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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一个屋檐下(2 / 2)

真九郎只好无奈地看往紫指的方向,原来是一间大型药局,很多客人在陈列的各种营养食品前面大排长龙,真九郎其实不太懂,不过看电视好像是最近很流行的东西,也就是健康食品的风潮,不论是谁都很努力地想维持自己的健康,深怕身体出毛病。

真九郎如此简单说明后,紫不禁讶异地歪着头。

「为什么要靠药呢?只要正常饮食、正常运动、正常睡觉,身体就会自然地变得很健康吧?」

「是这样没错不过这都只是理想,实际上很少人能正常饮食、正常运动或者正常睡觉的。」

「为什么?」

「因为」

究竟是为什么呢?

真九郎把吃完的冰淇淋纸袋卷成一团,一边放在掌中不经意地玩弄,一边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紫说得很有道理,人们之所以想利用药品保持健康,都是因为平常生活中缺乏营养以及悠闲,电视上三不五时就有介绍养生方法和消除疲劳方法的特别节目,因为不健康、因为太疲倦,所以大家都想知道如何解决;这个社会里的人都不健康,大家都很疲倦,因此不只造成犯罪率攀升,似乎也是产生社会扭曲现象的原因。

真九郎对无法回答紫的单纯问题而感叹自己的无知,同时把纸袋扔进垃圾筒里,不过紫好像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并不因为没有得到答案而露出不满的神情。

「嗯,这就是外面的世界有各式各样的东西吧。」

「外面的世界?」

「关于你刚才的问题」

紫一边舔着冰淇淋,一边忽然拉回正题。

「我不能回答你想知道的事情。」

「为什么?」

「柔泽红香叫我不能讲。」

「这」

「我不知道理由,不过她说沉默是金。」

越来越搞不懂了。

难道这也是红香的直觉吗?

该不会是打算侧试我吧?

红香的确有可能是为了侧试真九郎的实力能做到什么程度,假设真是如此,叫他担任紫的护卫也未免太过冒险了。

紫一直抬头望着真九郎沉思的表情,她一边把剩下的冰淇淋送入口中,一边喃喃自语:

「你觉得这样好吗?」

「什么?」

「没事。」

紫说完这句话后,就把卷成一团的纸袋丢进垃圾筒。

「回去吧!真九郎,天气也开始变冷了。」

「嗯。」

真九郎虽然点了点头,心中却仍然无法释怀,这时紫又再度抬起头看着他。

「我忘了一件事。谢谢你,真九郎,冰淇淋很好吃。」

「那就好。」

虽然这孩子平常说话很自大傲慢,但也是个直爽的孩子。

她拥有自然地引出对方善意的特质。

这是九凤院的血脉造成的吗?还是她个人的特质呢?

这个孩子将来长大会成为什么样的大人呢?

真九郎在冬季的天空下一边与紫并肩而行,一边思考这件事。

到了晚上,环带着五打啤酒以及一打果汁来到真九郎的房间,另外还搬来一台从大学社团里拿来的中古电暖器送给真九郎。

「可以吗?」

「没关系啦~~」

「可是上面贴着『严禁携出』的标签耶!」

「没关系啦~~」

真的假的?虽然很怀疑,但是真九郎还是满心感谢地收下电暖器,自己还可以忍受这么冷的天气,不过不能让年幼的紫如此委屈。

随后闇绘也露出参加,她用严谨的口吻向初次见面的紫打声招呼:

「我是闇绘,请多指教,少女。」

「嗯,你好。」

闇绘顺便介绍脚边的黑猫大卫,大卫看着紫发出「喵~~」的叫声,紫也回应「喵~~」然后又望向闇绘仔细端详。

紫似乎被她那一身黑的服装以及骷髅头项链吓了一跳。

「你是魔女吗?」

或许因为紫的年纪还小,所以心里想到的事就会当场说出来。

闇绘倒也不以为意,于是回答:

「不,我是坏女人。」

「坏女人?」

「玩弄男人而且命令他们做牛做马让我过优雅的日子,也就是最高阶层的女性。」

「好厉害喔!」看着紫如此深感佩服的模样,真九郎只能露出阵阵苦笑。

虽然真九郎进高中就读时就搬入五月雨庄居住,不过却没有和全部的房客打过照面,有交流的只有4号室的闇绘、6号室的环和住1号室但是很少在房间的钢森而已,至于其它房间是否有人居住他并不清楚,甚至连管理员也只有在搬来的当天打过招呼,后来就没有碰过面了。

