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缱脚步匆匆,鹅黄攒珠鞋踢得裙裾纷飞叠乱,走进会客厅,只见那雕花木椅上坐着一个小宫侍,低眉敛目地凝望着自己袍角的草叶绣纹,却不见篁洌人影。她冲进会客厅向那小宫侍叫道:“不是说篁贵妃来了吗?他呢?”
那小宫侍却不作声,缓缓站起来凝目看着她。
炽缱转头看着那小宫侍,回过神来,指着他失声道:“你……篁贵妃?!”
那着宫侍服的人,竟然是清洌如竹的篁洌!
炽缱定了定神,回过味来,想起了君臣之礼,退后了一步,正要向一跪拜,篁洌忙走过来失住她。“公主,我不是说过了吗,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我们……不必守那君臣之礼……而且……你也知道……我并不是你真正的父妃……”
炽缱也知道篁洌不会真正的让她跪拜下去,于是笑笑,立直了娇躯,若有所指地道:“篁洌,这个时候快要关闭宫门了,你怎么出宫来见到?而且……穿着宫侍袍服……”
篁洌并不答话,眉宇间弥散着淡淡的忧伤,看了炽缱一眼,走到那张雕花椅上坐下,抬眼看着炽缱。
炽缱皱皱眉,无法揣测篁洌的意图,于是也走到另一张雕花木椅上坐下。想起第一次与篁洌的见面,他从家乡带来的那种叫做“松茆茶”的茶味的特别,不由得浅笑。“这里没有松茆茶,倒是子夕花茶是我亲手晾晒的,可以一试……”
篁洌摇摇头,轻叹了口气。
炽缱总觉得篁洌不对劲。难道发生了什么事?以致于让篁洌甘冒大不韪乔装出宫来见她?
“发生了什么事?”
篁洌转头深深注视着炽缱,那样的专注,让炽缱觉得异样,一直以来,她都觉得篁洌在背对着她,因为他性格的软韧,她觉得她用一种温柔来拒绝,可自从她知道了篁洌的秘密又帮助了他后,似乎篁洌对她的看法有所改观。
篁洌深深地凝望着她半晌,仔细地打量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模样都刻在骨头里似的,一字一顿地道:“公主,祭天大典结束后,我便会向皇上请求遁入空门,削发为僧。”
“什么?!”炽缱失声道。“你要削发为僧?!”
她忽然明白了。原来篁洌之所以甘冒大不韪来公主府见她一面,原来含义是最后一面!
她心头一阵苦涩,难受致极,却不知道要怎样渲泻。她艰难地开口,缓缓道:“你……是要与我话别吗?那何苦呢,你要我进宫去见你一面,不就好了吗,这样乔装出宫被母后知道了,你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篁洌苦笑着:“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
“只是什么?”炽缱有些急切。
篁洌略略思忖,复而笑笑道:“或许是我太过于多疑吧……”
炽缱皱眉道:“有什么?***隼窗桑庋杂种梗亲畹跷椅缚诘模 ?br >
篁洌抿了抿红唇,又幽幽轻叹,这才道:“我喜欢喝菩提籽泡的水,洛赋宫里却没有菩提籽,于是我偷偷跑到御花园里采撷,却不想……听到了陛下与盈妃的对话……”
炽缱心里暗惊,凝神听下去。
篁洌偷瞄了炽缱一眼,又继续道:“想不到那盈妃竟然……黑白颠倒……竟然……竟然说……说是你我有染……”
炽缱倒吸了口冷气,心头暗叫不妙。世间谁能容忍自己的夫与自己的孩儿偷情?!本来自己的计划是在夺取帝位之后,才想法将篁洌转成名正言顺的角儿再次进宫,与她成就秦晋之好,可现在这计划似乎要夭折了!
再者,领教过篁洌外表柔顺内心倔犟,就算是她夺取了帝位,他会跟她吗?不!他该会在得到解放的第一时间就跑到他那个心上人的身旁吧?
炽缱的心头更不是滋味。
“一开始陛下并不相信,但盈妃竟然准确地说出了你我相见几次面的时间地点,对你我的情况了如指掌,于是陛下将信将疑……虽然……虽然我们之并没有什么……只是……”篁洌又看了炽缱一眼。
炽缱哪还不知道他是暗自指自己对他的野心,毕竟他们之间并不是纯粹的父妃与皇女的关系,这样说不清道不明,在他们不清不楚的关系上又增添了一丝暖味。
“那……母皇说了什么?”炽缱焦急地问。
篁洌摇摇头道:“陛下只说是不相信,但我感觉他开始起了疑心……纵然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是……我只怕连累了公主……”他咬咬牙,缓缓从椅上站起,走到炽缱身旁道:“况且,你也知道了我的秘密,我……我是个不祥之人……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我只怕连累了公主……”
炽缱眉头深深锁成了个川字,心头纠结得难以开解,心底浮起疼惜。她抬头直视着他道:“于是,你便要在祭天大典之后向母皇提出出家?以这样的结局撇清你我的关系?”
篁洌眼神黯淡,道:“不是撇清我们之间的关系……只是证明我们之间的清白罢了……公主的前途无量,实在不该让我牵绊的……”
炽缱陡地站起来,双目里怜惜之间夹杂着怒意,大声道:“于是你就要出家?!又或是这根本就是你的借口,想要逃避我!”
篁洌全身一震,双目晶亮看着炽缱,眼底渐渐浮起水雾,道:“如果我要找借口,有的是其它方法,何苦这样对待自己……”
炽缱怔怔地看着他,心里翻涌着失望与痛楚。或许篁洌的开始的出发是要撇清他与她的关系,让母皇不再怀疑自己,让自己扫清通往成功的阻碍,可是换句话说,这又或许是他一个中正下怀的机会。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也从来不属于炽缱,他的心,终究还是在他那个塾师女儿身上的!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再向那个塾师的女儿明志吧?!
“那么,你之所以来找我,就是为了与我决别?祭天大典一完毕,你就会到母后面家请求出家对吧?”炽缱冷笑了一声:“那你何苦还要跑这一趟,叫个人来说一声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