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雨才停,出去吃饭时候顺便把信投入了工厂附近的邮筒。
8号这天,又接到了妹妹的传呼,得知她已经接到了南京医科大学的神经外科专业的录取通知书。学费,每年3600,8月30日报到。
本来,以妹妹的成绩,她可以去上海,北京的,不过就和当初我的考虑是一样的,那里的学校学费贵,路费多,消费高,如果全家只有她一个孩子上学,父母咬咬牙倒也罢了,可是
当然妹妹选择的南京医科大学,也是响当当的名校,虽然家庭条件所限,妹妹无法去上更好的学校,可是上学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改变自己和家庭的命运嘛,所以怎么能只顾自己呢?怎么能只遵从自己的内心去选择呢?
如此说来,这对妹妹也是一种残酷,一种折磨,一种羁绊,时代的桎梏,条件的约束,家庭的拮据,阻挡了她更进一步的步伐。
三弟呢,他从初中时候的殷切愿望和奋斗目标就是中国人民大学,他为此一直关注着,比较着,努力着,现在总算是如愿以偿了,他选择的专业是法学专业,每年学费6500元。
双喜临门,名牌大学,十里八乡,鼓噪一时,对任何一个家庭来讲,可以说绝对是无上的荣光啊!但是在那个风云激荡,挣钱才是王道的年代,读书无用论甚嚣尘上,自然就有人羡慕,也有人诋毁,不屑,他们说,考上了又有什么用呢?你看看他们家老二,也算是上了个好大学,这不,毕业了,既没有车子坐,也没有轿子乘,还不是要跑到广东去打工啊?
邻居们的闲言碎语,坊间的流言蜚语,给本来已经无限惆怅的父母增加了更大的压力,他们又怎么能开心的起来呢?虽然远隔千里,可是我心里清楚的很,最近的夜晚,爹娘肯定又要彻夜难眠了:一年一万多的学费,再加上一年一万多的生活费,平均到每个月就要2000多块。
更要命的是,再过两年,四弟就要上高中了,这些要命的事都堆积到了一起,想一想,都让人压力山大啊,更何况整个家庭全部的收入来源只有几亩薄田呢?
要是放在普通人家,估计早就被压垮了,或者干脆就放弃了,可是我爹娘这一辈子,什么苦没有吃过,什么累没有受过,从小连饭都吃不饱,可是他们始终想去改变命运,始终相信,只要舍了命去干,就不会再挨饿的,就会有希望的。他们总是说,世上只有吃不完的甜,哪里有吃不完的苦,再捱一捱,很快就会过去的。
我六月份回去的时候,母亲就对我说过,等妹妹弟弟考上大学后,她准备就要跟着同村的人去青岛了。当时我就表示不同意,因为母亲现在几乎不识几个字了,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以前夜校扫盲时候学的那些字早就随着稀饭一起喝下肚子,忘的差不多了。
再说母亲已经年近50了,去那么遥远的一个陌生的地方,到底能做什么呢?但是母亲仍然死活坚持,还振振有词,说什么东庄的谁谁谁,西庄的谁谁谁,也不认识字,人家就在青岛捡捡垃圾,收收破烂啥的,一年到头也不少挣呢。
虽然我不同意,可是我也无能为力啊,刚刚从妹妹口中得知,母亲在点完玉米之后,已经背着简单的行囊去了青岛。虽然说她也放心不下家里,四弟还在上学,父亲和大哥平时还要打个零工,家里还有十几亩地,可是就指望着这些是不行的,不错,两个孩子这学期的学费是有着落了,可是下学期呢?等他们俩过年时候回来,年关就是一道关啊,一道难以迈过去的难关啊!
听到这些,我在电话这头不禁满脸泪水,匆忙挂了电话后,我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压低了声音,埋头狠狠的哭了一场!
哭归哭,可是不能认命啊,我擦干眼泪,虽然既责怪自己的无能,也心疼父母的付出,可是这也增添了我奋斗的动力,我暗下决心:无论怎样的艰难困苦,都不能阻挡我去努力来改变命运的初衷,只有多挣钱才能撑起我们这个家,这也是当初我为什么坚决的要离开祝筱满的原因,恐怕她这一辈子都不能体会得到我此时此刻的心情。
同时,我也清楚的知道,我的父母在这个时候更不会有一点点的放弃,他们是不会对苦难低头的,他们是不会向命运屈服的,父亲曾经无数次的对我们兄妹几个说过:只要你们能够考上大学,愿意上大学,就不要担心家里供不起你们,就不要想那么多,钱的事不是你们该考虑的。我和恁娘就是砸锅卖铁,拼了命也会供你们上学的。
父亲还说,我和恁娘小时候就是因为穷啊,想上学可是上不起啊!你大哥又这个样子,所以我和恁娘的希望就全在你们几个身上了。只要你们以后能出人头地,能过上好日子,能不再窝在这个穷山沟里,我和恁娘这辈子也就算完成任务了。
每每想到父亲的这些话,我的眼前就浮现出父亲在山上采石时那被巨石压弯的腰,被錾锤磨的长满了厚厚老茧的双手,被肩上重任折磨的浑浊双眼,还有母亲那两鬓早生的丝丝白发,那额头上被生活重担愁出的道道皱纹,那心里为儿子远行而增添的滴滴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