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怔忡地看着昏睡过去的周姨奶奶,想着先前挨的那一下,那一声“滚!”,两滴泪滚落下来。
认得主子十年,服侍她八年,这是第一次挨打,第一次听见她的重话,也第一次见她这般狼狈。
昏睡中的主子头上缠了一圈纱布,额角的血迹隐约可见,头发散乱,脸色白得发青,衣襟袖子上都是汤药的痕迹。
都怪她一念之差!都是她一点私心!然而,一边是相处多年,待她如妹,视她为心腹的主子,一边是红蔷姐姐唯一一点骨血,方才周岁的大小姐,小手段层出不穷的月姨奶奶在旁伺机发作,她该怎么做?怎么才能忠义两全?
刘嬷嬷犹豫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衣裳,拉起被子,细心为睡着的人盖好,低声说:“睡吧。睡一觉醒来,兴许就好了。”看着紫薇,摇摇头,对一旁站着的白芍作了个手势。
白芍原本忿忿地瞪着紫薇,很想提醒她,主子叫她滚出去,被刘嬷嬷一盯,连忙低头俯身,去捡瓷碗的碎片。
“大爷。”黄芪的声音在外间响起。
一家之主的段世昌穿过打起的珠帘,走了进来,目光扫过退至两边躬身行礼的丫环,站在床头的婆子,在地上没来得及收拾干净的痕迹微微一停,就投向床榻,却不走近,离着六七步就停住脚:“还没醒?药还是喂不进去?”
紫薇还没恢复状态,白芍还小,言语冒失。刘嬷嬷打点起小心,赔笑说:“回大爷,姨奶奶没睁眼,但动了动,说了句话,喝了药又睡过去了。”
段世昌神色放松了些,带了一点欣慰:“那就好,回头请吴大夫来再诊次脉。”
随段世昌来的大管家重阳在帘子外应了,立刻走出门去吴氏医馆。
“姨奶奶说了什么?”
段世昌随口一问,却让刘嬷嬷紫薇白芍十分为难,面面相觑。
段世昌有些意外,口气严厉起来:“到底说了什么?”
紫薇一张口,未语泪先落,忙紧紧咬住嘴唇,不敢哭出来。白芍悄悄看看紫薇,偷偷看看段世昌,不着痕迹地往后缩了缩。
眼看段世昌眉头皱起,显出不耐烦,刘嬷嬷硬着头皮回道:“回大爷,姨奶奶只说了一个字,是个滚字。”
段世昌一愣,脸色有些难看,望向床榻上面向里背朝外的身影,神情复杂,晦明难辨,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好生伺候着,按时喂药。经心着点儿,短什么,要什么,告诉管家。”
刘嬷嬷又惊又喜。三日前,大爷夺了表小姐的管家权,交给了月姨奶奶,原本还愁表小姐以后少不得要被月姨奶奶刁难,有了这句话,就不至于受钳制了。也是,好歹十多年的情分,大爷怎会不清楚表小姐是什么样人?何况表小姐腹中正怀着他的孩子。只盼这一胎生个健壮的男孩,大爷有后,表小姐苦尽甘来,九泉之下的小姐也能放心。<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