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秦渊深情地望了一眼双眼早已模糊的秦苍山,示意他好生照顾娘,便头也不回迈步离去。
“渊儿,渊儿……”娘亲的声音再次响起,秦渊双眼顿感炽热,他深深吸了口气,向昆仑山走去。
沿着熟悉的山路,一路披荆斩棘,只是半日秦渊便来到了定风崖。再往上就是雪线了。这也是平常猎人们止步的地方。雪线之上茫茫雪地,一不小心便会跌落山崖。所以,猎人们很少问津。
秦渊仰望着高耸入云的山顶,一咬牙,更是加快了脚步。“必需翻过昆仑山,否则娘亲的身子就好不了。”秦渊心里默念着,一股强大的意志支撑着自己。
渐渐地,积雪越来越深。从刚开始能没过脚踝,到现在已经几乎齐腰了。秦渊费力地拨着雪,一寸寸艰难地行进。“如果现在停下,用不了多久就会冻死在这里。”秦渊喘着粗气暗暗想到,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来时的痕迹早已被落雪抚平。
“手还在吗?”尽管手还在不停地拨着雪,可是秦渊已经感觉不到手的存在了。全身仿佛只剩下一口气存在心中。这口气不停地呼唤着秦渊,似娘亲低咛般的耳语,不能停,一刻也不能想要停。“就要到峰顶,就要越过昆仑山了。已经看到云层里的山峰了。北坡,灵狐,都在等着自己。”
“近了,还有一百步的样子,就在眼前了,不能停。”寒风夹着冰屑,向刀刃般割着秦渊的脸,刺骨异常。只是秦渊已没有了丝毫知觉,支撑自己的就只剩那一份不舍,对娘亲的不舍,对生命的不舍。
“十步,只有十步了,已经动不了了吗?不能停……”秦渊的气息已经微弱到停止了一般。肆虐地狂风一次又一次扑打过来,压得秦渊难以呼吸。“即使挪也要挪过去!”
一毫一厘,秦渊使劲周身力气朝着峰顶挪去。这十步的距离仿佛就是死亡的序曲,生命像是所剩无几的沙漏,慢慢流逝。命运总是在磨砺,如果放弃就不再有绚丽。
最后的一缕阳光渐渐隐去,昆仑山顶一位少年回头看了下身后,露出灿烂的憨笑。秦渊终于爬到了峰顶。只是他仿佛油尽灯枯一般,再也无力支撑起自己的躯体。勉强地一个翻身,跌落山去。
“我还活着吗?怎么这般黑?”不知过了多久,秦渊缓过神来,只是身体再也无力动弹。
又过了许久,秦渊徐徐睁开眼,自己已经在一处山坳里。周围灌木丛生,乱石林立。周身伤口满布,只是大多都没有伤及筋骨。秦渊一阵暗喜,幸好不曾跌落在这些乱石之上,否则定是粉身碎骨。
“想是已经到了北坡了,只是现在浑身无力,怎么去寻找灵狐?”秦渊心里微微担心,顺手摸了下包裹,“嗯,幸好,干粮还在。”于是抓了一把,慢慢咽下。
“灵狐!”忽然间,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出现在秦渊眼里。秦渊一骨碌便爬起身来,仿佛自己没有受过任何伤害。人就是这样,当极度兴奋时,身体的潜能便会被发掘。
那灵狐也注意到了秦渊,只见它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走到离秦十丈远的地方卧下身来,不紧不慢地梳理皮毛。洁白无暇的皮毛舒展开来,似焕彩般散发出奇异的光彩。秦渊看着竟是痴迷了。
“这灵狐定是神灵显世,不过为了娘亲的身子,一定要抓到。”秦渊心里默默想着,压低身体,悄悄靠了过去。
待到秦渊离那灵狐只有三丈远时,灵狐突然坐起身来,而后一窜竟是窜出了七八丈。秦渊见状,不得不加快脚步,只是本来就腿脚无力,现在更是走的踉跄。那灵狐见秦渊追来也不逃避,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秦渊。再待到秦渊离它只有三丈远时,它便又是一跃,落在了七八丈外。就这样,秦渊一路追着灵狐,追了几里路,也硬是没有法子。而灵狐也总是像在等待秦渊般,不慌不乱。秦渊早已气喘吁吁,身上的伤口有几处再次裂开,殷殷鲜血流淌出来。
“我就不信捉不你。”秦渊默念到,待走到离灵狐快三丈的地方,他猛地一发力,向灵狐跃去。
灵狐见状,灵活地一闪,秦渊“轰”地一声栽到地上。
“不好,有陷阱!”秦渊惊呼,自己落地的时候竟然栽入进一处陷阱,顿时又一次昏迷过去。
这一次醒来,秦渊竟能感觉到些许暖意。只是周身却动弹不得。睁眼一看,已然是到了晚上,而自己正是被绑在一堆炭火旁。炭火边一位道士正抱着一小坛酒美滋滋地喝着。
那道士见秦渊醒了,转过身对秦渊道:“醒啦,小子?哼!”
