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本就不是个情绪大起大落的人,她性情淡寡,只有在这两年稍微好一些,多了点人情味,但情绪也甚少大起大落。
可是这一次,她真真实实的休会了一遭“跌宕起伏”的波动,整个人都被莫云带来的消息冲得木讷了,难以置信的睁大着双眼,看着莫翼,莫翼听不太明白大人之间的话,回以无辜单纯的迷茫,不过见莫非看着自己,单纯的开心,笑弯了一双晶灿的大眼。
无数的疑问和冲击在莫非的心里直打着转,教她连思考都停滞了。
他怎么可能是她的孩子?不可能的啊!
“因为他是你和莫天的孩子,所以我不可能让他知道那天晚上的事,否则……”莫云彷佛看不见她的惊震一样,淡淡勾唇,语气那样的清淡,清淡得理所当然,“他若知道你们之间还有一个这样的牵绊,又怎么可能轻易对你死心?”
“不可能的!”莫非陡然转向他,大声反驳,“我不相信,我根本就不可能……”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了,那是她最深的痛,她喊不出来。
她根本不可能有孩子,何况,还是这么大一个孩子,明显是在她离开这两年生下来的,怎么可能是她的孩子?她没有失忆,这两年她的每一天都清清楚楚的记着,记在了脑海里,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曾有过孩子?
也不知道这一番话是为了说服谁,又或者,这样的坚定是因为不愿去想象,这两年的一切痛苦,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他是试管婴儿。”莫云轻描淡写的打破她的质疑。
“什么?”
“是让莫天的jing子和你的卵子在试管中结合而成为受精卵,而他,就是那些胚胎前休中最优秀的一个结合休。!”莫云冰冷的声音就像机器一样,毫无温度,看着莫翼的眼神更是冰冷得像是看着最厌恶的尘埃。
莫非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好像被打了个一个死结一样,解不开。
“正常情况下,你确实不能怀孕,那是因为你的卵泡不能自动破裂,所以没有办法受精,并不是你本身的卵细胞出了问题,只要让你的卵细胞开合了,也就可以接受jing子的进入了。”莫云面无表情的继续道。
莫非听得茫然迷蒙,更多的是不懂。什么卵细胞开合,接受jing子,这是什么意思?
也无怪于莫非如此茫然,对于性之类的东西,她从来不去接触,莫云也一直没有教过她这样的东西,在经历之前,她对情事都是朦朦胧胧,甚至不知道男人是从哪里进入女人的体内的,何况是这些更深入的东西。
“他确实是你的孩子,我没有必要拿这种事骗你,或许,你想要做一个亲子鉴定来确认?”莫云的脸上浮着若有似无的讥嘲,嘲讽着她的质疑。
看着他那样的神情,莫非并没有生气,反而是愧疚,说不出的愧与疚。感觉现在不再是他背叛了他的誓言,而是她背叛了他,虽然她从不知情。
可是……”
“为什么?”她再一次流下眼泪。
莫云幽幽的注视着她,注视着她的泪,没有开口。
莫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扁下嘴,好像是心疼的擦着莫非的眼泪,只是胖胖的小手并不怎么灵敏,胡乱的擦着。
“告诉我为什么?“莫非抬起眸,看着他重复,“既然你可以让我和二哥有一个孩子,那为什么你不直接用你自己的jing子,造出一个我们的孩子?“她不懂,真的不懂,如果可以生下孩子,那为什么他不选择自己的jing子,而要费神的去设计二哥?
为了让她的心里只有他的存在,他不惜将她囚禁在无形的牢笼中十数年,甚至将二哥驱逐出英国,可是现在,为什么他明知道二哥对她的感情,却让她和二哥有了彼此的孩子?难道他不在意了吗?她不懂他,这一次是真的不懂了。
莫云的脸部没有变化,身体却突兀的紧了一下,然在莫非发现异常前,已经恢复了原状。
“你在乎吗?”他问道,面无表情,犀利的眼神冰冰冷冷的,“你真的在乎孩子是不是我的吗?”
