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酷我小说>综合其他>> 第4节 第四章 初吻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4节 第四章 初吻(2 / 2)

此时,夕乃仍然保持笑容。

「放开他,小紫。」

「不要。」

「小紫。」

「不要。」

「真九郎。」

「咦?我?」

矛头居然指向真九郎了。

「嗯那个该怎么说呢」

真九郎拼命思考打圆场的方法,从这个状况里,他已经得到一个简洁的结论。

就是两个人的八字完全不合。

他想不到会搞成这种状况的其它理由了。

真九郎在到达学校前,一路上都听夕乃碎碎念着做人的道理、正确的恋爱以及法律条文与伦理等等。

「所以男生只要娶到类似姊姊的妻子,这辈子才会幸福。」

「哦原来如此。」

真九郎一边心想怎么会做出这种结论,一边敷衍地点头回应。

「而且小紫好奸诈,我只能在学校偶尔见到你,好不容易见面又很守规矩,可是你只会嫌我罗唆,我好可怜喔。」

「我完全没有这么想过」

「对了,真九郎。」

「是。」

真九郎做好「这次又要念什么」的心理准备后,夕乃却带着认真的表情说:

「你是不是受伤了?」

被看穿了,真发郎只好投降。

本来想要隐瞒背上的伤,可是任何小动作都逃不出夕乃的法眼,于是真九郎只好坦白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只隐瞒紫同行的事。真九郎一说完,马上就被夕乃教训一顿,她说崩月家的弟子居然被区区打伤成何体统,却不对真九郎被打伤一事惊慌失措,只责骂应战时的失误,真不愧是崩月家的人。

「明天我拿药给你,爷爷有种伤药治枪伤很有效。」

「这么说来,师傅以前也被枪打中过罗?」

「当然有,不过没受伤,他的伤药是专门替『不成熟』的弟子准备的。」

夕乃还特别强调「不成熟」三个字。

她好像还在对早上的事很生气,早上紫的样子的确有些奇怪,似乎不太像单纯的心情不错而已,那种怪怪的态度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通过校门走到鞋柜后,夕乃就挥手表示「祝你今天顺利」并且转身离开,真九郎也挥挥手,同时心想紫还只是小孩,想太多也没用。

应该是心理作用吧?

于是真九郎打个呵欠走往教室的方向。

不是心理作用,紫果然怪怪的。

首先,她居然会帮忙扫地和洗衣服。

以前的她只会丢下一句话:

「那是佣人的工作,你是佣人,所以那是你的工作。」

她平常连帮忙拿垃圾出去丢都不肯,这次竟然趁着真九郎上学的时候,拿起竹扫把在公寓大门前扫落叶或是拧着拖把擦拭走廊;洗衣服的时候,她甚至会用双手捧着洗衣篮跟在真九郎后面,帮忙把晾干的衣服摺好。这些当然都是她不熟悉的家事,所以做起来笨手笨脚的,真九郎几乎都必须重做,不过紫还是很努力帮忙,而且好像还很开心。

第二点,她变得很喜欢粘在真九郎身边。以前明明很讨厌被真九郎碰到身体,现在则是动不动就出现在他身边,例如早晚刷牙会和真九郎站在一起刷,上厕所也要一起,当真九郎在小矮桌上写作业时,她会背靠着背坐在后面,静静地阅读环借给她的少女漫画『老婆是小学生』。

「真九郎,『每个男人都是狼』是什么意思?」

「等你长大就会知道。」

「真九郎也是狼吗?」

「先别管这个,你不要一直粘在旁边啦。」

真九郎不加思索地冒出这句话时,紫突然摆出一张悲伤的表情说:

「不行吗?」

并且用快哭出来的眼神望向真九郎。

原本真九郎打算回答「当然不行」,但是嘴里讲出来的话却完全相反。

「可以啊」

真九郎不禁在心里怀疑自己说出的话,不过看到紫听完并且露出开心的笑容后,真九郎也不想多加计较,只要她高兴就好。

自己的心态也好像变得有点怪怪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欢迎回来,真九郎。」

真九郎放学后,紫在公寓门口扫着落叶迎接真九郎,她的小手握着长长的竹扫把,动作看起来颇吃力,但是她似乎已经掌握诀窍,能够把落叶漂亮地扫成一堆。看来她的聪明头脑以及用心的态度,让她的学习速度还满快的。

