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地跪坐在观音像前,那神龛前放了些瓜果鲜花,一盏低挂着的皮灯笼散发着暗淡而哀伤的光芒,她便在这光芒下,左手捏着佛珠,右手慢慢地轻敲楠木鱼,每敲一下,那皮灯便轻微的震一下,连带着里面的烛火也轻跳一下,在她脸上慢慢流过一轮光影,遮住了她的细纹,反倒称出一抹温婉的清丽来,可她却似混然不觉,只是这样继续一下接一下地轻敲着。()
我胸前的倾城似乎感应到了平安,轻轻钻出脑袋,瞅了瞅了兰生,悄悄地溜了下来,快速地跑到丽妃面前佛龛下,失去了踪影。
西边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幅画像,画中两个女子并列含笑看着前方,一位仙裾飘飘,容貌十分端庄美丽,穿戴珠光宝气,装饰得异常华贵,而另一个女子形貌丑陋,身上衣服破乱,浑身污垢脏腻,皮肤皴裂,白得可怕,好像是描绘佛经故事中分别象征着福佑和劫难的功德天与黑暗女。
这时那幅画像忽地震了一下,然后向右平移过去,一个身影闪了进来,却见是一个满身素缟的俊美男子,正是太子。
太子亦按礼制带着银龙燕翅冠,一身雪白的缎袍,上面绣着一九条张牙舞爪的银龙,肃着一张脸,走到丽妃身侧站定,丽妃的木鱼声停了一停,睁开了眼,看了看太子,然后又冷着一张脸转了回去,复又闭上了眼,继续手中的木鱼。
太子冷哼了一声,走到佛龛前,用手轻托那盏灯笼,看着佛祖说道:“心底狠毒之人再念佛颂经,亦是枉然,丽太妃娘娘,你说是吗。”
丽妃再一次停了下来,微微侧脸看向他:“你果然还好好的。”
两人看似冷淡地凝视了一会儿,终久是丽妃先移开了目光。
“你应该称朕陛下,”太子却依旧牢牢地看着她,恨声道:“看到朕还活着,丽太妃娘娘很失望吧。”
丽妃不紧不慢地捏着佛珠,淡淡道:“是有些失望。”
我想我同太子一样都没有想到丽妃会这样回答他,他的俊脸一下子愤怒而痛苦地扭曲起来。
“为什么?本来你是可以颐养天年的,你也知道朕会好好待你,”太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蠢,在父皇眼皮子底下要加害于朕?”
“不是我要这么做的,是孝儿让我这么做的。”丽妃淡淡地笑着,眼中却射出犀利的恨意来。
“太妃娘娘说的,朕可一点也不明白。”太子冷哼一声。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丽妃站了起来,站在淡淡地佛光中,眼中闪烁着浓浓的悲伤,太子只是冷哼一声,把头别了过去,俊脸上带着一丝轻笑,把玩着手上的红玉板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丽妃轻声道:“今天是我那可怜的孝儿,八周年祭日。”
“你说这些作什么。”太子忽然敛了笑容,不耐烦起来,明明夜凉如水,他却好像有点热,扯了扯领口:“淑孝早登极乐世界,朕登基后定会请护国禅师来为淑孝超度的,丽太妃娘娘放一百二十个心。”
“不,淑孝夜夜都对我哭,说她冷,”丽妃悲戚道:“我夜夜都梦见淑孝,连件遮羞的衣服也没有,光着身子,混身是血地站在刀尖上对我哭诉,她说她有家难回,可是害她的那些凶人却依然逍遥法外。”
太子的脸色有些僵,口气也软了下来,叹声道:“丽太妃娘娘忧思过虑了。”
“是我多虑了吗?”丽妃冷嘲一声:“还是你已经忘记了当初,你同你那两个好妹妹为了保命,是怎样把淑孝我儿推向地狱?”
“住口,”太子大喝一声:“你这疯妇,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额头隐有汗珠,竟然忘记了自称朕。
“我没有疯,”丽妃也大声说道,怒目圆睁地看向太子,一双玉手大力扯着那串佛珠,那串翡翠佛珠一下子被挣得四散崩裂,飞溅在金砖上,发出激烈的声音。
“你不愿意说,那就我来提醒你,当年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