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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夜中旅行(1 / 2)

 在边境,夜中旅行被视为最危险的行为。

过去,把传说中的妖兽、魔怪野放至世界上的贵族,将自身的世界规定为夜;又宛如要以妖美色调盛饰黑暗一般,将禁忌妖物们的活跃期亦设於幽暗国度。

这,是为了对规定光明白日才是活动时间,决定黑暗夜晚安详宁静的世界法则表露敌意之故。

夜晚的黑暗方是真理、统驭世界的存在。

白亮明光的夏日啊,永别了。

正因为如此,夜晚充满了威胁恐惧。

风中充满梦魔的嘶吼,夜暗轻嗫著次元兽的恫吓。树丛阴影中是碧色的眼睛、眼睛、眼睛。

即使连行经都城荒废区的武装士兵,於穿越过倾圮住宅区时,都会因终於松了口气累得摊坐路上。

更何况是在边境

於驿站与驿站间设有粗陋中继站的主要道路姑且不论;在连接名不见经传的各小村的辅助道路上迎接黄昏者,就必须仅靠身上装备和双手双脚做为武器,迎击逼近来犯的魔物。

也因此,仅有两种生物愿意於夜中旅行。

贵族

以及半吸血鬼。

换句话说,就是吸血鬼猎人。

一面撩乱挥洒著天上落下的月光,如今,有骑马的身影正欲登上荒芜丘陵。

马匹是平凡无奇的改造马,但执韁骑手的相貌有若月与暗的妖丽结晶,玲珑澄莹。

然而,不知为何,吹过他的风,一触及他的身体,便有如迷失去向似的震颤、卷旋,乘带新的气息奔流而去。

乘带鬼气。

帽檐宽广的旅人帽、比夜暗还要深浓的漆黑短斗篷及方巾、修饰背部的优雅长剑剑鞘,通通都有线头开绽并褪色老旧,足以令人想见这名旅人经历的严苛岁月。

或许是在避开风中送运的沙尘,年轻旅人闭著双眼。

彷佛天上工匠极尽精致之能事而成的秀丽侧脸,看来既像十分疲惫,又像是沈浸在孤独的睡眠中。

即使是睡眠恐怕也是距离安和心境遥远的阿修罗的休息。

呼啸风声中杂混了什麼.

旅人睁开眼。

凄绝光彩流溢,转瞬消失。

马匹的脚步并未停滞。

距离丘顶,只剩十来步便可抵达。

已经变得清晰可闻。

枪声及野兽的吼声。

旅人俯瞰眼下的平原。

遭受攻击的,看来大概是间中型的移动住宅。

那周遭正有数头小龙在蠢动。是贵族野放的夜晚之子。本来应栖息在更南方的潮湿地带,但看来它们可能是因气候调节装置的故障,而偶然北上的一群。危险生物相的移动,对边境而言乃是严重的事态。

住宅已被破坏大半。

驾驶座的窗户和居住区的天花板被打出了洞,小龙的脖子正穴在其中。

零散在家屋前靠近旅人那方向的,只有冒烟的木片、睡袋,以及两个被啃食得面目全非、一片狼籍,像是人体的东西,事态十分明显。

为了不得已的原因大概是动力方面的缘故本该留在车内的一家人,落入了要野营的地步。对想靠一小簇营火,防备夜中进犯魔物群的愚昧无知,就算想责备也无从责备起了。

睡袋的数量是三个。同屍体合计还少上一个。

枪声再度轰响,橘红色火线自居住区窗户划过黑暗,一头小龙的眉心被击碎後仰天倒地。

对会想在夜晚野营的无知者而言,这法与见识显得十分出色。栖息南方的小龙之要害,在北方居民中应当鲜有人知才对。

答案随即出现。

车身旁正横停著一辆大型的磁力机车。

有人伸出了援手。

旅人一拉韁绳。

盘绕全身的月光缤纷溅跃,改造马一口气转为下行。

用犹如奔驰平地的疾速跑下险降坡後,卷起一阵风迫近小龙。

发觉到新敌人疾奔而至,在後面的一头转了过来,此时人马如黑风般掠过它胁侧。

在旅人短斗篷一翻下马站定时,小龙的眉间鲜血喷爆而出。

他走向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染血齿列的魔物群的脚步,乍看下十分悠缓,其实有著飞燕的迅捷。

