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贱民署,偷环佩,而后再入延陵府。一步一步,皆是精心安排,细心部属,一步一步,她从未走错过。
而后她成了天下最奸贱的女人,成了百姓心中最憎恶的佞臣。
后悔过吗?若问后悔,她当日便不该去攀昆仑山,不该由崖顶跌下,不该任那错枝繁叉伤了越儿的眼,不该见到那个女人。如果真是如此,她或以也会成为秉性纯良的女子,揣着一颗慈悲善心,学会爱人,又能够被人爱。
记忆压覆,重得呼不出一口气。
她如此罪孽,如此卑微。她从不配挺身立于这九重深阙迎得万千瞩目,她从不配那满宫室的下人面向自己齐声贺拜,她不过也是个奴才,比他们更卑贱的奴才。
不如地狱,时而想真不如落了九尺黄泉,坠入那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若人生活得如此卑辛艰难,是不如无生。
此时,她倔强的不肯低头,死死迎上他的目光,然他又因何满面痛意的凝着自己?莫非他真是不知道,延陵易从来不是能够怜悯的女人,她根本不值得可怜。
“我是天下人鄙骂的奸贼。王爷高洁清骨,莫因我沾却一身污臭。”她轻轻地笑,俱是自嘲。
她笑自己的手腕鄙劣,笑他虚假的怜悯;笑自己骨子里的卑微低从,却也笑他天生高人一等的尊贵。
他们是多么的不同,他愈是完美,她便愈卑劣。
她看不惯他的八面玲珑,因她永远做不到。
她看不惯他祥宁平和的笑,因那表情她一辈子演不来。
纵连一个随意安然的眼神,她都学不会。于是她才那么恨,那么恨他。
纵他不是在作戏,她也当是虚假的戏码。
是,恨的人,一直都是自己,她恨着他,恨这世上比自己幸运的无数人,索性便成了天下人,其实最恨最恨的,还是自己。
风夹着芳瑛,落了满处,不仅仅是他肩头,连着她袖摆,裙裳俱是星星点点。
他走近了她,袍子由风展起一角。
他始终握住她一支腕子不放,寻着她冰凉颤抖的五指,是要做出十指纠缠的姿势。
另一手,于二人之间,静静抬起。
他向她伸了手,等着这支腕子由她自己握住。
她是要相信,才能学会爱。
他要教的还有太多,不仅仅是爱。
她不动,右手于负在身后的袖笼中颤了一颤。
不作犹豫,另一只手幻化成臂由她腰上掠过,紧紧环着,将她往胸前一带,即是拥住。目光腾着雾,他吻过她侧鬓,淡淡道:“会有地狱吗?莫怕。我陪着你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