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若霜吹奏的洞箫声声凄切，伴月柔和的歌声婉转动人，唐缺一手执酒杯，一手在桌上轻轻敲击，和着节拍。
白小妹虽然不懂音律，也不懂诗词，但听到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一句，仍不禁痴，只觉柔肠百转，那一种无可名状的凄凉萧索之意，无由的涌上心头。
一曲唱罢，唐缺不禁对若霜伴月二人刮目相看，这一曲雨霖铃，固然是词人的千古佳作，却也难得二女一个吹箫一个唱曲，相得益彰，将词曲演绎的无懈可击。风尘俗世中每多明珠蒙尘，古人诚不欺我，一时之间唐缺不由理解了昔日那些诗家词人，为何多爱留连青楼花舫。小杜更有‘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之句。
因此唐缺对二女言语中更是温文有礼，他原本是有意为之，此时却是发自真心，二女感激之余触动愁肠，随着唐缺的话语逗引，都开始诉起苦来。
果然不出唐缺所料，那卫忠一个丘八匹夫，性子粗暴蛮恶，这留春阁中的女子有些姿色的，大半受过他的荼毒，若霜伴月自不例外，两女在唐缺刻意逗引下说起平日接客所受的苦楚，这卫忠首当其冲。
若霜伴月此时都把唐缺当做了可以倾诉的知己恩客，说起话来毫不顾忌，而且越说越是激愤，原来这卫忠暴戾之余，更有许多不堪的恶癖，两女说到最后，口说手比，绘声绘色，唐缺固然大吃不消，白小妹更是恨不得将耳朵捂起来，说也奇怪，听到那种种淫恶不堪之处，白小妹羞怒之外，却又隐隐的好奇。
二女说到最后，伴月气愤愤的道：“幸好今晚他没点我二人的牌子，不然真是宁可死也不愿做他的生意。”若霜轻轻叹了一声：“可是漱玉妹妹却被他点去啦，这厮一来就是一个通宵，漱玉妹妹怎吃的消，何况他还带了几个人……”
唐缺故作无意道：“你们说的这人如此凶恶，他在哪个房间，我兄弟二人离开的时候，可不要和他撞上。”伴月笑道：“便在园子里左厢第四间，常先生，天色不早，街上都没几个人了，不如别去啦……”说着轻轻拿起一个橙子，剥开塞了一片到他嘴里。
唐缺一怔，不由大笑，原来伴月这举动有个典故，北宋时名妓李师师与大才子周邦彦交好，李师师是宋徽宗的禁脔，一日宋徽宗在李师师那里，带了一个产自江南的新橙给李师师讨她欢心，时值隆冬，这番体贴的心思正是让李师师甚为感动，宋徽宗当时龙体欠佳，坐到夜里便要回宫，李师师挽留道：“天这么冷，又黑了，下着大雪，不如别去啦。”
宋徽宗虽然还是回宫了，这番话却被当时躲在床底下的周邦彦听的清清楚楚，这厮胆子也是大极，居然写了首词，便是著名的少年游：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帏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筝。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