在五月雨庄,和邻居不相往来相当正常,像真九郎和闇绘与环有交流的人反而算是另类。在五月雨庄里,在自己的房里做什么都可以,其他房客不会干涉,就算真九郎知道其它房间发生明显的犯罪行为,也不会想去报警,因为当初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发誓必须遵守这个规定了。

环和闇绘虽然知道真九郎做的是jiu纷调解人的工作,不过并不清楚详细的内容;真九郎也只知道环是大学生以及在镇上的空手道道场当教练而已,至于闇绘同是连平常的举动都一切不详。

明明几乎每天碰面却只有淡如水的交情,即使如此,真九郎还是喜欢这个地方的人际关系,他认为就算彼此间不太熟知底蕴、却能普通交流的情形很不错,毕竟大家都有许多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个人私事。

真九郎在四人围着的矮桌上摆放锅子与瓦斯炉,锅中正在烹煮火锅豆腐,环和闇绘不会煮菜,所以一定是真九郎负责掌炉。紫似乎是第一次吃火锅,所以静静地看着煮得啵啵响的火锅,真九郎把豆腐和白菜放进碗里递给她,紫一边呼呼地吹凉一边享用,然后轻轻地露出微笑,看来她满喜欢火锅的。这时环已经喝光十罐啤酒,闇绘也小口地啜饮。由于在狭窄的房间里挤进四个人,因此累积不少热气,再加上闇绘抽的香烟充斥在空气中,所以真九郎便把窗户打开,一片枯叶乘着清新的冷空气吹进房间,刚好落在紫的头上,但是她仍然不介意地继续吃着火锅,这个样子让真九郎发出苦笑,于是随手用指尖拿起枯叶并且丢到窗外。

「对了,真九郎,你和夕乃妹妹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差不多已经喝醉的环抱住真九郎的脖子硬拉到自己身边,她的红脸、喷出来的酒臭味以及猬亵的笑容,简直就和路边醉醺醺的糟老头没有两样。

由于这种情形司空见惯,所以真九郎只是喝着乌龙茶淡然应对。

「我和她没什么。」

「所以是银子妹妹罗?你终于和青梅竹马合体啦!你这个小**!」

「不要乱摸啦!」

「小气鬼!也给姊姊滋润一下嘛!真是的,你可以叫我小环喔!」

「拜托把胸部的钮*Q起来啦!胸罩都露出来罗。」

「明明心里爽得要死。」

「我没兴趣。」

「啊~~你居然看不起七十七公分的胸围!四舍五入就是八十耶!」

环以「快点陪我啦~~」的态度用拳头抵住真九郎的头钻来钻去,真九郎一边伸手在火锅里添加豆腐,一边调节火力,他往紫的方向一看,她正在用筷子挟起切成小块的豆腐喂大卫吃,但是大卫因为豆腐太烫迟迟不肯享用,紫稍微想想之后,便把豆腐吹冷再拿给大卫,这时大卫才终于肯吃豆腐,紫也开心地绽放笑容。

「猫真是可爱的生物呢!」

紫用手抚摸大卫,大卫也舒服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看着这副景象的真九郎心里感觉还不错,他无法说明不错的原因,但是一看见紫露出小孩子应有的笑容,就觉得人生的许多不如意在此时此刻都能释怀,只是一个笑容就拥有此种力量,人类实在是很单纯的生物,而这个单纯倒也不错。

「我跟你讲喔,我在大学遇到一个不错的男生,可是他说不想和可以空手打碎石头的女人交往,还说我穿木屐跑完全程马拉松也很奇怪耶!你觉得咧?」

「我没有意见。」

数天后的午休时间,真九郎在福利社挤不赢别人,最后只买到乌龙茶,他想找银子一起到学校餐厅吃饭,但是回到教室却找不到她的人影。

真九郎向隔壁的女同学询问,才知道银子似乎抱着笔记型电脑不见踪影,对方还好意劝阻真九郎别和银子太亲近,他则是用敷衍的笑容稍做回应,说声谢谢就立刻离开教室。上学期还有女同学试着想和银子示好,但是现在的她已经完全孤立,问题应该是出在不想配合大家的银子身上,不过她对现况并没有感到任何压力,也不打算改变现状。

