”</p>
就像仇疑青所?言，章佑可以利用这些秘事，威胁勒索贺一鸣，贺一鸣会不?会拿这件事威胁别人，让别人替他做事，甚至杀人？</p>
“耿元忠不?必说，老油条，话术滴水不?漏，除了喜欢被吹捧的毛病，基本没犯过什么错……”</p>
“贺一鸣看起?来有点不?聪明，却?又没那么不?聪明，感觉稍稍有点微妙，”少爷分析的时候，申姜脑子也没闲着，“我们目前找不?到更?多确切的东西，但?我感觉他藏的东西不?少，他说和耿元忠不?熟，我才不?信，他俩之间绝对有事！ ”</p>
仇疑青：“竞争关系，可以引发很多矛盾。”</p>
章佑所?言‘抢耿元忠东西’一事，很可能就与这个利益集团有关系，贺一鸣和耿元忠在?利益分配上，产生了一些分歧和碰撞，有矛盾，就会有情绪，有情绪，就会有针对……所?有事，都不?会水过无痕，细查之下，必有结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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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峻的表现，我认为很明显，他对上司的恭维真情实感，对‘官场规则’的保护尽心尽力，”叶白?汀之前就看出来了，“若有机会，他一定不?会拒绝加入这样的利益集团。”</p>
至于现在?进没进，目前还没有证据显示。</p>
仇疑青：“胡安居的态度……似有些游离。”</p>
一直没表现出任何特殊之处，随波逐流，他是真的不?在?意，想要远离，还是因做过什么事，靠近……不?如避嫌？</p>
“那就还有于联海，”申姜道，“他在?这个案子里的存在?也很突兀啊，别人都是跟科举有关的人，要么是作了弊的，要么是被安排作弊没有配合的，偏他是被排斥的，才学不?佳，没考上，一个文吏，能知道什么？可他的样子，又不?像什么都不?知道，距离并没有很远，一直都在?周围晃悠，哪件事发出来的时候都有他……”</p>
就像少爷说的，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无故被卷入么？</p>
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这人绝对有目的，绝对知道点东西！</p>
“账本，名册，黄康死时可能存在?的小箱子，能染色的食物……等等，”叶白?汀目光炯炯，“再?确认几个小问题，至少命案我们可以破了！”</p>
申姜掐指算了算时间：“天?子殿试每次都是十几，过不?了二十，我们时间不?多，即使不?能抓到幕后所?有人，这案子也真的要破，不?然要出事！”</p>
仇疑青执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一个日?子：“此日?之前，命案必结。”</p>
三人看着桌上的日?期，眸底有暗芒涌动。</p>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但?是没问题，他们可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