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白的雪依然纷纷扬扬,覆盖着衰草迷离,一点残阳西照,愈见万物萧条。
万籁俱寂,唯闻薄雪坠地。
黛玉已经急得脑门子冒汗,道:“怎么还没有消息呢?哥哥还没有来吗?”
腾格里也是浓眉深皱,正要说话,便远远听到一缕嘹亮的长啸响起,神色不由得一怔,便止住了黛玉欲回转官道的举止,道:“他们回来了。”
黛玉一顿,果然听到一阵马蹄落地声,一股狼烟卷着雪花逼近。
“吁……”十八铁骑拉住了高昂的骏马,飞快地跃下马背,道:“少主。”
话音未落,黛玉已经小碎步跑过去,看着一身血迹斑斑的青云,眼眶一红,心中一酸,叫道:“哥哥,你还好么?”
青云利落地跳下马背,伸手揽住黛玉颤抖的双肩,爱怜地道:“小香猪不哭,哥哥无碍。”可是神色却显得格外悲怆,声音带着远古时代天摇地动的沉痛:“咱们家的护卫,为了保护我,无一生还。若非这些壮士,只怕我也回不来了。”
黛玉一怔,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这时候,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形容哥哥心中的悲痛。那些护卫,那些家丁,都像兄弟一样跟着哥哥,护着她,现在,南下不过数百里,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六个护卫,无一生还。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他们兄妹身份尊贵可以高人一等,可是在九州大地上,众生平等,谁的性命不是最珍贵的呢?
“哥哥,护卫们的尸首呢?”为他们丧命,他们岂能抛却?
青云庄重地道:“南行危险重重,便是南下带回去也未必能留得住,我已经就地将这些好兄弟掩埋,此时不能以香烛拜谢,来日必定将他们带回自己的家乡。他们为我林家送命,林家岂能辜负?”
“哥哥可知道是谁半路劫杀我们?非要将我们置于死地不可?”黛玉点点头,望着春纤依靠着雪雁低声涕泣的神情,鼻端亦是酸楚不尽,在京城住了这么久,她不信是偶然的匪盗。原来,纵然避灾京城,也早就身处权势漩涡。
青云神情疲惫,眼神黯淡,却依然强颜欢笑,摸着黛玉的头,轻声道:“这些事情妹妹不用担忧了。我不会让这些兄弟白白死去。现在,我们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平平安安地回到江南,只有保护性命,才能替他们讨回一个公道。”
看到青云如此,黛玉只得含泪点头答应,悄悄地将受伤的手笼在袖中。
这个时候,她也明白,不能给哥哥添上烦恼了。
侍卫们死了,哥哥很自责,若是她受伤的事情让哥哥知道,哥哥会更自责的。
青云向腾格里拱手道:“公子救了我妹妹,又救了我,感激之心无以言表,日后定当重谢。”朗朗而言,神态不卑不亢,在腾格里狂放威严的气势下,青云竟丝毫不比他逊色,也没有唯唯诺诺的态度。
腾格里收起手中的羊皮袋,面无表情地道:“我并没有救你,只是救了令妹。”
本来对黛玉却也称得上是平和温柔,但是对青云却是冷淡之极。
看着王嬷嬷等人已经将马车收拾好了,腾格里便跃上骏马,道:“既然姑娘已经与令兄团聚,腾格里也该告辞了。”
不等黛玉反应过来,口中呼啸一声,十九骑风卷残云一般疾驰而去。
南方,他们也是往南方走的。
黛玉轻轻叹了一口气,凝视着青云疲惫的脸,拿着手帕给他擦拭着脸上的血迹,才轻声道:“是京城中的谁派来杀我们的呢?是不是想拦着我们,不让我们回到爹爹那里去?爹爹那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盐政之缺惹来的杀身之祸?这件事情,皇上知道不知道?还是利用我们做饵?”
满肚子里的疑问,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她不是笨蛋,约略也能猜出端倪。
青云惨然一笑,却不将心中的事情告诉黛玉,只是柔声道:“好了,这些事情你知道了也没什么打紧。眼前最要紧的,却是我们得安然回到江南见父亲。”又叹道:“才出京数百里便立即被劫杀,护卫皆亡,南下只怕更形艰难了些。”
黛玉心中自然明白,也只得如此了。
坐上马车,南行十二人,现在只剩下五个人了,青云套好马车,因先前的骏马受到刺激,只怕是被人暗中下了药,青云也不再放心,便将自己的骏马套好拉车,担任车夫,一径南下。此次回乡,不可讳言,危机重重。
这一次有腾格里救了他们兄妹,可下一次呢?一男四女,如何平安?
王嬷嬷与雪雁春纤等人也都不敢说什么,只得缄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