黑衣人周围接连响起金属互击声。

咬上的獠牙未再度张开,因为所有小龙的眉心皆遭劈开,它们一面喷洒血风一面倒伏在地。连自屋顶飞扑而下的一头也不例外。

仿若对断气前的惨叫感到厌倦的秀美面容表情毫无动摇,未朝被撕碎的两具屍体多加一眼,年轻人将长剑收入背中,向改造马走回去。

既像做了不值一哂的事,又像是全不考虑幸存者的安危,他转身背对死亡弥漫的世界,一拉了韁绳。

喂!等一下。

这有些慌张的男子话声才总算让旅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车门打了开来,走出一个穿著皮背心满脸胡须的男子。右手握著单发穿甲枪。腰部皮带上有蛮刀。他的相貌凶恶,手执蛮刀会比拿枪更来的相称。

多谢你的帮忙,可是哪有人像你这样转身就跑的啊。过来。

剩下一个人。还只是个小孩,你自然会有办法。

大胡子脸上浮现讶色。

你怎麼啊啊,看到睡袋了是吧。喂!等一下!你这家伙。原子炉的加热器有了裂缝,里面全是辐射线。这一家子跑到外面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小孩被辐射线照到了。

那就快做急救。

我带的药没办法。非得去城镇看医生才成。你要去哪?是和赛梅基司的会合地点?

没错。

等一下、等一下。我对这一带的道路很熟。

我也很熟。

年轻人再度转身。

动作停了下来。

回转的双眸极为幽暗冰冷。

小孩站在男子背後。

红色缎带扎起的黑发,如果垂放下来的话约长及腰畔。粗棉衬衫和长裙的糊褪灰色,皆无法遮掩住她丰满高隆的胸部以及青春美丽。

她望著年轻人的眼中涌现著不可思议的神色。这年轻人的美貌,拥有让她连失去家人、自己生命危在旦夕的凄惨都可忘记的力量。

伸出了手想说什麼,少女向前倒去。

看吧,不是和你说了吗这是重伤!要是等到天亮就完蛋了。所以才需要你帮忙。

年轻人无言调转马头。

谁来载?

当然是本大爷。你这家伙心不甘情不愿的,只想在舒服地方过好日子的自私鬼。

男子从机车上解下皮带走了回来,把少女放到背上,灵巧地和自己的身体绑在一起。

不用你帮!

男子瞪著年轻人一面跨上机车,少女也被妥妥当当地置於後座。

对距离的感觉十分敏锐。

好啦、走吧,要跟来啊。

握住把手,在用力转动握把启动器(gripstarter)前,男子转过头来。

还没自我介绍哪。我是约翰.M.普拉萨力.布尔特八世。

D.

真是个好名字呀。因为叫起来很容易,可别省略我的名字呦。叫的时候拜托请叫全名。知道了吗,是约翰.M.普拉萨力.布尔特八世。

当男子再三叮嘱时,D仰望了天空。

怎麼了!?

嗅到血味,各式各样的东西来了。

黑色物体通过月轮内侧逐渐接近。似乎是群肉食鸟。亦可听见像是狼只的远嚎杂混风中。

出乎意料的,并未遇到应充塞在三人道路上的危险。

连续奔驰了约有三个小时。

在平原尽头朦胧飘渺的群山,忽然带有了现实感开始填塞视野;之後约翰.M.普拉萨力.布尔特八世以锐利眼神注视了并肩急驰的D.

到了那山脚後,街道就会来了。可是,你要去那干嘛?

