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是一个很奇怪的群体,他们在政的时候,削尖了脑袋往上钻,不惜一切的要站到政坛上,但是当真的爬到了顶峰的时候,有时候却可以释然的放下手中的权力,转身回老家种田去了。
固然大多数文官在做官的十几年几十年里,攫取了大量的财富和社会资源,但是却真有人能够放下这种权力,潇洒的挂印而去。
比如说那位曾经的桓相,如今的张相。
当然了,他们各自的家族都有了不小的家业,尤其是像张渠这种仕林大儒,回了老家之后,说不定会比在京城里还要受欢迎,最起码是不会因为经济问题担心的。
按理说张渠这辈子,基本已经到了人臣巅峰,名望地位都已经到了极致,他在这个时候潇洒致仕,大可以安安心心的回老家安享晚年,但是这个在大晋朝堂为相十多年的宰辅,多少还是有些担心朝廷后续的走向。
否则他就不会请李信过府。
看到了李信这个模样,张渠心里多少已经有数了,他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当初武皇帝打到蓟门关,便不再北进,先帝在位十九年,也没有把脚步迈出蓟门关,北疆向来都是守势,况且宇文诸部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启衅我大晋,陛下为何………”
他只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李信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对着张渠拱手道:“浩然公如果要出京,记得知会李信,李信送一送浩然公。”
这个时代交通极其落后,张渠老家距离京城又比较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分别基本就是永别了,李信自然要送一送他的。
张渠欣然点头,开口道:“到时候一定通知李侯爷。”
“家里还有许多兵部的事情要操忙,浩然公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李信就先告辞了。”
张渠点了点头,开口道:“老夫送李侯爷。”
说着,两个人一起朝着张府大门口走去,走在路上的时候,张渠对着李信交待道:“李侯爷,你是朝廷里,在陛下那边说话最好用的人,这一次北征已经无可阻止,但是如果李侯爷觉察到不对的地方,还请李侯爷代大晋子民,拦一拦陛下。”
李信面色肃然。
“浩然公放心,我省得的。”
张府远没有李信的靖安侯府那么大,两个人说话的功夫,就已经到了门口,临别之际,李信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这位左仆射,开口道:“浩然公,您致仕之后,是谁接您的班……?”
张渠愣了愣,随即苦笑道:“这个全看圣意,你我还是不要妄加揣测了。”
其实人选还是很好猜的,三省五个宰辅,去掉张渠还剩下四个,张渠走了之后会有一个人增补入相,但是这个人却不可能一跃成为左仆射,也就是说张渠空出来的这个位置,要有现在的四个宰辅其中一个替补上去。
可能张老头心里已经有了点数,不过不方便对李信说而已。
李信眯了眯眼睛,也不恼火,而是继续问道:“那是谁补缺进入三省拜相呢?”
张渠眨了眨眼睛,苦笑道:“老夫猜测,应当是礼部的左侍郎。”
山阴谢氏大儒辈出,前几年有一个仕林名宿谢迁入京出仕,虽然只是山阴谢氏的旁支,但是已经做到了礼部左侍郎的位置上。
李信面色微变。
山阴谢氏在朝堂中的势力已经越发庞大,如果再有谢家人拜相,那么这个后族的势力,就已经是空前庞大了。
甚至可以说是大晋开国以来第一后族。
想到这里,李信心里多少有些嘀咕,他想不明白,当今的天子这么过分的重用谢家人,到底是个什么意图。
不过这些事情不是他一个兵部尚书该过问的,李信对着张渠拱了拱手,沉声道:“浩然公留步,李信这就先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