真九郎回应「我回来了」后,突然注意到紫穿的衣服。

「你怎么穿成这样?」

紫的身上穿着小孩用的围裙,上面缀有可爱的小鸡图案,围裙边还设计成花纹的摺边。

「这个是环送给我的,她是说『打小赢到的礼物』。」

「小喔」

「怎么样?好看吧!」

看紫的眼神充满期待,真九郎点了点头。

「很好看。」

「会不会心里小鹿乱撞?」

「嗯还好」

紫当场鼓起脸颊,不满地嘟嚷着「明明对夕乃就会」。

真九郎一边怀疑她是否真的知道那句话的意思一边补充。

「嗯~~不过很可爱喔!」

「真的吗?」

「嗯。」

「那就好!」

紫害羞地嘻嘻笑了几声,然后抱住真九郎的腰。

真九郎也伸出双手捏了捏紫的脸颊。

「有没有给环姊和闇绘小姐添麻烦?」

「相信我,我不会让你难过的。」

紫似乎对真九郎担心自己的举动感到很开心,因此脸上一直都是笑嘻嘻的。

真九郎心想:她之前应该不会那么没有戒心吧?

有种害臊的感觉。

只要和她相处,总觉得平常沉睡在心里的良心好像也会被唤醒似地,真九郎对自己原来拥有这一面感到有点惊讶。

真九郎提议扫完地就一起到澡堂洗澡,紫则是活泼地点头同意。

「好,我们走吧!」

紫说完后就抱着竹扫把回房间准备,真九郎一边目送她的背影离开一边心想:

这家伙到底怎么了

即使在澡堂,紫还是怪怪的。

以前在更衣室时,她都会光明正大地脱衣服,现在却会用毛巾遮着身体,紫用大毛巾把身体裹着,然后说道:

「女人要懂得矜持,这样才能迷倒男人吧?」

「嗯,说得也是。」

这也算是好的变化,所以真九郎对此抱持着肯定的态度。

他认为小孩的变化也就是长成大人。

小孩长大会变成大人,那么大人长大后又会变成什么呢?

真九郎平常都会沉浸在这种无聊的问题里想半天,不过现在带着紫就不行了。

「你看!真九郎!我会自己洗头罗!」

「嗯,好厉害。」

真九郎轻轻摸了摸紫的头,并且一起泡进浴池里。紫模仿真九郎把毛巾放在头上,但是没有拧干的水不断滴到脸上,紫马上陷入一番苦战,于是真九郎把紫的毛巾扭干,再重新放回她的头上,紫也跟着嘻嘻一笑。

「谢谢你,真九郎。」

真九郎心想:这家伙最近常常会露出笑容了。

仔细一瞧,那是一种会刺激自己内心某处的笑容。

紫坐到浴池中的水龙头前转开水龙头,真九郎上次教过她可以藉此调节自己身边的水温。

「真九郎,你没事了吧?」

「什么事?」

「你背上的伤还会痛吗?」

虽然伤痕还在,但是夕乃送来的药的确很有效,伤口已经愈合了。

紫虽然在每天早晚都会帮忙涂药,不过看来还是很担心。

直到真九郎回答不会痛时,紫才安心地呼出一口气。

「我问你,真九郎。」

「嗯?」

「你为什么会成为jiu纷调解人呢?」

「因为我很憧憬红香小姐。」

紫发出「喔~~」的声音点点头,然后把肩膀浸在热水里。

真九郎也同样把肩膀泡在热水中,并且闭上眼睛。

真九郎当初被带进崩月家的时候,一心只想要变强而已,完全没有心情考虑以后的事,等到后来情绪稍微稳定下来,有余力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时,法泉却说「随便想怎么做都可以」,如何使用学到的力量也是个自由,唯有一点,就是严禁轻易公开宣称自己是崩月家的弟子。

