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都城中,丞相府。</p>
入秋了,一眨眼,仿佛就是一觉醒来,天气就转凉了,秋风萧瑟的紧。</p>
打着旋带着枯黄落叶的秋风,裹挟着点点浮尘飘进了丞相府的窗棂,落在了高欢的桌上。</p>
高欢与亲军都督,表侄段韶对坐,嗯,就是父亲段荣死在了邙山之战中,孤军狙击长孙俭的战斗里的那位。</p>
高欢叹了口气,似是提问,又似是自问:“敌众我寡,除了本部一万兵马,六镇兵士气不振,河北汉兵又没打过大战,只是些乡兵,而敌军十万皆是精锐之士,如何打得赢?”</p>
高丞相的心情,这几天从谷地飘到云端,又从云端跌回了谷地。</p>
四面合围本来在他的离间计之下变成了四散奔逃,可尔朱兆这个憨憨竟然又硬生生地把人给喊回来了。</p>
虽说经历了这件事,敌人内部的不信任肯定更加严重了,对于尔朱氏联军来说,他们彼此都清楚,干掉高欢下一步就是他们内斗,可这终究是有个前提,先要被集火的是高欢。</p>
离间计这种东西用一次可以,第二次肯定不好使了,这几日愁的高欢连觉都睡不着,夜夜惊悸,梦到自己被俘虏,抓到邺城游街砍头,百姓对着自己扔菜叶子,骂自己是叛徒、反骨。</p>
高欢也经常梦到尔朱荣还没有死,他只是诈死,就等着高欢造反,见到高欢被俘虏,尔朱荣白皙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天柱大将军仿佛是在说“瞧,我抓到你了”。</p>
如此种种,导致高欢的精神状态非常的差,他脸色苍白,心神不定,六万军队,数十万百姓的命运都在他的手中,而他手里的牌明显要比尔朱氏联军差很多很多。</p>
“尔朱氏所谓的兵多将广,只是徒有其表,想让天下人害怕他们的兵威,让大王屈服罢了。尔朱氏豺狼成性,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尔朱荣还活着的时候,就不顾礼仪教化天理人心,搞了河阴屠杀,若非如此,河北汉阀怎么会站到大王这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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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尔朱氏拥立皇帝就像是换裤子一样随意,拥立了一个,不出几个月就换了另一个,天下人早就不把他们的皇帝视为正统了,大王顺应民心,讨伐叛逆,定然会胜利的。”</p>
段韶见高欢这副模样,也只得安慰一些有的没的的屁话,这些话说了等于没说,唯一的作用就是能让高欢安心一点点。</p>
高欢苦笑了一声,若是论皇帝的法统,北朝哪还有皇帝能比得上长安的元冠受?人家皇帝位置坐的稳稳的,再跟东边时不时地换皇帝玩相比,北地之人,觉得谁更得天命就不用说了。</p>
“本王虽说是以顺讨逆,吊民伐罪,可兵力确实远远比不上尔朱氏联军啊。”</p>
又是大家都知道但没办法解决的问题,对于这种问题,高欢没办法,段韶当然也没办法。既然高欢明知道他和段韶都没办法,还要问出来,那就是因为他实在是需要听点好听的话,寻求一些心理安慰,所以段韶只能继续拿屁话安慰高欢。</p>
“以弱胜强者,无不是因为强者自恃强大,所以违背道义,上天只会帮助有德之人,而不看他的强弱与否,尔朱氏对外残害百姓,对内又没有有才能的人士辅佐他,大家怕他,是因为惧怕他的兵威,而非从道义上心悦诚服的服从尔朱氏。智谋之士不给他出谋划策,勇武之士不替他卖命,尔朱氏里无才无德的人占据高位,没有人会服的,大王只要坚持下去,事情一定会有转机。”</p>
经过段韶的一番心理按摩,高欢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