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胤禛的生日还有一天,虽然胤禛说不是什么大生日,可是毕竟是诸位皇子福晋格格们济济一堂,自然事情也就更繁琐了。黛玉自嘲地笑道:“怪道哥哥心里不高兴呢,他生日的时候,我也没这样操劳,里里外外都要顾及。”
春纤端了一碗建莲红枣儿汤来,笑道:“姑娘知道才好呢,难怪公子吃醋。”
黛玉起身坐在炕桌边,轻轻抿了一口,并没有说话。
胤禛生辰宴上的事情已经一色妥当了,如今却是十分悠闲,毕竟皇子生日,内务府自然许多东西都料理妥当,只是按着她的意思搭建戏台,预备花厅以及更衣歇息之所罢了。心中却不免有些叹息,皇子悲哀,生日到了,康熙也就赏赐一些东西,并不释放一点点的亲情,这也是胤禛十分寂寞的罢?
叹一回胤禛,想一回自己,原来,天底下寂寞的,并非只有自己。
雪雁的话仿佛在耳畔响起,三年后的秀女,着实是让她担忧的,胤祥的嬉笑之言她是不能放在心里的。九五之尊操纵天下人的命运,而她,一个有点不让须眉气魄的小女子,也无法按着自己的意思去掌握自己的命运么?三年后又是怎么一番场景?自己终将面对的会是什么?父亲早有安排,可自己却想走自己的路。
春纤一面服侍着黛玉喝汤暖身,一面道:“老爷和公子的意思儿,姑娘听着一些儿是没错的。虽然四阿哥和姑娘交情是极好的,又拜托姑娘来替他张罗着生辰宴,可是他终究是皇子,姑娘常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自己总要好好想想的。”
黛玉顿了顿,推开眼前的汤碗,揪然不乐,权势面前,竟真的无法滋生最纯洁的一份友谊或者亲情了么?
知道黛玉的苦恼后,胤禛心中一沉,随即道:“你放心,一切有我呢!”
放心什么?他并没有说下去。
短短的一句话,却重若千斤,他似乎在对黛玉立誓,又似乎有了主意。
这种有依靠的感觉,是如此温暖。
黛玉不由自主地眼眶一热,知道世间,除了哥哥可以依靠,还有一个他。
可是在皇权面前,有时候,自己的意愿是如此薄弱,薄弱到他们各自心惊。
而这一点,很快就会到来,让他们意识到,对于一切,他们是弱的。
今日恰是胤禛的生日,正值卯时,青云看着黛玉对镜梳妆,淡淡地道:“生在皇家,懂得太多的勾心斗角,可是若真是论起狠厉来,四阿哥连我都不及。生在乱世也好,盛世也罢,仁慈就是自己最大的致命伤,他还没有学会狠辣。”
不手软不心慈,是胤禛需要迈向的第一步,残忍,狠厉。
他只知道寂寞的凄凉,只知道尊荣下他是孤单的,却不知道,不去争夺,他就会被别人铲除,生在帝王家,没有一帆风顺,当然,也就罕见手足情深,他安好无损,就是别人的挡路石。这样的人,又凭什么能让妹妹依靠?让妹妹放心?
看着哥哥俊美依旧的脸庞,黛玉有一点儿的愕然,却随即淡淡一笑。
人生是不能强求的,她也只是过得随意自然罢了。
不知何时,窗外雪花已经停止了,剩下远远水池中有一点氤氲的水汽,遮住了清新淡雅的苍松翠柏白雪红梅。
在权势的漩涡中,真的,有时候什么都看不见了。
云深不知处,有时候,她也很迷茫。
也许走过了,才知道云雾深深何处才是人生路。
春纤捧来新衣,绣着墨梅新词白绫裙,月白滚印银丝暗绣竹叶的长褙子,绣着一朵朵淡紫的梅花,道:“姑娘快换上罢,今儿个那里人来人往的,宫中福晋格格们,哪一个不是花枝招展的?姑娘模样生得好,再不能叫她们比了下去。”
黛玉闻言十分莞尔,青云却道:“打扮得那样好看做什么?便宜了外人看。”
春纤似乎嗅到了一股弥漫着的醋意,嘻嘻一笑道:“公子,姑娘怎么说那也是上三旗的格格,虽然不能与皇子公主平起平坐,可是金尊玉贵,名满天下,却比公主还强上十二分呢,让外人见见又怎么了?赶明儿才好挑一个好姑爷呢!”
黛玉笑道:“春纤这张嘴,越来越让人想缝上。”
推了推青云,道:“哥哥快出去,让我换衣,今儿个要忙乱好一番呢!”
青云从袖中取出一根象牙白簪放在妆台上,簪头雕琢的恰是梅花攒簇,蕊嵌金丝,十分精巧,笑道:“昨儿个才叫人雕琢了一根象牙簪子,回头别忘记戴上。”兄妹两个正值孝期,一应衣着首饰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精心些儿。
黛玉一呆,看着他的背影一笑,心里暖暖的,十分感激哥哥的无微不至。
换上新衣,用象牙白簪将一头青丝斜斜偏右挽就梅花宝髻,两颊各留着两根小辫子,用白色头绳系出朵朵梅花,配上水滴玉坠,内雕梅花,揽镜自照时,却见镜中人儿眉目姣美,清丽如梅,妩媚难言,仿佛神仙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