说出自己是崩月家的弟子,就代表自己已经作好绝对不能退缩、死也不能输、变成尸体也要咬穿敌人喉咙的心理准备,所以到目前为止,真九郎在工作上从未公开使用崩月家的名号。

每当自己具体想像想成为哪种人的时候,柔泽红香的身影就会在脑中浮现,她是真九郎生平首次遇见的强者。那次她接受政府的委托,从人蛇集团手中救出包括真九郎与银子的小孩们,就算后来遇到法泉、夕乃以及其他强者,她那鲜明的印象也丝毫没有褪色。

当红香拜访崩月家时,真九郎曾经问过她成为jiu纷调解人的理由,而她只回答:「因为我只会做这个」。并非使命感或理想,仅仅做到自己能做的事情而已,即使如此,拯救他人的红香还是让真九郎崇拜不已,所以真九郎也踏进jiu纷调解人的行列,简单说就是模仿,真九郎当时认为追寻强者走过的路,自己说不定也能变强。

到底是什么时候才发现这只是错觉呢?

或许早就发现了,自己难道只是一直逃避思考这件事吗?

打从一开始,自己的选择就错了吗?

真九郎睁开眼睛,看紫好像有点热到受不了,就伸手把她头上的毛巾用水龙头的冷水冲过,拧干后再放回紫的头上,紫说声谢谢后,就舒服地眯起双眼,把下巴搁在浴池里。

「真九郎。」

「又有什么问题?」

紫先看向真九郎对她的众多问题露出苦笑的表情,接着视线往下一瞄。

「我可以摸看看吗?」

她的手指指向真九郎的胯下。

「为了当作将来的参考,可以让我摸看看吗?」

「不行。」

「一下子就好。」

「你的矜持跑到哪里去了!」

紫似乎不知道哪里不对而有点错愕。

「我摸下去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吗?」

「不、不会发生什么」

「那就没关系啦!」

「不行!反正就是不行!」

紫稍微「唔」地嘟嚷片刻后,她又有如想到新方法似地露出笑脸说:

「不然,我们交换条件。」

「交换条件?」

「你可以随便摸我的身体,然后」

「不行就是不行!」

紫好像还没死心,但是看到真九郎死都不肯的态度也只好放弃。真九郎走出浴池,紫也跟在他后面,看她脚步蹒跚的模样,显然在浴池里待太久了,为了怕她跌倒,真九郎只好把她抱起来,而紫也开心地把整个身体贴上来,这也让真九郎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当初那个傲慢的小女孩到哪里去了?

这是怎么搞的?她的心态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变化?

她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粘人呢?

真九郎还是完全搞不懂。

又是那个恶梦。

那天的事为什么会留下如此深刻的记忆?为什么想忘都忘不掉?为什么不会随着时间消失呢?那个无法摆脱的记忆就像缠住身体似地不肯放开,只会永远折磨着自己。

睁开眼,眼前却只见一片黑暗,真九郎不断移动视线与双手,而渐渐习惯黑暗的眼睛终于看见天花板的电灯泡,手指也摸到地板的榻榻米,直到确定这里是自己的房间后才勉强稳下心绪。

窗外一片黑蒙蒙的,感觉不到一丝早晨的气息。虽然喉咙很干,却不想站起来喝水,真九郎躺着望向天花板缓缓调整呼吸,夜晚的冷空气渗进被汗水浸湿的皮肤里,脑袋也因此稍微取回冷静。

耳朵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虽然呼吸渐渐趋于稳定,可是身体里却充满讨厌的疲倦感,这种感觉比与师傅和夕乃训练时更为沉重、更加不愉快,就像某种让内心枯萎似的力量紧紧抓住真九郎,从八年前的那天开始就一直都是这样。

真九郎的家人都在美丽国丧命。

由于父亲的工作而全家决定搬去美丽国的时候,真九郎并不会特别感到不安,因为爸爸在身边,妈妈在身边,姊姊也在身边,大家都在一起,所以不需要担心,什么都不用怕。虽然和银子分开很难过,但是与哭丧着脸的真九郎完全相反,银子只露出一脸平静的表情,一边要真九郎写信给自己,一边要真九郎跟她打勾勾而已,不过,她还是到机场送机,而且分别时眼睛好像有点湿润。真九郎问她「银子,你在哭吗?」时,银子却只说「别问啦!笨蛋!」并且打他一下,然后就真的哭了,后来两个人就在机场嚎啕大哭,姊姊还过来温柔地抱住银子和真九郎。