“为什么要这么问?”莫非心一寒,涩哑的问道,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刺穿了一样的,生疼,但不知道是为他,还是为自己。
“我以为你在乎的,只是你能不能怀李,在乎的只有你自己!”莫云笑得很轻,如他的名字一样,飘渺而不真实,半垂的眼帘下波光涌动,含着那样重的情与说不出的冷“‘为了你自以为的不完美,你可以一再的从我的身边离开,毫不回头,仅仅因为你无法怀孕,你可以狠下心在那样的温度下,跳下海水,只为了从我的身边离开口如果你真的在乎,在乎我,你又怎么能那样的狠心?”
“你知道吗,那天,我在海里找了你一天一夜,直到深夜还没有找到你的时候,我已经绝望到在想,只要找到了你的尸休,将你的后事安顿好后,我就下去陪你,甚至想着,到时候一定不会将你的棺木封死,因为我要让人在我死后,将我们合葬在一起。”
听着他状似不经意的回忆,心是怎样的纠痛啊!那就像是被人硬生生的从肉里将心挖出了一块,疼得整个神经都痉孪了。
莫非猛地捂住嘴,眼泪疯涌的夺眶而出,怎么也制止不住,她几乎能想象他那个时候是怎样的悲恸,怎样的绝望。连她自己现在回想起来也不懂,为什么她那时候会那样的心狠,那样的执拗。
“结果呢?当我好不容易得到你得救,还好好的活着的消息而兴奋不已时,你却已经去了马来西亚。你宁愿投奔莫天的敌人,也不愿告诉我这个消息,为什么?你可想过,当你到达费家时,我在做什么吗,我整整站在海边站了七天七夜,连一下都不敢合上眼睛,我怕一闭上眼睛,就会梦到你的绝情和你离开的那一幕,那个时候我有多绝望,你感受过吗?不,你不知道,所以你一次又一次的选择背离我。”
“可是,我却仍是庆幸着,庆幸的想着,只要你还活着就好,只要你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和我一样呼吸着同样的空气,看着同一片天空,只要你还活着,就还有希望。于是,我又傻傻的找到了马来西亚,等待着时机,我以为,你费尽心思从费家逃离是为了我,可是,当我从那个餐馆追出去,却追到了萧若水时,我是怎样的心情?你明明就在我的眼前,却不认我,宁愿我像傻子一样,和你擦肩而过,任我听到你被拐卖的消息后,急疯了,你却丝毫不回头。两年来任我翻天覆地的找你,却一个人躲在法国的偏僻小镇上,连报纸和新闻也不看。”
说到这里他忽而一笑,“呵,如果你看了报纸,电视,知道我已经到了法国,只怕,你早早已经离开了那个小镇吧!”
带着几分悲哀的自嘲笑弧,让她如吞了沙子一样,那些沙子全部都卡在喉咙里。
“你真的在乎我吗?如果你在乎,为什么不能想想我对你二十几年的感情,为什么你看不到我的心?”
“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破碎不堪的抽泣从指缝间溢出,莫非弯下腰,抱住莫翼小小的身体,痛哭。
“你一次次的给我希望,你却一次次的让我绝望,让我无止尽的等待着你的回来,一遍遍的奢望着,却又变成了绝望与愤怒。有时候真的很想恨你,但到了最后,恨的却是自己,连恨这个宇都不想安在你的身上,因为我怕,怕我的恨会变成咒怨,让你在我碰触不到的角落。”莫云涩笑,笑自己的愚昧,也笑自己爱到盲目。
他从不信鬼神,却为了她也信了,怕了,怕她真的被他的怨念所伤害,除了思念,连情绪都要控制着。
“那天,你以为我是在吓你吗?我告诉你,那是我最真实的想法,因为这里,已经绝望到再也承认不了再一次的打击了。”他指着自己的心脏,一字一句徐缓的说道,“你问我为什么,那么我问你,一个孩子就能束缚住你的心吗?”
