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朗仍旧朝前走着,对程仪此话并不意外,淡淡道:“所见略同,望四皇子早做筹谋,我自诩看人的眼光不会有误,这腐朽的皇室里,也就四皇子勉强够得上帝王的资格。”
这话一说,四皇子程仪冷不防被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很是难看……
他这是被夸赞了,还是被贬损了?
“望四皇子明白,残暴昏庸之人当不得君王,可心慈手软之人亦是,希望四皇子关键时刻莫要心慈手软,不若,我林清朗……”
“自然自然,林兄你我相识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嘛,说得这么严重做甚。”程仪赶紧咽下适才那口堵在喉间的气,连忙笑道。
林清朗急着回府,无意跟他嬉笑,只冷冷一声道:“到时,四皇子莫忘了允诺我林清朗之事,我林清朗只求这一件事,这是我唯一的条件。”
“自然。”程仪敛起笑容,郑重道,“林兄所说之事,不用林兄请求,也该去做。”
两人交谈快要结束,行至宫门之时,似是在宫门处等待已久的谢蕴迎了上来,熟络一句:“林兄。”
四皇子了然,朝这两位躬身,笑道:“谢大人,林将军,你们两位慢慢聊,我有事便先走了。”
“四皇子慢走。”谢蕴说道,待四皇子程仪走后,眯眼看向林清朗,“林兄,不久便是你二十及冠大礼,我先在此恭贺,那日我恐有事,便去不林府了,所备贺礼我会差人送到府上。”
“无妨,谢过尚书大人了。”林清朗客气回,淡淡一笑,比起谢蕴春风般的笑是冷漠至极。
谢蕴却置若罔闻,丝毫不理会他的冷漠,又笑着说:“对了,嫣然最近怎样了?上次宴席我和她有说有笑,感觉甚是投缘,这一别多日不见,很想你这妹妹。”
不知说者是有心还是无心,说及他这妹妹,林清朗脸上的极淡笑意瞬间被霜雪覆之:“嫣然她很好,只是最近受了寒,不宜出门,谢兄你怕是过分记挂我这妹妹了。”
两人并肩而走,谢蕴作势长叹口气,拍了拍他肩膀:“是啊,也不怕林兄你笑话,我对你这妹妹是一见难忘,都快得相思病了,待我寻个良辰吉日去提亲,到时候你可就是我妹夫了。”
“你我虽有朋友情谊,但有些玩笑还是不要开为好,”林清朗脚步停下直视于他,深邃的眼仿若是淬了寒冰的利刃,令人看之陡生凌迟之感。
谢蕴一怔。
“嫣然是我妹妹,她之于我,是魂灵是珍宝,是别人不能染指的存在,我说她不能嫁——”林清朗冷冷睥睨,勾唇一笑,毫不掩饰道:
“她便嫁不了,谢蕴,你没有和我争的资格。”
林清朗至此转身,拂袖而走。
谢蕴看着林清朗离去的背影,温和笑容消失,目光阴沉,只喃喃二字:
“果然。”
下朝之后回府,林清朗换下官府官帽,穿上一身月白罩袍,用发带随意束了长发。
这番装扮看上去有些散漫困倦,但这也使他往日里的沉郁肃然散了不少,越发显得俊美昳丽,只是眉目间的阴翳却一直未散,周身气息还是能冷得结冰。
林清朗换了衣衫出房间,目光空洞,脚下也不停,不知怎么,便又走到了林嫣然闺房这处。
也许是早上那层似乎可窥视到她的窗户纸一直在萦绕他心头,使得他无意识便走到了此处。
林清朗站定,抬眸看向那窗户,不由得喉结轻滚,空洞的目光回了些神。
窗扉轻掩,许是吹来的风大了些,窗扉未及掩尽,从一处极细的缝隙处透出来了些白色水汽。
又或是热气。
只一到屋外冷冽的风里便消散不见。
水雾么。
林清朗长睫一湿,好似也沾上了从她屋内沁出的水雾。
上面,会有她肌肤的香味吗。
想及此,他呼吸无端一重,容色虽仍是寒冷,脚下衣袍却无风一动,他循着那些窗边的那些水雾便去了。
片刻后,林清朗站在了未掩尽的窗扉前,那沁出的丝丝水雾柔软地洒落他脸颊,带了些似有若无的清香,引他不断坠落一个虚幻的世界,冷白如玉的面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是她身上的清香。
他再熟悉不过了,也极是痴迷、想念。
林清朗眸色霜白,眨了眨已是湿得不行的眼睫,目光透过未掩窗扉——
在一片迷蒙的水雾中,他看到了他的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