第一次坐飞机很快乐,身体轻飘飘的感觉以及窗外的云海让真九郎留下深刻的印象。真九郎握着坐在隔壁座位上的姊姊的手,放心地一觉睡到美丽国机场。等到被姊姊叫醒,走下飞机后,他看见机场里有好多外国人,听到的也全是外国话,因此有点害怕的真九郎又握住姊姊的手,姊姊只说了些话就让真九郎非常放心。真九郎最喜欢姊姊,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就不会害怕了,就在大家拿起行李、爸爸提议找个地方吃饭的时候,四周突然变成一片漆黑,简直就像天神把太阳藏起来似地,所有光芒突然消失不见,也看不到任何东西,真九郎虽然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没办法移动身体,身上还能运作的部分只剩下嗅觉和味觉。有种很恶心、很像食物坏掉的腐臭味,嘴巴里也充满那种恶心的味道,还有种细小颗粒状的东西一直在口中翻滚,就连呼吸也会疼痛。爸爸呢?妈妈呢?姊姊呢?爸爸、妈妈、姊姊,你们在哪里?真九郎放声大叫,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一定是发生很严重的事情。赶快救我!请救救我!拜托你!神啊!神啊!神啊!即使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至少还有喉咙振动的感觉,所以真九郎继续大叫,可是没有人回应,完全没有人回应他。眼睛看不到东西,耳朵听不到声音,身体也不能动,恶心的臭味越来越重,在飞机上吃的东西从喉咙深处呕吐出来,恶心的臭味再加上自己呕吐的臭味让味道变得更加恶心,结果自己忍不住这股臭味又再度呕吐,吐到胃一直发出痉挛的疼痛,难过得连胃也快要一起吐出来了,不过还是没有人来救自己。

经过一段时间后,真九郎心想这里说不定是地狱,以前曾经听银子说过,做坏事的人死后会下地狱,地狱是让人永远受尽痛苦的地方,所以自己一定已经死掉,现在正在地狱里面了吧?自己失去眼睛、耳朵、双手以及双脚,这种痛苦会永远一直持续下去吗?真九郎不禁流下眼泪,为什么我要死掉?为什么我会下地狱呢?我做过什么坏事?不知道,会不会就是不知道才是坏事?真九郎拼命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天神请原谅我,请你饶我一命。我想见到爸爸、妈妈还有姊姊,也想见到银子,我不想死,我讨厌死,请你赶快救救我。不知道哭了多久,也不知道叫了多久,就在已经失去全部力气、快要不能思考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些细微的声音,那是又重又硬的东西正在移动的声音,里面还夹杂崩塌的声音。太好了!我听到声音了!我的耳朵还在!一阵子之后,他看到阵阵光线。太好了!我能看到光了!我的眼睛还在!不久后,声音和光线越来越强烈,并且变成实实在在的东西。这是搬动真九郎四周东西的声音,而光线是高挂天边的太阳光芒,当搬开压在真九郎身上又大又重的东西时,也随着扬起一片尘土,但是呼吸却舒服不少。真九郎在朦胧的意识中听到有人在说听不懂的语言,那是之前在机场听过的外国话,闪耀的太阳让眼睛睁不太开,上面伸下一只手,于是他的身体被不认识的人抱了起来,手和脚都能稍微活动。太好了!我可以动!我的手和脚都还在!身穿救难队装备的外国人把真九郎抱起来,他摸了摸真九郎的脸,似乎正在确认真九郎是否还有意识。我得救了!有人来救我了!我还没死,我不是在地狱里!

