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草这护军都尉可不是白当的,来之前他是特地准备了诸多草药,大部分都是用来止血消炎的,拉了足足三辆马车。只要打仗必然会有人受伤有人战死,他能做的就是尽力让更多人活着回家。
他在电视上看过战争,各种大片也都看过。可荧幕上的和真实发生在眼前的,那是完全两种概念。除开这一幕幕鲜血淋漓的场景,还有那股子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他。
人命比草贱,眼前就是……
卓草茫然的呆坐在石头上,面前则是具已经完全断了气的女尸。身上披着卓草解下的锦衣长衫,再无任何生机。
“卓君,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前面兴许还有类似的,咱们没时间伤感。死的只能等待会再收拾,现在先救活的!”
韩信在旁提醒。他不懂任何医术,城镇内更是乱成一锅粥。戍守在此地的役卒都受了伤,卓草现在必须得站出来!
“方才的屯长翎呢?
“他们正在帮忙救人。”
卓草回过神来看向远处,就发现翎他们是挑人救的。躺在地上的寻常黔首,他们连看都不会看眼。目标非常明确,全都是身披甲胄的士卒。有黔首扑上来寻求帮助的,结果就被他们赶走,有的甚至是拔剑威胁!
这里是秦国,不是两千多年后的世界。
他们是秦卒,不是未来的人民子弟兵。
百姓命如草芥,翎这些秦卒根本不在乎。
“去,把他叫来。”
“好!”
片刻后,正在忙着救人的翎便来至卓草面前。
“见过都尉。”
“汝为何只救役卒,却不顾黔首?”
“啊?”
翎顿时愣了下。
这算什么问题?
这不是基操吗?
类似这种事,那都是优先救役卒。役卒就是服役的更卒,属于是青壮力。救好他们,那对秦国而言价值更高。像是那些老弱妇孺,那都是等役卒安顿好后再救。
不论是旱灾地震,秦国都奉行这样的做法。优先保障青壮力,等他们稍微恢复些,也能帮着救灾。
“先救黔首!“
“都尉,这不合规矩。”
“卓君……”
韩信也在旁摇头。
他现在算是卓草半个狗头军师,忍不住开口劝阻。
“去照做就是,出了事吾来担责!”卓草站起身来,“凡趁乱起祸的,杀!凡不配合不从者,杀!总之不惜一切代价先救黔首,还能动弹的就一块帮忙!”
“唯!”
逝者已矣,在这感慨神伤也没用。
先把活人救下,这才是真的。
“侯生,你先带人问问有几个懂医术的,由你带着他们救人,先救老弱妇孺。”
“唯!”
卓草前往北地郡,随行就没带多少人。除开韩信卓彘外,也就只有侯生等人。侯生当初被判在骊山皇陵服役,要不是卓草估摸着还在挖坟。他作为神医公乘阳庆的徒弟,天赋和能力自是有的,在伏荼亭名气相当高。
“卓君,为何要先救老弱妇孺?”
“因为要先救他们。”
“???”
您老搁这玩绕口令呢?
卓草也没过多解释,带着他们一块忙活。
“阿彘,你带人准备稀粥作为饭食。再烧十几个炉灶,用来准备熬药。”
“好嘞!”
“此地遭逢匈奴突袭,这件事可不简单。老韩,你安排两人先去北地郡通知上将军。对了,当地官吏呢?乡佐或是乡啬夫,哪怕是亭长呢?!”
“死了……”
“玛德!”
卓草愤愤然的踹了脚地上的匈奴尸体。
“见过都尉,小老儿是当地里正。”
卓草正窝火着,就有位老者颤颤巍巍的走来。葛布短衣上遍布血污,神色慌乱。看向卓草的眼神都带着些躲闪,连忙作揖行礼。
“汝可瞧见是怎么回事?”
“都瞧见了!”里正连连点头,“大概两个时辰前,吾等正在晒制粟米,就有大量的匈奴纵马疾驰而来。他们的装备极其精良,吾等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有大量的弩箭袭来。不少役卒亭卒,都被当场射杀。”
“大概多少人?”
“少说有五十人!”
“汝可确定?”
老者连连点头,“绝对没错!他们见人就杀,见粮就抢。还有些畜生更是当街侮辱女子,有的不堪受辱就投井而死。拢共也就大半个时辰,然后他们便扬长而去。还有大量的牲畜,都被杀了带走……”
匈奴人主要以牛羊为食,自然不会放过这些。像是鸡鸭牛羊,他们可全都掠夺一空。黔首辛辛苦苦积攒的两岁口粮,就这么一朝丧尽。好不容易迎来太平日子,却还要提防匈奴掠夺。
匈奴人的尸体并不多,就留下了三具。此地并非是乡城县城,只是寻常的乡村。就和伏荼亭类似,别说城墙咧,连像样的防御工事也没有。匈奴骑马袭来,那简直是如履平地,几乎不会受到任何阻碍。
“可抓到了匈奴俘虏?”
“只有个负伤的。”
“老韩,你去逼问他。等问完后,把他的肉给我一片片割下来!”
“卓君,这是俘虏,杀了不好吧?”
俘虏同样是算在军功里头,几乎能等同于一甲士首级。有时候俘虏甚至还比首级还管用,毕竟打仗说白了就是要扩大地盘,抢夺人口资源。现在可不是白起那时代,秦国基建搞的是风生水起,需要大量的劳动力。
俘虏,最为合适……
“他们来烧杀抢掠,你让我放了他?凭什么?!别说凌迟割肉,他就是死上个千次百次,这些无辜枉死的黔首也不会活过来。”
有时候战争就是这么可笑,明明是侵略者,犯下了滔天大罪。可他们只要高举白旗投降,然后就能活下来。可被他们残忍杀害的人,却是永远都活不过来了。俘虏是重要,可不杀了这家伙,卓草心里这口气难顺!
“好吧……”
韩信只得颔首点头。他并不懂匈奴语言,但当地有人懂。北地郡当初是义渠国的领地,后来被宣太后纳入至秦国版图。所以有些商贾经常与匈奴打交道,自是懂些他们的话。
片刻后,翎则是走了过来。
“禀都尉,现在基本都已处置妥当。”
“好。”
“只是……”
“只是什么?”
“役卒有些不满。”
“他们有任何不满,皆可直接来找我。”
“唯!”
卓草环视而去,长叹口气。“吾知道,你们心里有些不忿,觉得应该先救役卒。翎,你说秦国有爵位的人多,还是无爵的黔首多?”
“肯定是黔首多。”
“汝翁可有爵位?”
“本来是有的,却遭贼人抢走。”
“嗯?”
“吾乃是池阳县人士,吾翁乃是养子。本来大父说要将爵位留给吾翁,却因为吾翁只是养子,所以最后爵位给了伯父。”
“你爹是不是叫眾?”
“诶?!都尉竟然知晓?”
卓草顿时就笑了,这可真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