对著问而不答的D,他又说:

混蛋!竟然给我摆架子。你这家伙,很习惯静静站在那儿就会有女人过来倒贴吧。这招的确是很好用啦但可别以为这一套一直都吃得开哟。终究还是我这种豪爽男子汉才会成为大家的注目焦点。

D默默眺望前方。

去、真不爽。听好,这是我最後一次和你说话了!

等一下!

听见尖声制止,布尔特八世一瞬间脸色发白,接著或许是要努力虚张声势,他下决心一转了握把启动器。

铀急速燃烧产生的蓝白火焰自加速器喷迸,机车蹴散土砂猛然急驰。

随即静止。

引擎继续震动,车轮卷散沙尘。

但尽管如此,在绚丽月光下,本应逼发出五千匹马力的核能动力机车不仅未前进一公分,还正在缓慢而确实地沈入地下。

糟糕、是砂蝮!

关於这种据说深潜於土中的巨大蛇状存在,被认为全长可达数十公里,但从未有人真正见识过。

此外,可怕的是,由於从出生到死亡自己连一分一釐都不会移动,所以据推测,它会用高速震动的手段在地表形成多达数千处的松软土沙层,捕食倒楣的猎物。

不停往下方移动的这个沙层会成为一种流沙,沙与沙呈现出奇异的动态;即使对方只踏进一步而已,也绝对不会放开进入其中的生物。至於这土沙口颚是何等强韧,只消看以五千匹马力为傲的核能引擎,仅能空转的徒劳模样便可得知。

就在大吵大闹的期间内,机车轮子已有一半没入沙中。

呦!喂!别呆呆的看啊,颜面神经痛的。你要是还有人性的话就快做些什麼啊!

布尔特八世嘴角口沫横飞大嚷大叫,或许是他的话发生了效果,D拿了一捆绑在马鞍後方的绳索下马。

要是没丢中的话绳子也会被吞掉,给我用心的丢!

鬼吼鬼叫出言不逊的男子双眼猛然大睁。

美青年并未掷出绳索。就这样将它拿在手中,悠然朝流沙的一角走去。!?

布尔特八世因打算进行新一轮谩骂而张开的嘴巴,会呆张著不动也是理所当然。因为在本应一视同仁地贪婪吞噬所有生物的死亡之颚上,黑衣年轻人竟然迈开了妖诡的步伐。黑衣随风飘舞,将月光化为不住跃动的银沙。

他看来虽是想施以援手,形象却神似会将漆黑绳索缠绑在伸手求救的牺牲者颈上的死神。

绳索飞来。

手忙脚乱地抓住绳子末端後,布尔特八世将它绑在机车龙头上。

D无言走回原位,手上就这样拿著那捆绳子跨上改造马。

好,可以

在说出了之前,机车被猛地拉动。

等会。喂、我也来催油门!?

话一出口,在刚抓住把手的瞬间,机车与两名乘客倏地脱离活动沙地,轮胎与双脚落到了坚牢地面上。

你到底是什麼人?

布尔特八世目瞪口呆地向马上的年轻人轻声询问。

不管改造马有多厉害,就算用上拖拉机也无法轻易从沙蝮口中逃脱。可是你竟然轻轻松松的就我一直觉得你漂亮得太过火了,一定不是普通的人类。

他啪!地双手一拍,

我知道了你是半吸血鬼!?

D文风不动。大概正在探查安全的通路,无尽冰冷的双眸凝视著月光与黑暗的深处。

不过呢,你别担心哪。别看我这样,心胸宽大可是我的座右铭。不管在一起的家伙是什麼人,我通通没有偏见。只要不打本大爷的主意就成。当然,即使你是半吸血鬼也一样呦。

布尔特八世的话声中充满著千真万确的真挚。对突然变得恳切无比的男子不加一眼,D低声问:

准备好了吗?

啊?

