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眼睛一眨不眨直愣愣的盯着前方，天渐渐黑了下来，只能看见大灯射出来的光束照着前方的路。</p>
孙秀芳和三个孙女坐在后排，英子不说话，她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把三岁多的石想抱在自己怀里，随着车的运行晃动。</p>
张强和王明辉跟着工作人员一直把石大勇送到了太平间，等石大勇躺好了，他们才跟在两人后面走出来。</p>
工作人员是一个高个，一个矮个，其中一个高个说道：“同志，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们一下。”</p>
“你说。”张强从来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一些注意事项他都不知道，忙擦了把眼泪答应道。</p>
“刚才搬病人的时候我发现病人没有穿衣服，现在人没了，你们不能让他赤条条的走啊，不管怎么说都得让他穿上衣服。”</p>
高个不说张强还真把这件事忘了，大勇进手术室的时候是穿着衣服的，后来为了方便做手术全都脱了，做完手术衣服也都拎出来交给了他们，但上面全是煤灰根本不能给石大勇穿，当时病房里面暖和，想着盖着厚被呢肯定不冷，再说也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衣服的事。</p>
得给大勇买身新衣服，张强想，老人走了还有身新的装老衣裳呢，不能让大勇连身新衣服都穿不上。</p>
张强摸摸自己的衣兜，一摸一个空，里面一分钱都没有，他转头问身边的王明辉，“王会计，你那还有钱没有，要有借我用用，我给大勇买身衣裳去。”</p>
王明辉拍拍书包，撑开个口子给他看，“没了，全交医药费了。”</p>
这可怎么办？张强问高个，“同志，我们身上都没钱了，只能等单位来人拿钱过来，你们几点下班，我们买了衣服就过来。”</p>
“同志，我们几点下班倒是其次，一般的情况下六点就下班了，你可能不懂，人死一个小时后有尸僵出现，渐渐的会越来越硬，那时候人硬得跟个棍子似的，根本没法穿衣服。”</p>
这两个人不是医生，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后勤人员，虽说不是医生，但见得多了，人死后身体的各种变化了解得还是非常清楚。</p>
听大夫这么说，张强心里有点急，买衣服还得尽快，可身上没有钱，想什么都是白搭，“同志。”张强对着高个说：“你能不能借我点钱。”说到这里又怕高个不信任他，急忙把工作证给掏了出来，“我把工作证押给你，等我同事来了一定还你。”</p>
高个和矮个的这个工作有一个隐形收入，就是帮助家属料理死者的各种后事，给死者穿衣服就是一项，衣服不白穿，穿一次五块钱，剃头五块钱，擦身洗脸五块钱，基本上每一项收费都是五块钱，说句不好听的，每一个死者都是他们的客户。</p>
高个没有去接张强的工作证，开始从兜里往外拿钱，“同志，不用你的工作证，你说借多少？”</p>
“你有多少？”</p>
高个把钱都掏出来数了数，“我这有三十。”</p>
“三十够不？”张强没有买过装老衣服，不知道价格。</p>
“孬的够了，好的不够。”</p>
不能让大勇穿孬衣服走，人生在世最后一次了，说什么也得穿件好衣裳，张强有看向矮个，“师傅，你那有钱吗？借我点钱行吗？”</p>
“应该有，我看看。”矮个抓出一把钱数了数，“我这有四十多，给你四十。”</p>
“谢谢两位，谢谢两位。”张强一个劲的道谢，他把钱接到手里，“同志，你们这哪里有卖衣服的。”</p>
“医院对面就有，你们快去快回，我们只能等到六点，主要是太平间这个地方……”高个沉吟了一下，“你应该明白？天一黑我们就下班，明天太阳出来了就过来。”</p>
“哦，我们这就去。”张强说着拉了王明辉就要走，高个忙又喊住他们，指着不远处了一个房间说道：“你买回衣服来就去那里找我们。”</p>
医院院对面果然有好几家卖丧葬用品的，张强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买新衣服原本是让人心情愉悦的事，可一想到这是给最好的兄弟买送行的衣物，他心里就堵的难受，“同志，有没有男人穿的衣服。”</p>
“有。”店主从旁边拿出一身绛黄色的衣服出来。</p>
这是啥衣服呀，张强看的直皱眉，这也太难看，也就七老八十走的人才穿，那么帅的石大勇肯定不愿意穿这种衣服，“同志，还有别的吗？”</p>
“还有这种。”店主又拿出一身亮蓝色的衣服。</p>
这种颜色比刚才那身还难看，看着都让人晕眼，“还有吗？”</p>
“没了，不管你到哪装老衣裳就这两种。”</p>
“哦，那我再看看。”张强拉着王明辉从店里转出来，他抿了一下唇，“王会计，大勇肯定不愿意穿这种衣裳走，咱还是去商店看看吧，我知道大勇喜欢什么样的衣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