秦渊一愣,眼前这道士慈眉善目,鹤发童颜,像是哪里见过面。哦,对了,就是集市上那位说书的道士。只是今日怎会在这里偶遇。再仔细瞧去,这老道的一双眼瞳竟是碧绿色,像是纯色的琉璃,又像是深不见底的湖泊。秦渊一瞧自己还被五花大绑着,忙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在下只是山野猎户,并无恶意,道长可否替在下松绑?”
“救你?谁想救你?”那老道哼道:“我问你小子,为何坏我大事?”
“大事?什么大事?”秦渊被问得一头雾水。
“好你个小子,竟还敢抵赖!”老道不满到,脸色微微暗沉,继续说道:“那我问你,那灵狐可是你吓跑的?”
说到灵狐,秦渊便有了些许明白,于是答道:“在下确是想要捕捉这灵狐。”
“哈哈,就凭你,赤手空拳还想捉灵狐?呸!要不是你破坏了我精心设计的陷阱,那灵狐怕早就是我的了,你说现在你该如何谢罪啊?”老道嚷着,像是恨死了秦渊一般。
“你说那陷阱是你设计的?”秦渊微感惊讶,随即想到:“原来自己竟是栽到了他的陷阱里,那按理该是他给我赔不是啊!”
“不错,正是老道我的杰作。我辛辛苦苦等了数年,终于要见到明日了,确被你坏了事,你说我该不该绑你。”老道说着,眼里翻出一丝诡异。
“这?”听老道这么一说,秦渊便没了说辞了。人家辛苦等了几年,虽然这话里怕是夸大了许多,可是确是在理的。
老道见秦渊沉默下来,浮现出半点微笑,确又厉声道:“你缘何要捉这灵狐?”
秦渊一怔道:“娘亲重病不起,需这灵狐血下药……”说着声音低沉下来,娘亲啊,孩儿无能,这灵狐让它跑了,不知还能否捉到。
“好一个孝顺的儿子!”老道接过话来赞许道:“看你如此这般的用心,你就替我做一件事,老道我便不再追究了!”
“何事?在下定当尽力!”秦渊见老道语气软下来,朗声答道。
老道一听竟露出一脸微笑,煞是诡异,只见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替老夫我去一趟不--周--山!”
“不周山!”秦渊一惊,心想这老道真是会开玩笑,这传说中的地方怎可能去得。只是老道神情自若的表情都在暗示着秦渊这其中的蹊跷。
“对,不周山!”老道见秦渊一脸疑惑,转而坚毅地说道:“三界之外的不周山!”
此时,秦渊越发的迷惑,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另秦渊措手不及。不周山,传说中的圣地,现在这老道却让自己去,这一切都超出了秦渊的思维,不可思议。
老道见秦渊不语,脸色微微一沉道:“莫不是后悔了!”
“在下不敢,只是过于突然。不过定当尽力!”秦渊忙解释到,转念一想自己家中的娘亲还在等着药引子,不由地面露难色!
老道一听,顿时乐呵呵地笑出声来,只见他轻呼一声“解!”。秦渊身上的绳子竟自动松开来,令得秦渊傻了眼,呆在那里。就在这时,一个影子飞快地窜了过来。待到近处,秦渊一看竟是那只灵狐。那灵狐三两步就跃到了老道的怀里,忽地又探出脑袋,朝秦渊眨眨眼。然后又是一窜消失在黑夜里。
“这?”秦渊一愣,这灵狐怎会窜到道长身上,莫非这灵狐本就是道长所养。那这一切岂不是设计好的骗局。
“道长,这灵狐可是您养的?若是您养的,那陷阱又是怎么回事?””秦渊疑惑地看向老道,那老道却只是呵呵笑起,便不再言语。
“道长!”秦渊大声喊到,随即“扑通”一声跪下身来:“还请道长借灵狐一用!”