那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

真九郎转动视线,他看见刚才自己身边四周的东西以及发出恶心臭味的源头,那里有数不清的尸体,包含爸爸、妈妈、姊姊在内,于是真九郎明白自己完全会错意了,因此他用足以撕裂喉咙的声音、用足以传到世界角落的声音嚎啕大哭,原来自己并没有得救。

这里才是地狱。

真九郎碰到一场大规模的炸弹恐怖行动,也是一场残杀无数平民百姓、不论对象的恐怖攻击行动,机场完全倒塌,电视和新闻都对瓦砾下埋没的人数、死伤者的人数以及成功救出的人数做出详细的报导,但是真九郎根本不想知道,因为爸爸死掉了,妈妈死掉了,姊姊死掉了,根本没必要知道其他事情。真九郎一直到出院前都是不发一语,当银子从日本过来探望他的时候,真九郎只抬起失去感情的脸对她说:

银子,赶快杀死我。

他是真的希望能死掉,只要死掉就能见到爸爸、妈妈和姊姊了,真九郎为了能够再度遇见他们而盼望死亡。当时银子拼命安慰他,却没有一句话能打进真九郎的心里,真九郎只想见到他们,只想见到爸爸、妈妈和姊姊而已,无论如何都想见他们一面,可是,他再也见不到死去的人,只要死掉就结束了,一切都会结束,没有人能够改变这个事实,所以自己也只剩下死掉这条路,我想死掉!

这是个生出自己的人已经死去的世界;这是个和自己流着同样血脉的人已经死去的世界;这是个愿意无条件深爱自己的人全部死去的世界。那么,这里和地狱有什么不同?

我不想孤单一个人,我绝对不要。只剩下自己的话,就没有人能陪着我一起开心或悲伤。高兴的时候只能自己一个人笑,难过的时候也只能自己一个人哭,这种情形会一直持续下去,自己要怎么在这个大得吓死人的世界里独自活下去?

即使经过八年的时间,真九郎偶尔也会回想起当时的事,也会冒出自己很孤单的想法。以后只有自己继续活下去,和家人永远再也无法相见每当想到这些事情时,都会被此种恐惧感吓得不寒而悚。

窗外的黑暗丝毫没有褪去的迹象,离天亮时分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我好讨厌夜晚,黑暗总是撬开记忆的大门,把那时候的事情不断挖出来,不论是手脚碎掉的感觉、爸爸妈妈姊姊的尸体腐烂的臭味以及全身快要被撕裂的绝望感。

真九郎将不停颤抖的手掌握紧。紫说真九郎很强,事实并非如此,真九郎很清楚自己其实很软弱,而且非常软弱,为了能让孤独的自己独自活下去,只能倚靠红香请崩月家收留自己,然而最后还是无法克服。在崩月家时,真九郎虽然得到坚固的铠甲和强力的武器,却唯独缺乏强韧的精神,无论如何锻炼身体,本人仍然是个胆小鬼,在练习武艺时还没关系,碰到实战时,双脚就会忍不住开始发抖,不管怎么控制都没办法,只要感觉到对方的战意和杀气,躲在心底的胆小鬼就会不由自主地让身体开始发抖。

这也是真九郎搬出崩月家开始独自生活的理由,因为他面对崩月家的人时总会有说不尽的愧疚,八年来他们尽心尽力教导自己,就像对待真正的家人一样亲切接纳以及严格锻炼,每个人都努力帮助想要变强的真九郎,所以真九郎非常喜欢崩月家的每个人,也真的非常感激他们,这份感激就算下跪磕头也无法偿还,正因为如此才会感到愧疚。大家在八年内全心全意地亲切对待自己,还帮助自己锻炼身体,自己却无法变强,还是那么软弱,直到现在,内心深处仍然会害怕,只要想起家人就会哭泣,惧怕独自生活的孤单,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个胆小鬼,而自己并不希望崩月家的人知道这件事,绝对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想让师傅、夕乃、散鹤以及冥理失望,不想让他们因为努力被自己糟蹋而看轻自己。如果他们知道这八年都是白费力气,他们会怎么看待自己?光靠想像就会羞愧地想要自杀,所以自己只能逃走,真九郎只好逃出崩月家,当真九郎察觉就算接受师傅的部分**也无法改变自己的本性时,真九郎就只能选择逃跑一途了。