可能是由淡然语气中察觉到了什麼,布尔特八世双眼朝D的视线看去,之後马上转向前後左右。

除了三人所在的大地一隅外,地面正不断地塌陷出点点漆黑小洞。

仿如沙砾不停被蚁狮吞食似的,擂钵状的洞穴迅速变大,洞洞相连,就像是巨大透明生物的足迹,包围住三人。

第一章夜中旅行-2-

这家伙臭沙蝮!好像无论如何都不想让我们活著离开的样子哪。

布尔特八世的声音中有著明显笑意,这从极度绝望之中产生了光明,因为布尔特八世的笑,是与绝望无缘,充满自信以及希望的笑声。

只是要如何摆脱这个危机呢?

无论D的神技如何厉害,也无法想像他能逃出这惊人的蚁狮擂钵。况且,他并非孤身一人。同伴还背著少女,而那少女由於强烈辐射线的伤害,处於分秒必争的状态。

喂!要怎麼办?

布尔特八世用饶富兴趣的表情问,此时,

闭眼、趴下!

尖声叱吒响起。

布尔特八世不明不白地照做的刹那,白光埋吞天地。

在自巨大擂钵底部爆升的光柱下,沙粒沸腾、冒泡,瞬息失去热度,化为映出月轮的玻璃平原。

光柱依旧无声矗立,D因光暗交错而略微眯眼的面容,时而绚亮,时而晦暗。

令人觉得像是过了许久,但其实只历时数秒。

除了散发似水微光的大洞外,平原与先前一样静谧无声。

用原子弹炸开沙蝮的洞穴,融化、再固定啊可到底是谁?

布尔特八世再度追著D的视线看去。

尽管他早已知晓,还是发出了赞叹之声。

远方群峰中央一点上,贴著一个看似圆形又像是长方形的黑影。

那并非是那一带的岩壁。是座小山。虽然动作缓慢但确实正在不停下降著;计算距离後,它的速度应足足可达时速二十公里。

大小方面是直径近三公里的椭圆形。

是托了那玩意的福?

对布尔特八世的问题,D略一颔首。

竟然还有配备普罗米修斯炮的移动街区残留著呢。瞄准也很漂亮救命恩人准时来了。

唉呀呀,只能祈祷镇长不是会逼人报恩的家伙了。走吧,等街道过来的话会来不及的。

加速器吼啸,奔踏大地的铁蹄声横渡平原。

全速疾奔十分钟後,乌黑巨影自前方丘陵顶点如云般涌至。

下方纵横交错钢铁与木材组成的球体以及管线;偶尔白烟喷冒,述说著它的移动能源之一乃是压缩空气。

尽管如此,光是要让它移动数公分,就已不知需要何等巨大的推力了。

轰然震地後贴近丘陵斜面,缓缓滑降而来的,确实是一条街道。

即使早知如此,不、纵然如今实物近在眼前,它仍是无法让人轻易理解的存在。

面积大概足足有三平方公里。於高达十公尺的巨大椭圆形底座上,木造、塑胶、铁制的建筑物栉比鳞次;道路整然、或随意地纵横其中。在建筑物密集的外围地带有著小公园和成群墓碑连墓地都有。

当然,街区中除住宅外,医院、保安官事务所、监狱以及消防局等,通常乡镇中该有的设施一应俱全,公园里自然的树木随风摇曳。

更惊人的是,虽说底座对平稳的移动而言是不可或缺的,但支撑这个巨大设施的底座,正漂浮在离地一公尺的高处。

这并非单靠喷射压缩空气或火箭引擎便能解决的问题。恐怕唯有经由基本粒子变换器,把底座内的原子炉产生的能量转为反重力状态才办得到。然而,之所以停留在一公尺的高度,很可能是在原子炉的输出功率或变换器的容量上另有秘密。

底座在两人眼前黑沉耸立,隆隆作响的机械声扑面而来,从镶嵌於底座上端的铁门周遭的台座,耀眼灯光向三人射下。

你们是什麼人?