真九郎一边在走廊上行走,一边想着协调和妥协是否不相同的问题,当他走下楼梯打算寻找银子的踪影时,在楼梯间遇见一个认识的人。

「啊,真九郎。」

「夕乃姊姊。」

话一出口,真九郎立刻感觉到从四周投射过来的视线,他们并不是盯着自己,而是眼前的少女,大部分经过楼梯的人无论男女都停下脚步,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男生的眼神带有憧憬;而女生则是多出一份嫉妒。

「能在这里碰面真是巧,我们真有缘。」

身为星领学园二年级学生的崩月夕乃,温柔婉约地笑着如此回应。

如果翻开字典查「古典美人」的意思,上面大概会写着「崩月夕乃」这是男生们对她的评价。夕乃既秀丽又有气质,脸上总是不缺温和的笑容,而且又平易近人,外貌和性格皆完美搭配,因此也成为男生梦寐以求的爱慕对象,甚至还有他校学生为了拍她的照片而千里迢迢跑来星领学园。

真九郎能够体会他们的心情,如果要他选择最在意的异性,非夕乃莫属;但是如果要选出最恐怖的异性,答案也是夕乃。

她是真九郎师傅的孙女,对真九郎而言就像姊姊一样。

夕乃从以前就很习惯成为群众注目的焦点,所以对于应对方式也很熟练,她朝向注视她的人们以绝佳的角度点头回应,同时回以无言的微笑,光是如此简单的动作,那些望着她的人们不知为何就相当满足,仿佛得到她的回应而心满意足。

真九郎在学校里不论成绩、运动或长相都在平均值以下,因此根本没人会注意,而真九郎不会对此介意的原因或许也要归功于夕乃的清新气质,也因为她是师傅的孙女,真九郎和她碰面的机会很多,为了不让别人误会,所以他就对别人说明两人是「远房亲戚」,纵使亲戚是假的,真九郎也的确有与夕乃同住八年的交情。

「真九郎,你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

「嗯,还好。」

夕乃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然后把手中的一包东西递给真九郎,不用加以确认也知道里面是便当盒。

「今天小鹤去参加幼稚园的远足,我不小心多做一点菜,所以分一些给你尝尝。」

「谢谢你,夕乃姊姊。」

「不客气。」

夕乃微微一笑,接着忽然眨了眨眼。

然后紧紧盯着真九郎。

「真九郎。」

「是。」

「你还好吗?」

「为、为什么这么问?」

「你好像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感觉真敏锐。

当紫的保镖而烦恼的事似乎已经被她看穿了。

「遇到夕乃姊姊,我就有精神了。」

真九郎随口敷衍真正的原因,夕乃则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脸,当她发现真九郎不想说的样子之后,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

「对我也不能说吗?」

「因、因为那是工作」

「男生每次都会拿工作当藉口,这是看轻女人的行为。」

「没、没那么严重吧」

「我好伤心。我都对真九郎如此敞开心怀,你却一直瞒着我,只会把内心紧紧地锁住,好像在说『我才不想告诉你』的感觉,真的好伤心。今晚干脆煮凉面放进碎冰块,把我冰冷受伤的心痛也分享给家里的每个人,之后再拿冰过头的**冰淇淋分给家里的人」

面对这样的夕乃,真九郎只好投降。

「对不起,其实因为有人拜托我当贴身保镖,所以才会很累。」

「贴身保镖?保护谁呢?是女生吗?」

「是男的,而且还是一个很讨人厌的大叔。」

「哇好像很可怜。」

真九郎则是敷衍地发出「哈哈哈」的笑声。

如果被夕乃知道是红香的委托,她一定会火冒三丈,所以只好先把详细的内容蒙骗过去,夕乃能接受jiu纷调解人这份工作,但是与柔泽红香有关的就完全不行。「那是不良大人的示范,千万不可以变成那样唷!」类似的话不晓得听过多少次,连现在真九郎还和红香保持联络这点就已经让她很不高兴了。