于是,真九郎逃进了五月雨庄。

真九郎在榻榻米上蜷缩身体,体内涌出的颤抖侵袭全身,他只能咬紧牙根忍耐并且痛苦地闭上眼下,即使眼睛不禁流出泪水,但是颤抖却还是无法止息。好希望赶快天亮,这样就能稍微克制住,也能把讨厌的事情全部塞回心底继续过活。赶快睡着吧!祈祷早晨快点来临。外面突然吹起一阵强风,把玻璃窗震得嘎嘎响,真九郎连这种微小的声音都感到害怕不已,最后忍不住睁开眼睛。

紫正在望着自己。

她眼也上眨地盯着真九郎。

两个人的视线就在充满寂静黑暗的房间里互相交会。

紫的大眼眸清楚地映出真九郎正在发抖的丢脸模样。

被看见了。

连银子、夕乃、师傅、散鹤、冥理、环、闇绘和红香都没有看过,也没有任何人知道自己的样子,竟然会被这种小鬼看见这副丑态,居然会被这种小鬼得知自己的丑态。

杀掉她吧

心里的某处突然传出这道声音。

大概是从心底很深很黑的地方传出的声音吧?

真九郎缓缓向紫伸出双手。杀人很简单,只要轻轻一扭,就可以把她的细小脖子折断;或是用手指刺穿眼球、直接打碎脑袋也可以;捏烂喉咙让她窒息而死也不错,心脏也只要一击就能轻易打穿。自己可以轻易地毁掉这个既小又脆弱的身体,尸体要怎么办?就在五月雨庄里找个地方埋起来吧。就把她埋在绝对不会被发现的深坑里,只要对红香说她被绑架,再对自己无法帮忙一事稍微道歉就好,就这么做吧!这样就能解决了。

就算看见真九郎的手伸向自己,紫也没有逃走;当手碰到自己的喉咙,她也没有任何动作,她只是静静地用大眼睛盯着真九郎,就在真九郎的双手掐住紫的喉咙,想要把细细的脖子扭断时,她才终于开口:

「你为什么要哭?」

这道细小的声音就像只想给真九郎听到似地,只用让真九郎听到就好的音量。

而细小的声音中还蕴藏着种种感情。

「告诉我,真九郎,我想要更加了解你。」

告诉你?

死小鬼,别开玩笑了!

告诉你又有什么用!

一点用都没有,完全没有意义,真是无聊。

我现在就杀死你。

正当真九郎想要在手上施力时,突然发觉紫的眼中毫无胆怯的神色,同时也警觉到自己的卑微与愚蠢,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一种想要逃离这里、逃离这个小孩的想法。

「不用怕,我会仔细听你说,所以告诉我吧,真九郎。」

紫用承诺的态度静静地点头。

她那稚气的童音与清澈的眼神深深地打进真九郎的心底。

等到自己回神时,就已经说出一切了。

自己将家人死去的悲伤、绝望以及到现在都没有改变的事,一切都毫无保留地陈述出来。

紫完全没穴话,只是静静地聆听。

对方只是七岁的小孩。

不知道她能听懂多少。

不知道她能理解多少。

可是,紫还是静静地听完。

紫对眼神仿佛正在寻求拯救的真九郎微微一笑。

这是个了解以及接纳一切的慈祥笑容。

「好厉害,你真的很努力。」

紫伸出小小手,轻轻抚摸真九郎的脸颊。

真九郎感觉到安慰的触感,脸颊也不禁露出哭垮的表情。

「死去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再怎么难过也没办法唤回他们;就算再怎么追寻,也无法再见到他们。不过,真九郎遇见我,我也遇见真九郎;虽然我是独自一个人,你也是独自一个人,不过只要在一起就会变成两个人,这样就不会孤单了吧?」

事情并没有那么单纯,不过倒也不能说是错的。

真九郎想开口说话,紫却静静地把脸凑向前,让自己的嘴唇贴上真九郎的嘴唇。

紫的动作很生硬,而且这是首次体验的触感。

紫把脸移开后,对发呆的真九郎说:

「以前妈妈经常这样亲我,当我问为什么的时候,她只说这个动作就表示对方对自己很重要,然后妈妈还告诉我」

将来,当你碰到重要的人就亲他吧!