听见扩音器传来的询问,布尔特八世把嘴贴近机车的麦克风,

是旅人。带有受伤的人。希望能让医生看看。让我们进去。

对方沈默。探照灯依旧照著两人。可能也顺便让看不见的枪口进行瞄准。一会後,

不行。无法接纳新成员。街道人口已经超出物资供给能力百分之三十。去找别的城镇。最近的在二十公里的前方有哈西可村。

别开玩笑了!

布尔特八世一搥把手。

二十公里这种话是人话吗!?听好,我背上的女孩全身被辐射线照射。别说二十公里,就是一百公尺也撑不住。你们这群家伙,该不会是贵族吧?

不论你说什麼都没用。

声音冷冷说著。

这是镇长的指示。而且,那少女是奈特家的罗丽哪。没理由再度接纳两个月前离开镇上的人。

那种事情根本就没关系。年轻的女孩子快要死掉了啊。你们难道没有小孩吗!?

声音二次沈默。

再度响起的话声,已是别人的了。

要移动了,离开那里。

一讲完,又有些激动地说:

那边的年轻人你该不会叫做D吧?

青年微微点头。

噢、既然这样,一开始就报上名的话就好了呀。叫你来的是我。我是镇长,叫做敏。好了,马上进来吧。

机械声吼啸,铁门向上升开,升降梯滑了过来。

D淡淡说了:

我有同伴。

同伴!?

敏镇长声音惊讶。

我听说你是举世第一孤高的猎人啊。何时有同伴的?

刚才。

刚才!?是背後那两个人?

有看到别人吗?

不可是

我和他们一起战斗过。理由仅只如此。若是没事,这就告辞了。

等、等一下!

话声中有著犹豫与决定的转换。

你走了的话就麻烦了。当作特例允许吧上来吧。

宽大升降梯发出震汤大地的巨响後架至地面,机车同改造马一齐站了上去後,阶梯开始上升。

以一个电梯而言还真会摆架子咧。

布尔特八世光明正大地毒言讽刺。

升降梯被吸入底座内侧後,铁门随即在背後关起,二人来到了油臭味弥漫的广大空间。

数名武装壮汉以及一位白发老人站著。他的体格比周遭男子更加魁梧,他大概就是敏镇长。好像不良於行,右手撑著钢制柺杖。

欢迎光临,我是敏。

招呼之後再打。医生在哪?

对布尔特八世的叫嚷,镇长点点头,以此为信号,两名男子上前从布尔特背上解下少女罗丽。

你的同伴大概比起做事更想吃饭吧。

镇长以眼神示意其他男子。

没错、真善解人意。拜拜啦、D.等会见。

风声鸣响渺茫无际。

灰色光景在四下不住退去。

那是森林与山脉。

街道正在通过边境第二大的平原地带伊诺赛特.普雷力

远远彩饰荒野周遭的景物被风吹晃得有如水墨画,也吹乱了漆黑短斗篷及黑长秀发。

如何,这景色应该很壮观吧?

或许是将注视著黑暗尽头的年轻人的木然表情解读成了感叹,敏镇长挥动了一只手,像是要切划平原彼方。

街道会维持时速二十公里的巡航速度。只要倾斜到六十度,无论是哪种山脉或者悬崖都能攀登上去。不过,这只有在引擎注入全数反重力能源时才有可能哪。藉著如此,可以长期确保五百名居民拥有安全舒适的旅程。

舒适的旅程是吗。

D的喃喃自语不知有否传入镇长耳中。

如果抵达的地方也是如此就好了说出经过吧。

鸣响在阴暗天空中的风再度吹散头发。

两人立於设在街道前端的了望台。若是船的话,大约相当於船首;不、应说是相当於撞角的地方。它自底座的上端突出,让人觉得无论是飘雨或吹风,对享受四季风情而言,都是十分适切的场所。

你不在意那女孩的事吗?

