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p>
也有人说,浪子之所以回头,是因为他失去了一切。此时他心中犹存的念想,会成为余生的圭臬。</p>
陈识回头时,已经是孑然一身。没有挂念的人,没有熟悉的家。</p>
咏春和师父的教诲,是他能够追忆的全部。</p>
所以,他不会允许自己背叛。</p>
……</p>
三天后,起士林,津门最好的西餐馆。</p>
开门见山,直白拒绝。</p>
陈识依然要扬名,但不教真的。</p>
他打听到了另一种方式。</p>
踢馆。</p>
连续踢满8家,就能在津门立足。</p>
别的门派几无可能,但对于咏春,有希望。</p>
因为咏春最擅长贴身短打,在分寸间取胜。</p>
郑山傲耐心切着肉,他听出了话中的坚决,但他不甘放弃。</p>
”津门最大的便宜事,就是起士林的面包免费,但从来没人能吃过5个。也从来没人打赢8家馆。”</p>
他在打破陈识的期待。</p>
对郑山傲来说,陈识的出现是一个难得的机会。</p>
咏春是门好拳术,只要他利用咏春促成武馆教真本事的格局,那他必然会被后人铭记。</p>
当再多年头牌,转头就有人忘。</p>
造福后人的做了一件,永远有人铭记。</p>
郑山傲老了,该享受的已经享受够了,该考虑身后事了。</p>
他想用余生做一件事:在武术历史中留名。</p>
正如他所说,这种事,不老想不起来。</p>
然而他低估了陈识的坚决,手一招,唤来服务员。</p>
“面包,我要八个。”</p>
很快,八个小竹篮装着满满的面包送到两人中间。</p>
面包很硬,八个,足足铺满了半张四人餐桌。</p>
啃。</p>
郑山傲好整以暇,不说话,看着他吃。</p>
刚吃了一个,饱腹感就翻上来。</p>
再吃几个,肚子开始发胀。</p>
待吃到第四个的时候,陈识的颈部已经青筋毕露,每一口都好像嚼干燥的沙子,吸干口腔的水分,像一团硬物,剐蹭着食道,砸在溢满的胃腔。</p>
完全在靠意志咀嚼,吞咽。</p>
一旁的托盘姑娘看不下去了,她端来一大壶水,扔在桌上,没好气道:“别吃了,我见不得占便宜没够的男人。”</p>
撂下话,回到自己的位置。</p>
陈识望去,忽然被那双眼镇住了,那不是十六七岁姑娘的稚嫩,也不是青楼女子的妩媚,像远山一样,淡而确定不移。</p>
手没有停,继续撕扯面包。</p>
吃到这种程度,郑山傲就知道,彻底没戏了。</p>
这是个宁愿死,也要做下去的人。</p>
那就退而求其次,学咏春。</p>
当然,他不会直接提。</p>
“踢馆不能你来打,打赢了,津门容不下你。要教一名徒弟,得是津门人,我帮你找。”</p>
“不容我能容他?”</p>
“津门人能容津门人。”</p>
“教徒弟,至少三年,我等不起。”</p>
“你必须等。”</p>
说到最后,郑山傲的语气第一次变得严厉。</p>
一瞬间,陈识感觉到三十年头牌的威势压在自己身上。</p>
他意识到,那是郑山傲的底线,不容置疑。</p>
抬起头,四目相对。</p>
“好。”</p>
数日后,陈识再次来到起士林。</p>
是为了那位有远山一样双眼的女人而来。</p>
她叫赵国卉。</p>
陈识觉得自己迷上了那个人。</p>
与郑山傲见面的那个夜晚,陈识做了很复杂的梦。具体已经忘了,只模糊记得那个女人和自己的事业像两条蛇,交缠在一起,难以分割。</p>
他跑去找郑山傲,打听她的背景。</p>
他想了几天,最终还是来了。</p>
烟抽了好几支,终于等到他们下班。</p>
一众服务员中,陈识一眼看到了她,宁静如夜明珠。</p>
拨开人群,表白。</p>
“我娶你,在天津住三年。“</p>
赵国卉还没见过这么样的人,轻笑道:”然后呢?“</p>
“跟我回广东。不回,我给你一笔钱。”</p>
“多少?”</p>
“可以谈。”</p>
这是陈识能想到最好的说辞,他用交易盖住了自己的真心。</p>
赵国卉是个穷苦人,又心高气傲。被洋人抛弃过,又向往洋人的美好。</p>
钱,无疑最直接最能打动她。</p>
赵国卉心动了,但又不希望来的是个国人。</p>
“这不是我最好的命。我最好的命,是被一个来吃饭的巴西人看上,嫁到南美种可可。”</p>
笑着说完,错开陈识,走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