「真九郎,努力工作虽然很好,不过身体也要注意喔!」

「我会稍微」

「回答呢?」

「是。」

夕乃露出满意的微笑,伸手把真九郎凌乱的制服拉直,然后在他的胸口轻拍两下,并且满足地点点头。

「那么,下次见。」

夕乃微微点头后,就缓慢走上楼梯离去,她踩着轻盈又不紊乱的脚步,乌黑的发丝因窗外吹进来的风而摇曳飘动,路过的学生们无一不伫足回望,当中还有人举起手机拍照。

如果当初没有进入夕乃家成为门徒,真九郎或许只是站在远方观望的男学生之一,所以现在这个状况应该算是非常幸福。

真九郎看着夕乃拿来的便当盒微微一笑,接着走下了楼梯。

银子在校舍二楼角落的新闻社社办里,门口虽然挂着『新闻社』的牌子,不过实际情况并非如此,社员只有银子一人,当然社长也是她,整间社办都被她一个人独占。新闻社不买卖个人情报对情报商而言是基本中的基本,倘若她有心的话,随随便便就能挖出一大堆学生的秘密,甚至连老师也不例外,所以她半强迫地指定某位教师当指导老师,同时也领取不少社团活动费用。

银子在仅仅一人的社办、而且又是暖气全开的环境里敲打着电脑键盘,她只对开门进来的真九郎瞄了一眼,然后立刻把视线移回萤幕上。

「请你至少敲个门。」

「搞得好像是自己的房间喔。」

「你不知道这里是我的房间吗?」

真九郎不想惹她生气,于是轻轻敲了一下门。

「请进。」

真九郎得到允许后把门关上,随手拉来一张椅子,移到可以看见银子背部的位置坐下。窗外是校舍的内侧,并排而立的树木满是红叶,让人深感季节已然变迁,这里几乎听不见校园的吵杂声,就好像时间静止般寂静。过去新闻社所使用的器材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许多空荡荡的桌椅。

当真九郎在膝盖上打开那包东西时,银子看着萤幕开口说道:

「好恶心。」

「什么东西好恶心?」

「那个是崩月学姊给你的吧?」

「你猜得真准。」

「真恶心。」

「到底是什么东西恶心?」

「我讨厌她。」

红香和夕乃都是银子讨厌的人,提到两人的共通点大概只有一个地方让真九郎开始现在的生活以及过着这种生活的人就是红香和夕乃,而银子正是对这点非常不满。

当真九郎决定成为jiu纷调解人时,银子的脸上冒出从未见过的严厉表情,还恶狠狠地臭骂他一顿。

「你记得自己以前说过什么吗?你说过『长大以后要和银子一起开拉面店』吧?凭你就只能做到这点程度的事,这是你的极限,可是你居然想当jiu纷调解人?像你这种人,你以为你能用『对**打脚踢加以伤害,然后被**打脚踢受到伤害』的方式过活吗?如果你自以为可以的话,你就是笨蛋、真正的笨蛋、无药可救的笨蛋,随便你去哪里死掉,快去死啦!」

当时的真九郎完全无法反驳。

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即使到现在也一样不知道。

真九郎从便当盒里挟起一粒酸梅放入口中,立刻被不是便宜货能比拟的酸味酸到整张脸都皱在一起,红烧芋头有怀念的崩月家味道,用蜂蜜炖的南瓜也是,真九郎虽然已经忘记妈妈的味道,却对崩月家的味道记忆深刻。

今天的报纸几乎全部都放在桌上,由于职业需求,银子会把各种传播媒体阅览一遍,根据银子所说,至少看过一次的动作很重要,因为只要是有用的情报就一定会留在脑海里,她的主张可以由她进入学年前十名以内的成绩加以证明。

真九郎随手拿着报纸阅读,这个房间既安静又舒服,而且还有各种报纸,所以真九郎有时会跑来这边,虽然银子偶尔会心情不好把他赶出去,不过念在长久的交情,基本上还是会睁只眼闭只眼让他进来。

真九郎一边阅读职棒新闻一边翻着报纸时,忽然读到一则社会新闻,上面写着「专门以暴力攻击孕妇的歹徒终于落网」。犯人是数名十几岁的少年,他们完全不认为自己做错事,只因为「看大肚子很碍眼」的理由就痛下毒手。报纸上还记载某个政治家提出「这是教育制度的弊病,应该立即改革」的批评,以及其他政治家「打破常规的思考模式代表年轻人的无限未来,不应该加以摧毁」的反驳。另外还刊登那些少年的母亲哭诉「我的孩子也是社会的被害者」,最后则由评论家以「多样的价值观正是现代社会的特征」的意见作为结论。