镇长没回应D的要求,反问了其他事。

经过。

嗯。把所有像人的感情全部献给了连雷射光亦能斩断的剑技的男人对吧。和传说得一模一样哪。就算是贵族血统再怎麼浓厚的半吸血鬼,至少都会有些七情六欲的说。

D无声转身。

唉呀、等一下。真是急性子的男人哪。

镇长没显出特别慌张的模样叫住他。

叫来吸血鬼猎人的理由只有一个要消灭贵族。

D转回身体。

二百年前,让那男的上来时,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是我一辈子的过错。

D以左手拂起凌乱发丝。

那个家伙当时独自一个人站在北方大山脉的山麓,他在照明灯光中浮现的身形,简直就像是由黑暗凝固而成。这条街的规矩是不搭载过路人,说不定他也是为此才偶然停下脚步的。他的眼神深沈幽暗。对了、就和你十分酷似呢。

风填埋了话语的间隙,重新响起的声音依然是镇长的。

一上来後,那家伙立刻登到这层甲板,对夜晚的荒原和巍峨山脉注视了好一阵子。之後缓缓转向我,如此宣言了:就由此镇居民中贡上智力、体力皆优秀过人的男女各五名吧。

当然,我付之一笑。於是那家伙在轰声高笑後又说:若应吾之求,一族则有千年荣华;若拒,此街则成未来永遭咒诅之存在,或恐踯躅徘徊死芜荒野。

镇长停下话。颇为扁平的魁伟脸庞上,紧附著黑沉疲惫。

於是那家伙消失了。虽然我胸中被一抹不安给填满,但之後街道平安无事。尽管二百年的岁月不完全一帆风顺,可如今却可以断言,那时已是最幸福的岁月了。因为现正处於最黑暗的清况哪。即使这街道从那家伙的诅咒之中逃脱了,也不会再度被光荣与祝福所包围了。

说不定镇长是想对他揭显那命运,才把吸血鬼猎人招到这层甲板来。

来吧。接下来是重点。

少女躺在简陋床铺上。

即使不看犹如白蜡的肌肤以及喉咙的伤口,亦能明了她是贵族的牺牲者。只有凝望天花板的双眼目光炯炯,令人毛骨悚然。

我女儿菈乌拉。马上要十八岁了。

镇长说道。

D在枕边文风不动地俯视著白晰粉颈。

三个礼拜前她的样子开始变得奇怪。因为她说好像感冒了而开始围著围巾後,这才注意到了。因为根本无法想像在这街道竟然会出现贵族。

之後有被吸血吗?

听到D的如冰口吻,镇长上下摆动了苦恼的面容。

两次。那两次的晚上,都有战斗员在看守,可是等回过神时,才知道自己已经睡著了。只有菈乌拉的血液变少;贵族则是连影子都没见到。

调查过了吗?

有五次而且是彻底地。让镇里所有人都在阳光下行走了。

D知道,这方法在如今已非辨别贵族的绝对手段了。

那在之後会再次调查,今晚我来留守。

镇长犹如坚钢的表情上闪过安心之色。纵使是经历二百年以上岁月的男人,似乎也还是怀具著父亲的心性。

多谢了。要准备什麼吗?

不用。

打扰一下,我能说我的意见吗?

拘谨语调让两人忆起另一名在场者的存在。

是位双手交抱立於桌旁的医生。

他毫不掩饰愤怒神色,正瞪视著D.

真抱歉啊,兹鲁杰医师。有什麼异议吗?

镇长对年轻话声的主人行了一礼。当D被请到此时,他便已自我介绍过。乃是往来於边境各村间的年轻巡回医师。

黑发和黑瞳与D相仿,年龄也看来相差无几;当然,在身为半吸血鬼的D年龄成谜的情况下,外观上的比较并无意义。

稚气犹存的知性脸孔左右摇了摇。

我没异议。既然身为医师的我已经无计可施,之後当然要交给这位猎人负责。只是

只是?

