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邹清荷有刘姥姥进大观园的白目。白天没有仔细观察过厨房,他想烧热水洗澡,但那里面是他不认识的煤炉。“双头煤灶啊。”柳下溪好笑道,“想煮宵夜吃啊?”顺手扭了开关,炉火燃起来。
“这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不是煤为燃料吗?”
“沼气,也是煤气。这是开关,顺时针扭动。”关上炉火。
“没见到水壶。”邹清荷喃喃。
“电水壶,直接穴电就好了。烧开水喝吗?热水瓶里有。”
“不是喝,是想烧热水洗澡。”邹清荷不好意思了。
“哦。”柳下溪笑,“不用烧水,有热水器,是用电的。不过,要先开着,等三十分钟才有热水。”
浴室与厕所在一起,热水器这种东西,邹清荷听都没听说过……
“花洒,水从这里出来的。这里是水开关,这里是电源开关,这是洗发液,这是淋浴露。毛巾放在这里,牙刷放在这里,干净衣服放在这篮子里,脏衣服放进阳台上的洗衣机里,我正好也要一起洗衣服呢。”一一指点,邹清荷聪明记忆力又好,不用说第二遍。
邹清荷惊叹:“我们这儿有热水器卖吗?”
“家里的人从上海给我寄过来的,只要有电就能用了。”柳下溪坐在客厅的双人沙发上,这沙发是在本地买的,木制,油的是本色漆,这里的木制家具不错,大方结实,在人体工程学上的运用恰当。
“柳大哥怎么不留在北京,反而来这小地方?人不都是往高处走么?”
邹清荷坐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好奇地盯着柳下溪。
柳下溪沉默下来,躲过了邹清荷探询的眼神。
邹清荷举起双手,笑道:“啊哈,我投降。柳大哥,我可不想知道你过多的秘密被你杀人灭口。”
“你这小子!”柳下溪笑了起来,伸长手臂揉乱他的头发。
柳下溪起得早。一扫初来此地时的懒散“也该振作了。”他暗想。
翻开自己整理的这案子的资料。真的结案了吗?还有疑点存在。可惜尸体已经被火化,连骨灰也被死者的亲人带走。这里的人对凶杀案的处理方式很草率。
钉子的事是偶然还是暗示了什么?
目击证人之一的刘华……
柳下溪心一动,也该查一查此人在案发当时的动向。
心动不如行动。
大队长人不在,同事们都认为案子已经结了。今天是星期天,想看证物与档案也不方便找人回去上班,只有自己出动独自解决疑点。
邹清荷睡了个自然醒,精神特别好。一看表居然九点多了。这可是破记录了的,真舒服,柔软的大床可以翻来滚去。周围也没有漏噪音的墙,听不到小孩的哭声与夫妻的吵架打闹……真幸福啊。
出了卧室,看不到柳下溪。昨天的衣服已经好好地晒在阳台上了。邹清荷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正要洗脸漱口,门开了。柳下溪提着菜与早餐进来了,带着灿烂的阳光,晒得满屋生辉。
“柳大哥会做饭么?”邹清荷惊奇地接下他手中的菜。
柳下溪笑笑摇头:“当然是你来做,据我的推理你是一定会做的。”
邹清荷摸摸还没有生出胡子的下巴:“柳大哥说说你的推理。”
“很简单,你们家父亲与姐姐都在上班,还是没有固定上下班时间的职业。你既然是走读生。做饭菜自然就是你的家务事。”
“就这么简单的推理?”邹清荷笑。的确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是会做菜的,只不过他不知道自己所做的饭菜算不得美味。
这是非常愉快的一个上午。
“大约就在这里。”邹清荷熟悉这条河堤,虽说那天有浓雾。他指出那天车胎破掉的大约位置。
柳下溪心中有疑惑,看到尸检报告的汪队长到底是怎么想这件案子的?