真九郎不懂那些人为什么会想要攻击孕妇,对于居然容许此种行为的社会更无法理解。

「银子,你觉得理智和正常是什么?」

「就是持续思考『理智』以及『正常』真正意义的想法。」

银子的语气就像「别问这种简单明了的问题」,不过有反应还算好,在她心情不佳的时候都是不予理会,真九郎一直认为她如果稍微降低对周遭的戒心,应该能交到朋友,但是想想自己也没有亲近的朋友,似乎也与银子半斤八两。银子在班上被排斥,而真九郎则是在班上没有存在感,所以大概不会有人对两个人单独碰面特别注意。

就在真九郎想着「不晓得有没有科学家肯发明理智测定机之类的东西呢?」的无聊事情时,银子盯着萤幕说道:

「你拜托的东西还要再花一点时间。」

「九凤院很麻烦吗?」

「很麻烦。」

既然银子都会这么直说,似乎真的相当棘手。

能够成为世界级的大财团,可想而知,各种防范措施都应该很先进。

「麒麟塚和皇牙宫也是这样,这些财团都很难搞。不愧是权力的中心,到处都是秘密。譬如说,你曾经看过九凤院家的当家吗?」

「没看过不管是报纸或电视都没有看过的印象。」

「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因为真正拥有权力的人,绝对不会出现在台面上。」

问题:这个国家最伟大的人是谁?

答案:首相。

大概只有小学生会真的相信这种答案。

真正伟大的在是谁?

正确答案是「不知道」。正因为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哪个人,所以才会拥有力量而伟大,拥有真正力量的伟大人物不会让别人摸清底细,就和身处天上俯视全世界的神一样。

简直就是遥不可及的人物

如果让银子知道自己正和九凤院家的千金住在一起,不知道她会露出什么表情。

真九郎的心里冒出这种念头,不过当然不可能付诸实行。

「还有,你最好小心一点。」

「小心什么?」

「你应该听过恶宇商会吧?」

「嗯,就是那个」

恶宇商会就是所谓的人力派遣公司,只不过他们的根据地位在地下世界,专门处理超乎常识的人力派遣工作,旗下拥有战斗专家、杀手、诅咒师、讨债集团、帮助潜逃的业者、保镖等等各类人材。

「因为他们是看钱办事的组织,像你这点程度,如果挡到他们的财路,他们会马上派人把你宰掉。」

「我也不想招惹他们。」

如果把参与国际犯罪的恶宇商会比喻为大型企业,真九郎就是巷子里的小摊贩。目前为止,真九郎承接的工作不是抓内衣小偷或跟踪狂,不然就是为了被噪音所苦的居民和飙车族乱打一场而已,和恶宇商会根本扯不上关系。

「先别说我,你自己才记得多小心,情报商突然被杀害也不少见。」

银子基本上只透过网路买卖情报,就是为了避免发生危险,她的祖父虽然身手不错,但是银子却是个弱不禁风的运动白痴。记得有次小学的运动会时,她刚好在班上决定参加项目的当天请病假,然后就被分到障碍赛跑的组别,结果她的成绩和第一名相差快三分钟,中间还跌倒无数次,虽然真九郎用热烈的鼓掌为她打气,但是却得到一巴掌作为回应,讨厌输的银子从此以后再也没参加这类的活动。

「假如你有麻烦,就跟我说吧!我会优先帮你处理。」

「打几折?」

「当然免费。」

银子敲打键盘的手瞬间突然停住,然后再缓缓地恢复动作。

「你果然是笨蛋。」

反正我从以前就不讨厌被你骂笨蛋。

真九郎本来想这么说,不过没讲出口。

因为一定还会再被骂一次笨蛋吧。

放学后,当真九郎走到鞋柜时,校舍里的学生已经所剩无几,因为他又顺道前往新闻社把中午没看完的报纸又全部看过一遍,而能从报纸中得知的消息就只有社会到处都是问题而已,这也表示真九郎有工作可以接,或许算是值得高兴的事吧?靠别人不幸混饭吃的jiu纷调解人实在不太光彩,也难怪银子会生气。