希望能让我也一起看守菈乌拉小姐。虽然好像是在自吹自擂,但我认为这也是医生的义务。

敏镇长用柺杖握把末端轻轻敲敲额头。尽管知道年轻医师的要求乃是理所当然,但恐怕还是会忍不住认为他是个提出麻烦要求的人吧。在他转向自己这边前,D先回答了。

敌人若是不逃便会交战。我无法保护你。

自己的问题自己会处理。

就算被他们咬了?

或许是因为基本上生於边境者都能了解这句话的含意,热血青年的表情僵硬了一瞬,然而,他毅然决然断言:

当然。

他用双眼如欲燃烧的激动神色注视著D.说是瞪视也不为过。

D连头也没点,

我拒绝。

为、为什麼!?不、到底是为了什麼!?我会自己

你要是有个万一,街上会充满我的敌人。

这、这!?

兹鲁杰医师呻吟出声。脸部染上鲜红怒色,但他咬住嘴唇,抑止自己进一步抗辩。

接著,请出去。我有事想问这女孩。

冷然语毕,D望了门的方向。这是要求清场的暗号。这名年轻人具有让仍想试图反抗的力量烟消雾散的能耐。

当镇长及兹鲁杰医师转往大门方向之际,木制门扉在他们的手前面轧然作响打了开来。

哟你好吗?老大。

比爽朗话声早一步倏地探出的脸孔,正是约翰.M.普拉萨力.布尔特八世。

你是怎麼来到这的?

镇长尖声质询。

十、十分抱歉,在背後像是守卫的镇民出声说道。这家伙硬要蛮闯,而且力气又很大。

别见怪嘛,老伯。

布尔特八世陪笑道:

因为我猜人大概在你家。没人不知道镇长家在哪吧。对了喂、D,知道那女孩的情况了呦。我是为了告诉你才来的。

我早就先说过了。

兹鲁杰医师受不了地说了。

在你吃饭时就已经清楚情况了。

什麼嘛,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布尔特八世用力以指头搔了搔有如自上空鸟瞰的密林的胡须。

唉、算了。喂、D,我们去探病吧。

交给你。

对好像从一开始便漠不关心,朝床上弯著身的美青年,他说:

你这家伙是怎样啊。不想看看自己赌命救出的女孩平安无事的脸庞吗?镇长的女儿那麼重要吗、喂?

这是工作。

布尔特八世并不知晓,会回答纠缠不休的质问对D而言已是近乎奇迹之事。他同早先的兹鲁杰医师一样带著气愤表情,从门板後走了出来。破口大骂:

在说什麼鬼话啊,你这混帐!

口沫横飞。

你真的知道那女孩变得怎样了吗?语言中枢辐射污染3级、听觉污染3级,通通不可能治愈。皮肤轻度灼伤,因为人造皮肤的备用品数量有限,所以没有生命危险的地方就不会使用。你知道吗、连看到星星都会感伤流泪的年轻女孩,沦落到要背负爸爸妈妈在眼前被吃掉的记忆,身上带著伤疤,而且哑巴耳聋的地步了啊!

比起对一名少女而言等同人生破灭的悲剧内容,布尔特八世的义愤填膺更让镇长以及兹鲁杰抬不起头。

D静静回答:

听到我的话了。出去。

动用了守卫和镇长等五人把大吼大叫的布尔特八世带出去吼,D由上贴近观察菈乌拉的脸庞。

空虚,却奇异地满溢生机的眼瞳突然对出焦距,意识明显地集中,令瞳眸染为赤红那是贵族的意识。

口腔呼地吐出气息,宛若自通往冥府的洞窟喷发的**腥风。

你来做什么?

如欲渗泌毒素的眼瞳死盯D的双眼。菈乌拉歪动嘴唇。发出黏糊声响的舌头与嘴唇间现出烁然生光的物体是犬齿。

来做什么?