这是母亲赠送给女儿的话。

也是世上的真理。

「现在,我找到了。」

紫把真九郎的头抱在怀里,用小手轻轻拥抱。

就像母亲抱着婴儿似地。

真九郎的脸颊感觉到紫的温暖,听见她的心跳声正在平稳地阵阵跳动。

「不用怕,真九郎,你并不孤单。」

真九郎闭上眼聆听她的声音与心跳,同时放松身体的紧绷感。黑暗、沉重、痛苦、不愉快等等感觉全都消散无踪,心底也渐渐解开牢牢束缚自己的沉重过去,压抑自己的沉重负担消失后,全部的感情立刻获得解放。或许自己正在笑,或许自己正在发怒,或许自己相当悲伤,或许自己非常高兴,也或许自己怀着感谢的心情。

经过八年,真九郎终于能够由衷地放声痛哭。

「哇这种好像渡过新婚之夜的气氛是怎么回事啊!」

隔天早上,环跑到真九郎的房间,就立刻对房里的气氛做出如此评语。

只见紫满面春风地捧着碗筷,一边哼歌一边享受早餐,而真九郎则是露出尴尬的表情,却又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总觉得真九郎好像『初次体验非常圆满,却因为操太凶而露出复杂表情』的新郎喔!」

「根本不是这样,请问有什么事吗?」

「也分给我一点爱。」

「滚回去。」

「不是不是,也分给我一点米啦!」把如此改口的环赶出房间后,真九郎立刻把门关上。

「真九郎,不快点吃的话,饭就要凉罗!」

「好。」

真九郎坐在桌旁,并且接过紫递过来的饭碗重新开始用餐,他一边看着无关紧要的综艺新闻,一边在心底大大地叹出一口气。

真是一生中最大的失误。

昨晚的事只能用这句话表达。

今天早上在棉被中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头被紫抱着,真九郎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并非作梦。看紫一脸幸福、还在真九郎头上流口水的睡相,让真九郎差点大声嚷嚷跳出棉被,虽然他用理智勉强压下动作,不过强烈的害羞感还是油然而生。

居然把自己的内心话都对这么小的小女孩完全表白。

居然还把丢脸的牢骚话全部讲给她听。

我怎么这么呆?

后悔以及相反的感情突然蜂拥而至,不过自己还是不能认同,被这么小的小孩安慰还感到高兴,而且真的喜极而泣,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承认这件事,再怎么说,自己应该不是那么没用的男人。

一定是自己会错意没错,一定是幻觉。

真九郎这么说服自己,并且决定不再想起这件事。

搞不好连紫自己也不记得。

电视上的搞笑艺人正在批评最近的年轻人,表示现在犯罪增加的原因是受到太多游戏和漫画的影响、以及过于容易取得网路上的资讯等等。真九郎对这类节目并没有兴趣,不过还是怀着逃避现实的心态继续看下去,后来话题转到男女交往上,搞笑艺人就当场谈起自己的恋爱经验,当艺人说到「我的初吻是在国中一年级,对方是社团的学长」时,紫突然停下筷子不经意地说:

「我是七岁的时候。」

真九郎就「噗~~」地喷出嘴里的东西,他用力咳嗽并且伸手拿起桌上的杯子,里面却没有水。

紫则是笑着把自己的杯子递给真九郎。

「真是的,真九郎,记得慢慢吃。」

「喔,好」

看到真九郎接下杯子点头表示感谢的动作,紫露出满足的微笑,并且仔细地用面纸擦拭真九郎喷出来的饭粒,还露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真九郎一边喝水一边心想:

自己好像在昨晚做出一个重大的选择。

而且还是在不经意的状况下。

早上的课程都顺利地记进脑袋。

完全没有想打瞌睡的感觉,精神也不算太差,应该是因为昨晚睡得很好吧?