如果需要靠一个孩子才能绑住她的心,那么他这么多年的爱成了什么呢?讽刺吗?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爱变得如此卑徵不值?
莫非被他连番的话语压得喘不过气来了,心生生的扯疼着,脸色白得泛青,差点缓不过胸口的那口气来。
“非儿,你在乎的只是你自己罢了。”莫云一道深沉的叹息后,苦笑着,总结,轻幽的话里没有任何的责备,只有深深的疲惫和怠倦,也让莫非心慌的泣不成音。
可是,面对他冷酷的宣判,她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泪在脸上绝了堤,所有她曾经以为熬不过去的痛,在他的面前全变得渺小起来,细微得不值一提。
“你准备一下吧,过几天我就要带你去见女王,正式公开你的身份。”莫云冷淡的转过身去,“既然你已经见到莫翼了,就让他留在这里吧,如果你不想他在这里,就把他送到莫天的房里去,那里会有人照顾他。”
“大哥!”莫非急喊住他,那是未经过大脑的条件反射,连她自已也没有想好前,声音已经先出了……
莫云停住脚步,没有回头,或许是不敢回头吧,怕一回头,她就看到了,他眼里隐隐浮着波动的水光。
他并不若她想的那样强大,他也容易受伤口
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心沉痛极了,那一刻,她好像不顾一切投入他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他,就算后悔也无所谓,只要能拥抱他,她可以抛开一切,不去想自已那脆弱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陨落的身体。
可是终究不行啊,体内不断的有另一道声音叫嚣着,她不能这么做。
“对不起。”绝望的闭上眼,最后万千的话里到了喉咙,只变成干涩的歉意,干涩嘶哑,毫无意义。
莫云模糊的蓝眸里孕起自嘲的冷波,径自走了出去,再没有留下一句话。
他要她的对不起做什么?
莫非几乎哭岔了气,直到一双温热的小手摸上了她的脸,她这才惊觉莫翼还在她的身边,迎视着莫翼像是担忧的委屈大眼,哭着笑了,将他抱入怀里,泪流满面。
门外,美云颓然的靠着墙,彷佛用尽了所有力气般,脸深深的埋在掌心里,喉结上下滚动着,无声的哑笑着,彷佛有团阴暗的东西笼罩在他的四周,手指间隐隐闪着湿湿的液休。
“你竟然爱上了你的妹妹,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不相信你的承诺,除非你喝下这个,只要你喝下了这瓶水,我就答应你,放过她。”
“我决不能允许你毁了我一生的心血,这一辈子你永远也别想爱她,碰她,更不用想和她生出一个乱。m的怪胎来!”
冷酷阴魅如地狱来的魔魅缠绕着莫云,他痛苦的颤栗着,缓缓的沿着墙,滑坐在地上,身体轻微的颤抖着。
如果可以,他又怎会不希望拥有他和她的孩子?可是,那是不可能的,这一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那天,莫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直没有出来,也没有下去给莫非端午餐,吴嫂一颗心算是悬着的,感觉好像从这一次小姐回来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再没有了七年前的和睦融融。
在午餐开始前,去敲了他的门,但门内没有一点声音,只好退了下去,吩咐下人做了两份午餐,将莫云的放在门口,然后端着莫非的去了隔壁的房间。
进去后,才发现莫翼竟然也在里面,当时她的脸变了好几种颜色,从惊愕到惊慌,再到不安,最后又变成了担心口
她并不知道,莫翼会是莫非的孩子,只因为莫翼是和萧若水一起出现,便先入为主的将萧若水当成了莫翼的亲生母亲,虽然有几次她都听到莫翼叫萧若水“萧姨”,但她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莫云不愿意给萧若水一个名分,才不许她以母亲的身份自居,因此也为现在与莫云关系十分紧张的莫非担心着。
莫非并没有注意到吴嫂的异样,半侧着身子,以手肘撑着床,躺着,低着头看着熟睡了的莫翼,好像看不够一样,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他柔软的细发和熟悉的五官。
小翼的睡相也很乖巧,只是很粘人,粘得带点**的味道,整个人都埋在莫非的胸怀里,抱住她的胸甜睡着。
“小姐,吃饭了。”吴嫂小心翼翼的说道。
“恩,放下吧,我等会儿吃。”莫非头也没抬的说道,连动作都不曾变动一下,仍有些红肿未消的眼睛似是在注视着莫翼,又像是透过那张粉嫩的小脸看着另一个人。
他真的很像二哥呢,除了那双眼睛,就和二哥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果二哥在天上知道了,他有了和她的孩子,他会高兴吗?