菈乌拉二次发问。

侵蚀你的人在何处?

侵蚀?少女的樱唇歪斜成笑容形状。只要能享受这种极乐的话,那我宁愿每日每夜都被侵蚀呢。你是什么人?不是普通的旅人吧。会用侵蚀这个字眼的人十分罕见。

那家伙是何时来这的?

这个嘛自己去问那个人如何?

欢愉表情突然僵硬。邪恶与欢愉如同被剥去一层薄皮似地消逝无踪,转眼间,从十八岁少女相称的天真睡脸一闪而过,然后化为如似白蜡的面无表情

原来是黎明造访了北方大平原地带的缘故。

D抬起左手,安至少女颈上。

袭击你的是什么人?

死者表情恢复了意识。

不知道只有两个,红色的眼睛靠了过来而已

是街上的人吗?

不知道

何时被袭击的?

三个礼拜前在公园的黑暗中只有眼睛发出光芒然后

第二次何时会来?

啊啊啊今今晚

仿佛身体中突然生出了弹簧似的,菈乌拉的身体反弓了起来。动作剧烈,弹开毛巾。喉咙呜咽出声有如要断气一般,吐出舌头后,身体开始妖异地浮起。这是服从贵族之力与将其排除之力相互冲突时产生的自然现象。由于猎人有频繁目睹的机会,所以D的颜色丝毫不改。不,说不定这名年轻人的表情永不知惊愕为何物。

只能到此为止了。

一个沙哑声音自按在少女脸上的手掌中说道。

这女孩除了刚才说出的事以外毫不知情。的确只能去问那家伙了。

手一移开,菈乌拉变发出巨响摔回床上。

等到如谁的蓝色晨光自窗外萌生射入后,D走出房间,镇长等着他。

知道什么了吗?

不去问还有救吗?这一点,是边境生活者的精神。

对牺牲者血液施加诅咒的吸血鬼,在其身边有猎人出手时,除非对方技艺生疏,否则都会销声匿迹。

在那之后,便只是时间的问题。

牺牲者的未来会随吸血的程度与次数改变。有人即使被五度造访寝室,却除了遭人们疏远外,依旧维持了普通生活终其一生;但亦有少女仅被吻咬一次,肌肤便化为白蜡,一直等待第二次访问,毫不衰老地永在床上度日,知道某日突然看见她的肢体干枯,变得有如木乃伊,她苍老得孙子或曾孙才知道可憎得个贵族已在某地身亡。

只是,那不知需要何其漫长的岁月。

家族或后代迟早会衰亡,在唯有尘埃及荒芜蔓延的废屋角落,不知有多少仅以月光为粮的活死人。

时光并非漫步于阳光下者之友伴。

今晚会有客人来。

噢、那

牺牲者只有你女儿?

镇长颔首。

目前为止是如此。不过,只要那家伙还在,数量要增加到一万人都行。

D一面眺望蔚蓝窗外一面说:我需要些用得上的东西。

请尽量说。若是你的住处的话已经准备好了。

这街道的地图、居民的资料,以及开始移动后的所有行程跟之后的预定。

了解了。

我的住处在哪?

我来带路吧。

不用。

是公园附近的一间住家。古老的木造建筑。地点是

镇长说明完,双手按着拐杖握把,喃喃低语道:要是能在今晚全部解决就好了。

你女儿是在何处被袭击的?

是公园附近的一间空屋。我们调查时没找到任何东西你的住处离那也很近。

D询问那场所,镇长告诉了他。

D来到外头。

风已止息,唯独风声鸣响,大概力场在街道某处发挥着作用。针对自然猛威的防范十分完善。

早晨的青蓝天光寒肃浮映出了行经街路的猎人。

落在地上的影子稀薄这是半吸血鬼的宿命。

居住区内没有活人的活动迹象。在安宁的夜中,人们变成了会呼吸的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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