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大学士李东路、兵部尚书王元、定国公赵广、勤国公向河、户部尚书郑桓、飞翎卫都指挥使杜宁……几个人相继被宣召进宫,在保和殿见驾。一番前后梳拢和商议之后,最终的意见终于被确定下来,而在随后的几天里,启元帝依然是毫无动静,每日处理处理日常的公文之后,便退回养心殿休息,对于前方东南一地的战事,竟依然是不闻不问,似乎就此放任下去了。而之前那些压下来的折子,似乎也早就忘到了脑后。</p>
如此一来,都察院御史台的一些人再也坐不住了。这个时候,正是他们大显身手的机会,也正是豁出性命发表言论搏出位刷存在的时候。以佥都御使钟良、副都御史李青山为首的言官集团,忽然间像被捅了窝的马蜂一样,有关东南战事的折子,各级将领贪墨粮饷、欺压百姓的折子,东南水患各府州县官吏处理不当的折子,甚至还有人上了一道弹劾皇上纵容臣子的折子……如此折腾了两三天,启元帝被弄得烦不胜烦,终于火了。</p>
这些言官的存在,不可否认是有一定的正面积极作用的。然而在有的时候,他们却由于自身所处的位置,个人的履历和人生经验,以及所代表的阶层利益等种种因素的限制,对有些事情难免缺乏正确的判断。尤其是对于军事上的一些事情,不仅仅是这些言官,包括大部分的文官也都一样是外行,眼睛只盯着战事的结果看,对于各场战事牵连到的很多内在因素,并没有根本性的认识。</p>
比如眼前的这场东南战事,便也是这样。最开始的时候,吴军势如破竹占了上风,当时不仅仅是战场上颇为被动,朝堂上也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结果打傻了。除了少数知道内情的人之外,绝大多数人第一时间都有些迷茫,不知所措。而一俟战事进行到中期,朝廷后发制人,取得了战场上的表面优势的时候,先前一直找不到方向的文官系统,终于开始发声。但他们只知道疯狂地歌功颂德,一边称赞着皇上的英明神武,一边夸奖着前方将领和士卒的骁勇用命,眼中只看到了大胜的结果,却忽视了之前连番大战之后,双方的战斗损失。有些时候,即便知道了这些,他们也不会说的,战斗损失那是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的事情,和他们没有关系。胜利的时候,这样做自然无可厚非,但在眼下,前方形势有些不妙的时候还这样不管不顾地瞎起哄,那就不是启元帝能够容忍的了。</p>
根据前方送来的军报和飞翎卫系统密探送来的谍报,两相印证,前方连番血战之后,吴王叛军固然是损失惨重,朝廷军也一样亏损严重!三岔口一战,足足打了七天有余,仅仅在这个狭小而险要的关隘处,朝廷就损失了足有八千余人的人马!而相比之下,虽然东阳卫的守军人数只有朝廷军队的四分之一甚至是五分之一,但除却东阳卫兵精将锐之外,对方还有地理上的巨大优势,因此东阳卫的精锐损失相对下来要小得多,连番几场血战下来,东阳卫竟只损失了两千余人,剩下的千余人马,尽管伤兵残卒众多,却仍旧且战且退地撤回了东江梁河一线!</p>
而在北线江阳一战,虽然最后朝廷军队稳住了局势,仍旧将叛军逼迫在江阳一线,但由于先前的高歌猛进,造成大部分将士的骄纵之心,一时的失察导致了江阳一战的被动局面,结果虽然局面未改,但一战过后,却白白地损失了万余战力!损失此战过后吴军也一样损失严重,但损失的多是流民和散兵,招募来的海寇江寇的乌合之众,反而吴王敌袭的三卫兵马,相对地保全得很好,此消彼长之下,朝廷先前积累下来的巨大优势,忽然间变得并不明显了。</p>
然而即便这样,局面依然可控。在这样的情形下,尽管朝廷不发一言,前方的将士心中也必然知道自己的错误,临阵之时一定会进行适当的调整和严查,在这个时候,身为后方的决策者和操控者,必须要有一定的大局观,要允许前方的将士犯错,并且还要给他们改正的机会,即便是很严重的错误,也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背后捅刀子。何况之前的错误,并不是将士们羸弱怠战,不肯向前,也不是通敌叛国临阵倒戈,既然不是杀头的罪过,又何必急在一时呢?但是这番道理,启元帝只能自己心里想想,却不能宣之于口,言官有言官的职责,也不能封了他们的嘴。</p>
于是接下来的这些天,启元帝便开始烦不胜烦,但是他仍旧在忍耐,因为他知道,自己最大的一张底牌,已经到了该打出来的时候了。三天之后,就在东南战事的双方都在对峙,彼此都在积蓄着力量准备最后一搏的时候,忽然汉南之地传出了一个消息。</p>
消息来自林武曾经在任数年的昌宁府,在前方两军对垒,即将拼尽全力最后一战的前夕,一个老人走进了昌宁府的大堂。据传,这名老人自称叫张灯禅,手中拿着皇家信物,金册印玺一应俱全,竟是王爷的印绶!与此同时,这位老人对昌宁府宣称,希望昌宁府对前方交战的双方发布一个紧急行文,休兵罢战。同时呼吁吴王张秀,放下手中的刀枪,向当今皇上负荆请罪。如果吴王张秀不听劝阻,那么他将以个人的名义,向整个大建朝的诸王发布公告,号召所有的王爷,尽弃兵财,助朝廷平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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