那老道依旧是不答应,秦渊朝灵狐窜去的方向望去,心里担心:“若是再不去追,这灵狐可就跑远了。”于是猛的一起身,大步追去。
夜色极黑,没有半点星光。秦渊强撑着身体,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摸索。灵狐,一定要捉到它,这已经是秦渊心里唯一的信念。远处灵狐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光,时而飞快穿梭,时而戛然而止。
“好累!”秦渊已经察觉到自己的腿脚不听使唤,只是意志强撑着自己,一步一步,即使追不到,可是不能放弃。“嘭”一声,秦渊不小心绊倒在地,骨头裂开般的疼痛麻痹全身。秦渊抬起头,望着远处即将消失的幽光,缓缓地撑起了身体,一步一步,终要追到你。
一夜里,不知摔了多少次,不知流了多少血,可秦渊依旧紧跟着灵狐。而灵狐也总是故意一般,时而跑一会,时而停下来等待。
天蒙蒙发亮,如纱般的薄雾四处弥散。秦渊倚着一颗大树,喘着粗气,而眼睛却丝毫不离远处那跃动的那缕幽光。他的脸色苍白,嘴角裂开,殷殷血迹已经干透,此时的他就好比是生命燃烧到尽头的枯柴。
“不放弃,娘亲等着!”这样的默念不知道已经重复了多少次,秦渊摇晃着迈开步子。忽然眼前一个模糊的身影若隐若现,随着距离的临近,透过轻柔的雾霭,秦渊看到了昨日的道长。而只灵狐已然窜到了那老道的怀里。
“道长!”秦渊轻唤一声,却是用尽了气力。
“这灵狐可否借在下一用?”秦渊缓缓说道,仿佛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艰难。
那道士哈哈一笑,碧绿色的眼睛散发出奇异的光彩:“果然没有令老夫失望!小兄弟放心,老夫定会去帮令尊治病。只是昨日你答应我之事,还望遵守!”
秦渊一听却是瘫坐下来,这坚持许久的信念这一刻崩溃了。“娘亲终于有救了!”秦渊默想到,露出淡淡的微笑,给苍白的脸平添了几分生气。
那老道望着瘫坐的秦渊,手中无色拂尘微微一挥,空中浮云瞬息变幻,隐约中呈现出一幅生动的景象。茫茫昆仑山,一条熟悉的山道吸引住秦渊的视线。顺着这条山道,朦朦胧胧中秦渊依稀看见村口那棵早已枯黄的椿树,树下两个熟悉的身影在寒风中相互依偎,遥望远方。正是他的爹娘。秦渊心中一动,他仿佛看到娘亲瘦弱的脸庞上那份难以割舍的牵挂,以及尚未干涸的泪迹。
“爹、娘!”秦渊轻声唤道。
一旁老道微微一笑,“这可是你的娘亲?”,空中的景象渐渐消褪。
“正是!”秦渊急切地答道,双眼仍盯着空中的浮云,尽管他已然看不到那熟悉的身影了。
老道呵呵笑着不说话,像是等待着什么。
突然,秦渊缓过神来,“在下答应的事,定会尽力去办。只是这不周山乃是传说中的地方,在下实是不知如何去得。”
老道听罢,微微一笑,只见他一挥手中无色拂尘,四周的薄雾便瞬间消逝,眼前竟出现了一处断崖。远远望去,这断崖深不见底,甚是令人心悸。老道缓缓走到断崖边,两手一并,大喝一声:“开!”
顿时,断崖上方光彩四射,犹如七彩琉璃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一道裂缝,像是一枚微微睁开的眼睛,在光芒中缓缓绽开。裂缝的深处犹如遥不可及的空间,深邃得令人窒息。
秦渊此刻呆坐在地上,被眼前的景象怔住,神情略显恍惚。
老道转身走到秦渊的身边,将一块玉片交到秦渊手上,坚定地说道:“此去,吉凶未卜,你可有准备?”