她想,二哥是会高兴的吧,因为他的死亡,也让大哥铸就了他自己一生的痛。
这些年小翼跟在大哥身边是过着怎样的生活她是不知道,不过看他这样活泼的样子,除了大哥的冷淡外,他应该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吧,毕竟他只是个孩子,不懂得大人复杂的心思,而且,有对莫家忠心耿耿的吴嫂在,怎么也会好好照顾好小翼的。
可是大哥呢,她一直都知道,大哥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总是那样漫不经心,彷佛什么也入不得他的心一样,但其实是因为他的心太小,只能装下一个东西,他看似无欲无求,其实自私霸道,只是伪装在了那张平和的笑容下。
那样自私的一个男人,怎么能够容忍一个她和别人的孩子出生,甚至,天天让他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想起莫翼出现时,他那冰冷的眼神,她就疼,疼得窒息,她想,她是可以明白他的心的,甚至,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只是为了她,为了她一句无意的话!为什么他总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她甚至在想,他将小翼这样带在身边,究竟是为了她的一句话,还是为了报复她的狠心离开,而不断的虐残自己的那颗心口
心中深深一叹,忙眨着眼,将眼底的湿润眨去,那张小脸在她的视野里变得模糊起来,让她根本无暇去想别的事。
吴嫂看着莫非背着自己的侧影,想说什么,但揣测不到发生了什么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将呈盘放在一旁的矮桌上,行了个礼,带着担心退了下去。
可是,直到那盘菜冷了,凉了,再被端下去了,莫非也始终没有动,就那样,在阳光的铺洒下,侧身躺在大床上轻拍着莫翼的小身子,似醒非醒,似睡非睡,却十分温馨,形成了一雷唯美的母子圄,只是在那唯美的温馨下,藏着不为人知的酸苦。
莫氏一族人向来都是浅眠,只是不知道莫翼是太小的缘故,还是怎么的,完全没有遗传到莫族的这一特点,他就是个小睡神,不仅睡得久,而且一睡起来就是雷打不动。
直到四个小时后自动醒来,就变成了个精力充沛的混世魔王,缠着莫非要玩这要玩那的,因为莫非的房里收集了计多的古玩,那些都是各个时期,古代制造给孩子的玩具,有一段时间莫非对这些东西特别感兴趣,很想知道,中国古代的孩子和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少女少妇,在家里都是做些什么,玩些什么。
那段时间就特别的关注着各大拍卖会,一发现有喜欢的,不用她说,莫云也会去给她拍回来,到了现在,她每一次抚摸着那些古风玩具,还能记得每一次莫云给她带回这些礼物时,她那快乐得好像得到了全世界一样的满足,
那个时候,太幸福了吧。
莫非喟叹着,宠溺的看着莫翼愉快的神情,也只有他能短暂的转移她的心思。
晚上,莫云那边终于有了回应,将吴嫂叫到了书房,神色很平静,却让人看了感觉他很疲惫,很落寞,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一样的孤寂。
“大少爷,您有什么吩咐吗?”吴嫂谨慎的问,也着实无法理解,这几年,她就只有在大少爷思念小姐的时候看到过这样的神情,可现在小姐已经回来了,为什么大少爷还会露出这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