换过鞋子离开校舍后,真九郎被夕阳的余晖照得眯起眼睛。足球社的社员们正在操场上精神抖擞地喊着口令跑步,在寒冬中,大家都在运动,真九郎望着他们健康的神态以补充自己的青春能量,并且再次确认自己现在已经是高中生的事实,他称赞了一下自己很努力的生活态度后,便往校门的方向走去。

真九郎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前进,顺便回想最近几天发生的事。

自从紫突然闯进自己原本轻松自在的空间之后,倒还没出现真九郎担心的生活困扰。他严格规定紫「不准单独跑出五月雨庄」,相对地,真九郎从学校回来后就要陪她散步,除此之外,她必须乖乖地待在五月雨庄的范围内。有时她会学闇绘爬到树上,或者找环借漫画来看,不然就是打电动。真九郎想起自己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常常跑出门玩耍,相较起来,紫已经很乖了。

不,感觉好像有点不一样

真九郎一边看着随风飘舞的落叶,一边思考。

紫就像习惯待在有限的空间里似地,她带来的衣服全是男装,女生穿的衣服只有第一次见面时的洋装,虽然这点能够看出她活泼的性格,不过当她安静的时候,她竟然也会表现出像大人一般享受宁静的举动,是天生还是后天造成的呢?说不定和她没上过学的家庭环境、或是与九凤院家的教育方针有关系吧?

不过,有些地方还是和平常的小孩没有两样。

譬如食物。

不知道她是否本来就不怀期待,无论端出什么菜,她都不会嫌东嫌西,但是偶尔仍然会kang议。

「真九郎,我讨厌青椒。」

「我讨厌偏食的小孩。」

这件事后来决定把青椒切到无法辨认的大小,双方才终于妥协。

譬如半夜上厕所。

睡得正香的真九郎在深夜突然轻轻被紫拍醒,她还摆出架子命令他:

「陪我上厕所。」

五月雨庄的走廊只有数盏日光灯,在白天都会有些昏暗,晚上时更是一片漆黑,也难怪小孩子会害怕。

「不对,我不是害怕喔!这和那没有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不要乱猜。」

看紫拼命找藉口的样子,真九郎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肩上,再带她去上厕所,在她进去洗手间后,真九郎就在寒冷的走廊上等着,他一面强忍睡意,一面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做过同样的事,因此也感到有些怀念。

总之,和紫的生活还算顺利。

问题在于对付她的人。

不论绑架或杀害,手段不计其数,因此真九郎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大意。

真九郎通过校门口,一边走路一边望向天空,天上的乌云好像比刚才更厚了。

「搞不好会下雨」

「嗯,气象报告也说傍晚会下雨喔!」

身旁传来很熟悉的小孩声音。

真九郎慌张地向声音出处一看,竟然是紫,这让真九郎惊讶得哑口无言,只见紫自言自语地说着「哦,原来这就是学校」,同时满脸好奇地望着校舍。她像平常一样穿着有如少年的运动外套和短裤,不过头上多戴了一顶棒球帽,似乎含有变装的意思。

「你、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做过一次深呼吸后,真九郎才终于能够说出这句话。

自己明明就没有把星领学园的位置告诉她。

对于这个疑问,紫只是一脸轻松地回答:

「是环带我来的。」

根据紫所言,她和环聊到对学校很感兴趣的事,于是环一口答应「我带你去瞧瞧」后就如此成行。自己没有向环说明护卫紫的事,而且她也是出自一片好意,不过这个人还真是爱多管闲事。

「我告诉你多少次,不准跑出五月雨庄」

「你只有说不准单独跑出五月雨庄,有人陪就没关系吧?」

「这」

「我认为环值得信任,不对吗?」

「虽然也对」

「真九郎,马上带我进去吧!我想看看教室长什么样子。」

「当然不行。」

真九郎环顾四周,目前没有人正在看他们,幸好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路过的学生也所剩无几。

「对了,环姊呢?」

「她说去看电影,好像叫做黄色电影的东西。」

那个色女人

环的兴趣除了一般的漫画以外,也喜欢看包括**电影在内的劣质电影。她的房间里到处都是漫画书、外国进口的诡异录影带以及DVD乱丢一地。因为实在太过脏乱,连真九郎都曾经帮忙整理过好几次,由于不堪入目的东西已经多到可怕的程度,因此变成一段真九郎不愿回想的记忆。

