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出了屋子,贾赦只瞪了贾琏夫妇一眼就拂袖而去,贾政也不过交代王夫人:“银子都是你收着,尽快还给甥女儿”便不再搭理她,登时让刑王两夫人并贾琏夫妇站在门口尴尬不已。好再凤姐是个善机变的,强自扬起嘴角笑道:“太太们不必过忧,我们各自把自己的梯己凑凑,这点子还是能拿出来的。”贾琏也向邢夫人赔笑道:“都是儿子不好,让太太跟着受苦。此事万不敢再让太太烦心,儿子自会料理。”邢夫人因凤姐在老太太面前应承自己出银子的,既动不了她的梯己,也没觉得怎么样。
王夫人却是刀割般的肉疼,吞进去又怎舍得吐出来的,又兼贾政给她没脸,遂讽刺道:“我们二房哪比的上你们财大气粗,又是管家这么多年的,也不知暗自昧了多少去。”凤姐听了这话顿时一滞,当即紫涨了脸皮,泪水已在眼眶打转,却是不敢回嘴。邢夫人因有巧姐在膝下承欢,凤姐又对她孝敬有加,现对凤姐喜欢的紧。今儿见王夫人如此说,也冷冷道:“你的儿媳妇儿也是富贵出身,自有她给你张罗,也用不着你烦心才是。二太太又何必逞口舌之快。”
邢夫人虽说平日木讷不言,有道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更何况早就对王夫人心存不满,说罢拉着凤姐就走了。贾琏忙也向王夫人行礼告退。王夫人顿时脸面通红,待要发火,邢夫人早已走远,少不得一路上气呼呼的回荣禧堂。虽说贾母这里闹的天翻地覆,因贾母事先严令不得传了出去,是以园子里一点风声都没透过来。宝钗打听了王夫人回来,忙过来伺候,见王夫人脸色阴沉,忙上前给王夫人端了茶水,赔笑道:“谁给太太气受,太太吩咐媳妇儿,媳妇儿给你分忧。”王夫人咬牙切齿怒道:“还不是那个狐媚子,让我在老太太前没脸。”宝钗一听不好,忙将屋里的丫头都打发出去,方劝道:“太太小心些,当心隔墙有耳。”
王夫人却是“啪”将杯子摔在地上,怒骂道:“那个不要脸的下流胚子,还没成亲就和王爷勾搭上了。今儿竟当着一堆儿人的面给王爷送东西,真真是个不要脸的。”宝钗被唬了一跳,从没见王夫人如此失态过,心下暗暗疑惑究竟是何事情。王夫人骂了会子,方把刚刚的事同宝钗说了,又说道:“我们房里也要出一百万两的,你去张罗吧。”宝钗越听越心惊,最后更是脸色一白,忙又恢复如常神色,不动声色道:“太太吩咐,媳妇儿不敢推辞。只请太太明鉴,媳妇儿又不管家,实在不知道从哪里挪用。”王夫人不在意道:“从你嫁妆里拿点子就是了。”
宝钗心里暗暗叫苦,薛家已被薛蟠败坏光了,原本就是打算嫁过来好帮衬薛家的,没想到王夫人张口就是一百万两,到底宝钗心思了得,转眼间已悲切道:“媳妇儿虽说还有些个嫁妆,可到底二爷没个品阶,娘娘又在宫里的,若都拿了出来,明儿娘娘二爷有个急用,岂不黑了手,媳妇儿也是为娘娘和二爷想。”王夫人原也不打算让宝钗出银子的,毕竟那都是留给宝玉的,待平了心思,沉吟了半日,方道:“罢了,后面阁楼里还有些东西,明儿让蟠儿来拿去当了先换点子,下剩不够的你再添上。”宝钗大喜,忙点头称是,又服侍了一回,方出来。忽一阵冷风吹来,宝钗猛打了个冷颤,再摸后背,已被冷汗湿透了。莺儿以为宝钗怕冷,忙拿了件散花如意披风给她披上,宝钗却依然是从里至外如堕冰中。
后面阁楼里原是甄府寄放的脏物,前儿已被凤姐将金银锭子挪用了,只剩一些眼生违禁之物,王夫人原是怕去不知根底的当铺引人注意,方打算让薛蟠拿到薛家换点子。却不想薛家已空剩个架子撑着,现下不过靠变卖铺子过活,薛蟠又是个不知好歹的,见箱子里都是些没见过的珍品,立时起了歹心,拿出两箱换了四十万两送来,其他大半竟据为己有,只对宝钗嚷嚷道:“看着都是好的,里面竟有些次品,我同掌柜好说歹说方换了这点子,其他没了。”宝钗也知他的话不能信,但想着也算补贴家用,也未深究。下剩的将自己嫁妆都拿出来变卖了,又当了怡红院几件不用的摆设,方凑齐九十万两,王夫人又从梯己里拿了十万两方勉强凑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