邹清荷有观察的习惯,虽说那观察还不成熟。他看着柳下溪戴着手套在地上细细寻找,明白他是在找钉子。
在铺满石子的路上找钉子……真是辛苦的事啊。
邹清荷擦着额头渗出的细汗。前面柳下溪大个的身影认真地翻动着石子。“这种执着是办案人员的精髓吧。”邹清荷敬佩地想。腿有些麻木,伸了伸腿。站起身来,一顺脚踢翻了几颗石子,其中传来了细微的金属声响。
大喜:“啊,找到了。”
与此同时,柳下溪也发出了喜悦的声音:“找到了。”同一型号的钉子。他们俩仔细地寻找近500米处,找到了几颗散落在草边与卵石间的钉子。
两人笑了起来,零散的路上行人用看疯子的眼神扫射他们。
“说说你的看法。”两人把自行车放在身后的斜坡上,柳下溪对随意坐在水泥墩上的邹清荷道。
“如果钉子是无意漏掉在路上的话,应该零散地沿着行走的曲线掉落。我记得自己骑车是沿着稍左行走。今天找到的钉子却是沿横线散落,也就可以这么来理解:钉子是被人故意撒落在路上,目的恐怕就是击破车胎。”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柳下溪拾起几块石子,漂亮的打着水漂,石子在水面跳跃,一圈二圈三圈。邹清荷想,原来柳大哥也曾年少过。
“地上的钉子在我们之前被人重新拾走了,我们找到的都是极难被发现的,做这种事的人有自己的目的。有几种可能:一是针对我来的,也许我得罪过谁。我早上那个时间内会骑车经过,知道的人不少。专为了让我的车胎爆破,这种无聊事也是有人可能会做的。不过,这种可能性极小。二是无差别行为,不是针对某一人,纯粹是为了做而做。不过,做这种事的人不会费心去拾回钉子。三是针对那天清晨发生的案件。在我之前有人先发现了凶杀案,发现了尸体可又不想做第一目击者。这个人知道我上学的时间,等确定我车胎破了走远后,拾起地上的钉子,然后……”邹清荷一阵恶寒,当时有雾,能看的地方并不远,而且他急着去学校并没有东张西望,只要想着身后浓雾里有那么一个人,睁着眼睛,血红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背影……那是不愉快的想象。
柳下溪把手轻轻地放在他肩上,望着他的双眼:“早上我要跑步,你也不要骑车,每天沿着河堤陪我跑步吧,这也是锻炼身体,对学习也有好处。”
“跑步?”邹清荷张大可以塞进鸡蛋的嘴:“这么远!”
“马拉松更远。”柳下溪的口气是强硬的。
邹清荷陷入思想斗争里,跑步也是好事,只不过……能坚持么?特别是天越来越冷了。早晨还好,只是,放学后在路上跑步感觉有些傻。
突然,听到哄隆的声音。一道亮光闪过邹清荷的大脑:“拖拉机的声音!”他跳了起来,快步跑上大堤。
迎面来的拖拉机距离还非常远,那声音却先传过来了。
邹清荷兴奋地回来。柳下溪已经坐下来,含笑望着他。
邹清荷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抚掌笑道:“是开拖拉机的大叔,钉子一定是那位大叔撒下的。”想了想又道,“做了这么多事的是那位大叔!难怪他不肯下车,因为他已经知道那人死了。哎,只怪我当时观察得不够仔细,柳大哥是不是早就料到了呢?”
“也不是,钉子的事我是听你说起的。路这么宽,被划到巧了点。”
“我原以为,它(指自行车)是自然死亡的。真料不到是横死。”
“横死。嗯,很贴切。呵呵。”
“别笑。”捶他的肩。“总之,我觉得大叔做这种事非常奇怪。”
“可惜,现场被破坏了。”柳下溪轻叹一声。“清晨的拖拉机声音恐怕更响。我们不妨这么假设:死者被刺伤后逃了出来,慌乱地朝着听到声音的来源跑去,希望得到解救。这就是死者从这个小码头,没直接往大堤上跑,而是沿着斜坡跑的理由。而凶手们没有追上来也是被这声音给吓的,当时他们只怕是直接就逃了。他们没有逃多远,又忍不住回来想看情况,可还没等他们看清,又听到了拖拉机声,这次他们应该直接逃跑了。汽船发动的尾烟,把雾的颜色染成了深色的暗红。这小码头在冬季很少有汽船停靠,是水位的关系吧。现在水位不高,货运一般不往水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