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暗,甄少游和容少妍稍稍吃了点东西,一起走向后堂。
容少妍道:“少游,我们要去医谁?”
甄少游停下脚步,在容少妍耳边说出一个名字,顿时将容少妍吓了一跳。
容少妍神色惊疑地道:“他还没死吗?”
甄少游道:“我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我相信应该就是他。”
容少妍惊道:“看不清他的容貌?”
甄少游叹了口气,黯然道:“是――他的样子很可怕,你一会看到不要害怕。”
容少妍道:“如果真的是他,我不会害怕的。”
甄少游道:“这也许是我们这辈子要做的最难的一次疗伤,这其中种种艰难我都思考过,你也要有足够的准备。”
容少妍道:“我知道。”
甄少游道:“你先把心静下来,把之前的事情忘记。”
容少妍轻轻点了点头,黯然道:“少游,是不是我这生罪孽太重,纵然我百般救人,还是遭到天谴?”
甄少游轻轻将容少妍搂在怀里,道:“你错了,如果真有天谴,只怕那晚你也在劫难逃,上天留下你,是想你救更多的人。”
容少妍沉默片刻,轻声道:“少游,你说得对,我现在心中应该忘却杀人,只想着救人。”
甄少游点头道:“是的。”
容少妍道:“我们去吧。”
甄少游轻叹道:“你想必也很疲累,只是今晚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坚持住。”
容少妍道:“我知道,我也习惯了。”
说到这里容少妍微微一笑,道:“我还一直在想该如何安慰无双,现在真恨不得立刻找到她――她一定难过死了――”
看着容少妍脸上的笑容,甄少游心中一阵激动,道:“你笑了。”
容少妍道:“是吗?”
甄少游道:“我好久没看到你笑了。”
容少妍望着甄少游,轻声道:“我会好起来的。”
甄少游道:“那就好。”
说话间一个衣衫褴褛的翠衣少女脚步来到甄少游和容少妍跟前,少女脚步有些踉跄,头发蓬乱,脸上又脏又黑,看不出她是美是丑,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少女向甄少游深深施了一礼,什么也没有说。
甄少游道:“今夜也要辛苦你了。”
翠衣少女明亮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喜悦之色,用力摇了摇头。
此时西门若芷正和安仙儿在大宅小花园中散步,田宅没有江南世家那么庞大奢华,但小花园中也建造得颇为精致,也有小桥流水,亭阁假石。夜色下田宅中处处辉煌,把周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西门若芷道:“为什么甄先生不让我跟着?”
安仙儿轻声道:“他们今晚要医治一个人,过程会很恐怖,我想他是怕把你吓着。”
西门若芷道:“少妍姐姐不怕吗?”
安仙儿道:“她是恒山剑派弟子,擅长药术和医治外伤,应该已经习惯了。”
西门若芷想了想,道:“什么东西会很恐怖?”
安仙儿道:“比如把一个人脸上的肉一块块挖下来――”
西门若芷心中一寒,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仙儿道:“为了救他。”
西门若芷颤声道:“那太可怕了。”
安仙儿道:“是。”
西门若芷沉默半晌,道:“安大婶,你真的是我慧姑姑的结拜姐妹吗?”
安仙儿淡淡一笑,道:“是的,她年少之时曾去过西域,那时她美丽聪慧,剑法高超,我们结为异姓姐妹。”
西门若芷轻叹道:“大家都说峨嵋派中慧姑姑剑法武功,可她从来不在江湖行走,我也从没见过她出手。”
安仙儿道:“她是近五十年来唯一能修炼完所有峨嵋派绝学的女子,峨嵋建派三百年以来也只有七人可以做到,只可惜――”
四
西门若芷忍不住问道:“可惜什么?”
安仙儿道:“没什么。”
西门若芷道:“我想慧姑姑一定有她的伤心事。”
安仙儿道:“她太好强了。”
西门若芷奇道:“好强?我可从来没见到她和人争什么。”
安仙儿淡淡一笑道:“有些事你不知道,我也不便告诉你,如果她觉得有必要的话,会告诉你的。”
西门若芷有意无意地点了点头,道:“我有点想她了。”
安仙儿道:“你今年几岁了?”
西门若芷道:“十九。”
安仙儿道:“中原之中象你这样年龄的女孩,应该早就嫁人了,可有许人家?”
西门若芷脸色微微一红。
安仙儿道:“听说年初江南江湖大会上,你和南海剑派叶沧浪经常在一起。”
西门若芷脸更红了,低下了头
安仙儿道:“怎么,你不喜欢他吗?”
西门若芷轻声道:“我不知道。”
安仙儿点头道:“我明白了。”
西门若芷道:“他是个很不错的人,和碧漪姐姐的丈夫秋思南有些象,都是很温和很斯文的人,可是――可是――”
说到这里,她们来到小亭中,西门若芷扶着栏杆,没有再说下去。
安仙儿道:“你是不是把他和宇文双城和古风相比?”
西门若芷脸又一红,低声道:“是。”
安仙儿轻叹口气,道:“傻孩子,你不能这样来比较他们,纵然宇文双城和古风再了不起,他们在你这一生中也只是个过客。”
西门若芷沉默半晌,轻声道:“安大婶,你真好。”
安仙儿淡淡一笑,笑得有些苦涩,道:“我也坏了很多。”
西门若芷道:“安大婶是孔雀王,我小时候经常听慧姑姑说孔雀王的故事,一些很美丽的故事。”
安仙儿道:“孔雀的故事的确很美。”
西门若芷道:“慧姑姑讲得最多的是一个孔雀东飞的故事,说一只美丽的孔雀东飞来到一个国家,爱上了一个王子,虽然那王子有了妻子,但她依然为那个王子做了很多事情,只是那个国家正值大变,最后孔雀和王子死在一起,每次我听这个故事都会哭。”
西门若芷说完转过身,忽然发现安仙儿的眼角有泪光闪烁,心中不由得感到惊奇,道:“安大婶,你怎么啦?”
安仙儿眨了眨眼睛,强笑道:“没什么。”
她上前两步扶着栏杆,轻声说了一句长长的梵文,然后用汉语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孔雀的生命原本就是为了别人而燃烧的。”
听到安仙儿平静而又虔诚的声音,西门若芷心头也感到一阵温暖和感动。
安仙儿沉默半晌,道:“你哥哥好吗?”
西门若芷道:“无奇三哥吗?他很好,就是太懒,什么事情都不肯用心学。”
安仙儿道:“你觉得他能和宇文双城和古风相比吗?”
西门若芷愣了愣,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安仙儿苦笑一声,道:“我错了,你不可能知道他太多事情的。”
西门若芷轻声道:“我很多时间都在峨嵋。”
安仙儿道:“是。”
西门若芷道:“慧姑姑说他赌性太重,不过他赌的本事也真的厉害,很少输,他经常一个人偷偷跑去江南各大赌庄赌钱,我爹每次知道都会狠狠打他一顿。”
安仙儿神情微微一变,转过身望向西门若芷。
西门若芷道:“他能猜色子,有次我和他玩猜色子,他离我五步远,用黑布蒙着眼睛,我用碗摇两颗色子,结果十次之中他能猜中九次。”
安仙儿神情变得有些凝重,道:“他没有用什么骗人的手法?”
西门若芷道:“我听人说内力武功修为高深的人能随意摇出色子的点数,但他的武功很差劲,而且他只是猜结果,从来不自己摇的。”<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