环大概是办自己的事才顺便把紫带来,真是爱给人找麻烦,不过幸好带她出来的人是武藤环。环的人格虽然有问题,但是身为格斗家的本领却非常值得尊敬,有她和紫同行,安全的保障比真九郎还高,不过话说回来,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真九郎发誓回去后一定要好好骂她一顿,也暂时不借米给她了,同时催促紫回五月雨庄,紫本来还很坚持进去学校里面参观,但是见到真九郎充耳不闻的样子,她只好不甘心地照做。两人一言不发地走到车站,一言不发地搭上电车,找到空位坐下来后,紫立刻面向背后观看窗外的风景,从她的侧脸看来,心情好像已经变好了,还好她的心情可以这么快就调适过来。

「以后你别再跑来学校罗!这样会增加我的精神负担」

「电车虽然方便,不过椅子坐起来有点不舒服。」

真九郎的抱怨被紫当成耳边风,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风景上。

看她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真九郎正在考虑是否该对她严厉一点时,突然听到隔壁车厢传来吵杂的声音,转头一看,吵杂声来自博爱座附近,原来是一个坐在博爱座上的老婆婆正被三个年轻人围着,好像是因为那三个人搭上电车后找不到三个并排的空位,所以他们要老婆婆让位,让他们可以坐在一起,只想自己不顾别人的自私心态正是现代年轻人的象征。

三个年轻人在车里大声叫嚣。

「阿婆,我们的脚很酸,想坐下来啦!」

「喂!还不快点站起来!死老太婆,你有没有同情心啊!」

「我们很容易抓狂喔!你再慢吞吞的就真的把你打死!」

老婆婆吓得脸色惨白,慌张地想站起身,但是手脚使不上力,因此拄着拐杖的动作非常缓慢。其中一个年轻人耐不住性子,揪住老婆婆的衣服一把摔开,看到老婆婆摔倒在地板上,那几个年轻人哈哈大笑,接着再把老婆婆的拐杖踢到一旁,然后又哈哈大笑。

周围的其他乘客虽然投以责备的眼神,但是被那些年轻人一瞪就马上移开视线,多管闲事对自己没有好处,万一打起来双方都会受罚,搞不好还会在警局里记上前科,即使路见不平也只好视若无睹,计较利害得失的乘客们甚至没人想把摔倒的老婆婆扶起来。

真九郎心想: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一回事。

道理只藏在人心里面,正义并不存在于现实中。

正因为如此,自己才会从事jiu纷调解人这种行业。

真九郎虽然不想在这辆通学的电车中太引人注目,但是受过的教育告诉他不能置之不理,于是他从位子上起身,想打个圆场让大事化小,就在这时候,真九郎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走向那些年轻人,仔细一看,竟然是刚才坐在身边的紫,真九郎还来不及阻止,紫已经捡起掉在车厢内的空罐扔向其中一人,不过空罐失去准头只打到窗户,发觉异状的年轻人们立刻看向小犯人。

「这个小鬼想干么?」

被三人凶恶的眼神瞪着,紫却毫不却步。

好双手穴腰,正气凛然地大喝:

「你们可不可耻!」

紫发出适合命令与斥责的轻脆响亮声音,而且也能完整表达出自己的意思,这也是九凤院与生俱来的气势吗?

紫对着发愣的年轻人们又继续骂道:

「你们到这个岁数还没学过吗!以众欺寡的行为比畜牲还不如,真是低劣!」

她的斥喝让真九郎非常感动,但是似乎没有传到那些年轻人的耳中,他们脸上露出「小鬼凭什么对自己说教」的表情。

「真是个爱乱叫的臭小鬼。」

「好想扁她喔~~超想扁她的~~」

「喂!这个小鬼的家人在哪里?快给我出来!」

年轻人在车内怒吼,真九郎则是赶紧跑过去。

然后,对这种情况采取最好的解决方法。

「我是她的家人,对不起!」

真九郎按着紫的脑袋,连同自己一起低头鞠躬。

「请原谅她,她年纪还小不懂事。」

紫张嘴想提出「真没礼貌!」的kang议,但是真九郎捂住她的嘴,同时继续鞠躬道歉。真九郎在工作以外一向都尽可能不使用暴力,这份力量不应该使用于工作之外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则是精神层面上的问题。