虽然并非出自本意,但是和紫发生的事情似乎反倒让真九郎纾解不少压力,被小孩子安慰却能感到安心,自己实在太单纯了。

果然是一生中最大的失误。

紫应该不会把自己昨晚说的内心话泄漏给别人知道吧?仔细想想,这点倒是不用担心,她的口风出乎意料地紧,尤其是关于自己的事,她几乎都不会提到自己的事。昨天晚上虽然谈到一些关于她母亲的事,但是那也是她首次触及自己的私事。

红香为什么要把这件工作委托给我呢?

真的只是单纯地凭着直觉吗?

和紫共同生活的生活杂事早就冲淡这个疑问,然而真九郎现在又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校内响起午休的铃声,班上大部分的同学都离开教室,真九郎也打开便当吃午饭,当他正在咀嚼一块半生不熟的红萝卜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道惊愕的声音。

「那是什么?」

原来是一如往常拿着甜面包和笔记型电脑,还多携带一份厚重信封的银子。

她就像是看到脏东西似地眯起眼镜后的眼睛。

「那个是能吃的东西吗?」

「是我的便当。」

真九郎挟起烧焦的香肠放进口中,虽然很苦,不过他还是硬吞下肚。这个便当是今天早上紫亲手做的,尽管真九郎坚持拒绝,但是紫还是执意制作便当,所以真九郎只好放手让她处理。紫因为个子太矮,所以她先把大椅子倒放在地板上,再站上去补足身高,接着把冰箱里的东西随便丢进平底锅开始翻炒。真九郎在她的背后担心地看着她危险的动作,最后做出来的是豆腐、纳豆、高丽菜、酸梅、蕃茄以及腌菜等等,总之就是把各种食物胡乱混合的大杂烩。

紫擦掉额头的汗并且「呼」地吐出一口气,还一边带着笑容说「来,你就带这个去学校吧」一边递出便当,真九郎只好乖乖收下。

「银子也吃一口看看吧?」

「不要,我不想吃坏肚子。」

不知道来龙去脉的银子以为是真九郎睡过头匆忙做的便当,所以劝他扔掉,不过真九郎还是继续塞进嘴里,这些菜完全没有加调味料,当然很难吃,可是他还是一一吃下肚,因为真九郎不想让紫用两手拿着平底锅拼命翻炒的努力白费,如果倒掉的话,紫一定会很难过。

真九郎也不知道为何没有冒出欺骗紫已经吃掉便当的想法。

看着真九郎把碎豆腐和腌萝卜塞入口中后,银子小声说出「随便你」,当她把信封放到桌上时,信封袋同时传出沉重的声响。

「这个是什么?」

「你连自己的委托都忘记了吗?」

信封袋里装有真九郎先前拜托银子寻找关于九凤院的情报,于是真九郎放下筷子,把信封袋中的影印纸拿出来啪啦啪啦地翻动,至少也有五百页以上,而且字体又小,真九郎虽然很感谢银子帮没有电脑的自己印出资料,但是没想到份量竟然这么多,看来银子也照着当初不论真伪都要查清楚的要求。

当中混有许多类似机密文件的照片,还有大量英文夹杂其中。

「怎么不顺便帮我翻译呢」

「那要另外算钱。」

银子咬着面包,嘴角微微露出笑容,搞不好她是刻意找真九郎麻烦的。

真九郎一边对银子从以前到现在都很喜欢捉弄自己的举动颇有微词,一边开始翻阅资料,大量稀奇古怪的情报马上映入眼中。例如九凤院家的人拥有天生神力、内部还有个称为『里之院』的神秘设施等等,几乎全是怪力乱神的内容。

早知道叫她只要收集确定的资料就好

就在真九郎对满满的小字眼花撩乱的时候,他的眼睛突然停在某一页上。

这页记载着九凤院家的家族成员。

九凤院家的当家、也就是财团总裁名叫九凤院莲丈,旁边是夫人的名字,下面则有两个子嗣的名字。

「咦?银子,这里好像写错了。」

「哪里?」

「九凤院家的子嗣只写着两个儿子,把女儿漏掉了。」

「因为没有女儿。」

「没有女儿?」

看到真九郎的惊讶反应,银子又重复说道:

「九凤院家根本没有女儿。」<div>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