秦渊早已被眼前的情景愣住,听到老道的声音才缓过神来:“在下定当尽力!”虽然自己都不清楚要去的地方是如何的状况,也不知道此去是为何,却还是坚定地答道。
“好!”老道叹道,眼角竟有一丝泪光。
“记住到了不周山切不可与人提及我。”老道又嘱咐到,碧绿的眼瞳深邃似无底深渊。
“我去了不周山要做什么?”秦渊问到,脸上仍挂着些许惊讶。
“去了便知!”老道答道,而后他一把抓起秦渊,手臂一振,便把秦渊扔向了那个空中的裂缝。煞那间,光芒盛起,淹没了秦渊的身躯。天地间陡然一震,“呼!”带着狂野的咆哮,那裂缝消逝了。
……
不周山。一片幽蓝的湖水,波澜不惊,天空绚烂的七彩云朵映射下来,宛如天地间一枚璀璨的宝石。这湖,方圆上千里,名曰“幻海”,湖如其名,人至此便有置身于无尽幻像之中的错觉。湖面上飘荡过来一夜扁舟,微微荡起些许涟漪,竟激起湖面万千变化。小舟前面一位老者,着一身黑色道袍,正凝视着湖面,着迷了一般。老者鹤发童颜,飘逸的长须在风中微微拂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碧绿而又深邃。小舟中间,一位蓝衣少女,正值花季。玲珑精致的鹅蛋脸上,一双核桃大眼,水淋中透着些许亲切。这蓝衣少女撑着一把花伞,遮挡着时有时无的阳光。柔和的阳光调皮般透过花伞,抚摸着少女洁白细嫩的肌肤。小舟尾部,一位健硕的年轻男子,正轻摇着船橹,表情坚毅。
“爷爷,这幻海真是漂亮!”蓝衣少女轻轻说道,声音如银铃般清脆,仿佛激起了湖面的一丝波动。
老者微微转身看向少女,脸上呈现出一片慈祥,和声答道:“幻海万千变化,无一不让人痴迷其中。晓儿若是喜欢,爷爷日后便多陪你来泛舟。”
“咯咯”,那少女会心一笑,调皮地说道:“晓儿才不稀罕和爷爷来泛舟呢!每次爷爷都是自顾自地看着湖面!下次让周大哥陪我来就好了。”说完看向摇橹的男子。
那男子坚毅的表情略一紧张,露出一丝微笑。老者看罢,“哈哈”一笑道:“莫要欺你周大哥老实了!你周大哥已是观海峰长老,日后观海峰的日常事务皆需他打理,哪里还有闲工夫来陪你。”又转向那年轻男子道:“周懿,你已贵为观海峰长老了,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宠着这丫头了。”
“是!周懿紧遵掌门师伯之命!”年轻男子听到,忙起身称道。
“唉,若是周大哥不突破神清之境,便不会是长老了,那样晓儿也好有个玩伴。”蓝衣少女嘟着小嘴不满地说道,样子甚是可爱。
“哈哈……”一阵欢笑泛起。
老者乃是不周山四大部族之一的幻海一族第三十七代掌门易云天。不周山千年沉浮,至今尚有灵兽、幻海、噬灵和雨泽四大部族,而各小部族则星罗密布,成百上千。易云天边上的少女便是他的孙女易如晓。幻海一脉自蚩尤撞断天柱后,便定居在不周山幻海湖边,几千年间在此繁衍生息,渐渐地以湖为名,便有了幻海一脉。而幻海一脉又按环绕幻海湖的五座山峰分为五系。此五系即为云霄峰、云遥峰、观海峰、天清峰和云清峰。年轻男子则是观海峰执法长老周懿。
不多时便日近黄昏,赤红的霞云,铺天盖地般弥散开来,染得天地间一片红晕。淡化开来的阳光,斜射在平静的湖面上,泛起绚烂的金光。忽然,风气云涌,一道火光划过天际,耀眼万分。幻海陡然波澜四起,原本泛起的金光消逝殆尽,错愕的景象在湖面肆意荡开。易云天眉头微皱,只见他五指一掐,惊呼道:“不好!竟有人屠龙!”
周懿一听也是一怔,随即神情凝重。
“周懿,速速带上几位弟子前去南炎圣地!”易云天厉声道:“遇事小心!”
“是!”周懿屈身答道便轻轻一跃,化作一道金光飞去。
舟上,易如晓惊讶地看着祖父,她还从未见过祖父这般的失态,但是她明白,屠龙在不周山意味着什么。
易云天深情地看了一眼易如晓,想起师父临终前的嘱咐,“神龙若死,天劫难逃!”.<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