「真的很对不起,我回去会好好教训她的,请三位放过她。」

真九郎的脸上堆满陪笑,并且仍然不断鞠躬,他知道自己的双脚正在微微颤抖而且停不下来,怎么样都停不下来。

「真是个胆小鬼。」

其中一个年轻人见到真九郎颤抖的脚,便露出轻蔑的笑容,然后朝真九郎的脸吐出一口痰,即使恶心的痰粘在脸上,真九郎陪笑的表情仍然没有改变,另外两人似乎也想跟着吐痰,但是在发觉电车的速度开始变慢后而作罢,看来已经抵达他们的目的地了。

「这家伙真是有够逊的。」

年轻人们轻轻推了一下真九郎的头,然后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走出电车,等他们离开、车门关闭到电车开始前进后,真九郎才把按住紫的手放开。

「你的脾气不要这么冲,稍微考虑再」

「做正确的事情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居然还对那些胆小鬼低头赔罪!真是气死人了!」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还有,刚才的那个是什么?」

「哪个?」

「你的丑陋笑容!」

被紫冷冰冰的眼神一瞪,真九郎就被她的气势压迫而闭上嘴。

她说的是刚才陪笑的样子吧?

紫用失望的表情叹了一口气。

「这也许是你处世的原则,不过我很不欣赏,为了讨好对方而笑是愚蠢至极的做法。真九郎,你要记住,要发自内心快乐而笑,因为开心才笑,你的丑陋笑容是不想认真面对事物的证据,也是逃避现实的证据。」

紫讲得如此直接,让真九郎露出苦笑。

真九郎从以前就很擅长陪笑,也曾利用它不知躲过多少次的麻烦,这是弱者的习性,而且现在也还是很擅长,至于本人倒是不太想深思理由。

紫太过坦率,坦率到令人害怕、坦率得令人困扰。

不过,这份坦率并不会让真九郎感到不快。

除了那位青梅竹马以外,他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如此义正辞严地指责。

或许自己很欣赏刚才紫的鲁莽举动。

真九郎自认没有能力做到和她一样。

紫对沉默不语的真九郎伸出小手。

「拿去用。」

小小的手掌上有一条刺有精致刺绣的白色手帕,紫似乎要真九郎用手帕擦拭被痰弄脏的脸,因为手帕看起来相当高贵,所以真九郎有些犹豫,于是紫焦急地把手帕推到真九郎的胸口。

「佣人脏兮兮的,会连我的气质都受到质疑。」

真九郎恍然大悟,便道谢收下手帕,他同时了解到另一件事因为紫毫无心机以及没有其他想法,所以不管紫对自己说什么都不会生气,她的每句话就代表字面上的意思,完全不掺杂丝毫虚伪,就是她的坦率让真九郎感觉很舒服。

明明自己老是陪笑,居然会期待别人的坦率

一想到自己的自私心态,真九郎一边苦笑一边把脸擦干净,这时老婆婆客气地过来表示感谢。真九郎表明自己没做什么事,道谢请同紫说,老婆婆听完后,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她轻轻地摸了摸紫的头,紫也自然地露出笑容。

看着两人的模样,真九郎才终于明白。

为什么紫会把自己的手挥开,却不会因为被环、小酒馆老板以及老婆婆碰触而生气,老婆婆的笑容就是答案,因为环、小酒馆老板和老婆婆的笑容都是既自然又温柔,而真九郎第一次见面时则是用陪笑的态度对待紫,紫讨厌那种欺瞒的态度。如果自己站在小孩子的立场,也一定会讨厌被那种人碰到吧!

小孩子真的很坦率。

紫和老婆婆并肩坐到椅子上,真九郎则是站在旁边握着吊环。

然后用手触摸自己的脸。

自己的笑容真的那么丑陋虚假吗?

为什么没办法自然地笑呢?明明有些时候可以露出真心的笑容。

但是每次察觉自己笑出来的一瞬间,这个笑容就会变成假的。

真九郎认为:

自己可能缺乏某些东西吧!

从感觉自己失去一切的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可能就缺少了某些东西。<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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