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那第一声枪声,久城?」
「警官先生,在推理的不是我是维多利加!」
「第一声枪声么」
维多利加又一次打了个大哈欠。
「是在隔壁房间开的哦。为的是让占卜师害怕,以及把屋里的人集中过来。不过至于是朝哪里开的我就不清楚了。你查一下隔壁房间吧。应该能找到新造成的枪痕。」
「原来如此。」
德布罗瓦警官站起身来。
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整理了一下三件一套的套装下摆。用手理了理流线型的头发,准备走向升降梯。像逃一样。
看着那个背影,一弥有点义愤,说道。
「警官!」
「什么事?」
「你是不是该跟维多利加道声谢呢?她帮助了你的调查啊」
「你在说什么啊?」
回过头来的警官的脸,极其傲慢。耸了耸肩,抬了抬下巴,瞪着一弥。慢悠悠地把烟斗拿开,噗地朝一弥脸上吐出一口烟。
「咳,咳,咳」
警官一边走出去,一边快速地说道。
「久城,我呢,只是担心帮助过我的日本少年,在那件事后过得是不是好而来看望他而已。你看上去不错我就放心了,除了会说些奇怪的话之外」
「格雷比尔,」
维多利加抬起头,平静地叫住了他。
已经走进铁笼子的德布罗瓦警官,不安的回过头。像是看着什么强大的人物一样,盯着小小的维多利加。
那一瞬间,好像是大人和孩子的立场好像发出鲜明的声音,同时被调了个个的不可思议的景象。
一弥静静地看着这两个人。
「犯人的动机之谜,应该就藏在第一发子弹射到的东西中哦。」
「怎么回事?!」
「这个么,你就自己去想吧。」
咯当!
升降梯开始动起来。
德布罗瓦警官漂亮的脸,很不甘心地扭曲着。就这样,铁笼子缓缓落下,警官的身影消失在地上。
「唔啊~~!」
维多利加打了个大哈欠。并且,像猫一样地一下子倒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打着滚,一边开始撒娇抱怨。
「一转眼就结束了。又开始无聊啦。啊啊啊啊~」
「呐,维多利加,」
一弥非常不爽。
自然维多利加不可能介意一弥的心情,继续在翻开的书堆上打滚。
「那个奇怪头的警官,一定又打算独占功劳哦。明明总要借助维多利加你的力量。」
「你介意?」
维多利加好像很意外地问一弥。
一弥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不喜欢他的不讲道理。况且,来求人帮忙还那么糟糕的态度。」
维多利加看上去觉得很有意思似的,依旧打着滚。一弥突然问。
「对了你和警官,认识?虽然好像看上去关系不太好的样子」
维多利加没有回答。
一弥放弃了,缩了缩肩。
突然,维多利加站了起来。
「久城,你,试着跳一下舞!」
「哈?」
「别发呆了,快站起来。然后马上给我跳舞!」
「为什么?!」
维多利加理所当然地点着头,说。
「为了打发无聊。」
「我不要。回去了!啊,下午的课马上要开始了,那个」
「久城,」
被维多利加那双绿色的双眼盯着,一弥就像被蛇盯着的青蛙一样动弹不得。她噗地朝他吹了口烟,一弥又开始咳了起来。
「咳喂,维多利加!」
「久城,快点」
维多利加用不可置否的眼神盯着一弥,说道。
「跳!」
「是。」
一弥使劲回想,开始跳起了家乡夏季祭典上的舞蹈。作为军人的儿子,他还从来没有像这样又唱又跳,像没了魂似的呢。
「嗯,这叫什么舞?」
「是御盆舞。你也来?」
「我怎么可能想来。啊,真无聊啊。」
「你这个人,真的很过分啊。」
「我还是睡觉去吧」
植物园中,回荡着维多利加的叹气声。
3
然后,第二天早上
在圣马尔格瑞特学院男生寝室他自己的房间里,一弥跟往常一样早上七点半准时起床。他在一脸困意,闲逛在洗漱间和走廊里的少年们的斜眼中,洗了脸,梳好头发,坐在了食堂
里的老位置上。非常撩人的红发宿管阿姨,把早餐放在桌子上。正打算把面包和牛奶,水果组成的早餐送进嘴里时,一弥「啊?!」地叫了出来。
坐在角落里,翘着二郎腿,抽着烟,读着早报的宿管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发生什么事了?!早饭里面混进了什么东西吗?」
「不,早餐很好吃。不是的,那则新闻?!」
一弥从宿管那里借来早报,贪婪地阅读着。
新闻上面刺眼地标着这样煽情的句子
〈又立了一大功!德布罗瓦警官。
漂亮地解决了占卜师罗克萨努被枪杀事件!!〉
跟以前一样,德布罗瓦警官又把维多利加的推理据为自己的功劳。新闻继续描写了阿拉伯女仆被逮捕的事,那个女仆非常美丽的事,以及是否由于这方面的因素,警官也在充满
干劲地调查取证的事。还有
「啥?!」
得以继承占卜师遗产的孙女恐怖地和那女仆扭打的那个向德布罗瓦警官献上了充满感激之情的热吻这个还好接受点并送上了豪华游艇作为谢礼。以及,
警官大声笑着宣布这周末就打算乘坐上这艘游艇出游。和
「游艇?!」
一弥把早报还给了宿管,重新坐回座位。
呆呆地思考了二,三秒。
(那个感激的吻和豪华游艇,本来是应该赠送给维多利加的东西啊真是不能原谅这种错位的事可恶,那个钻头发型的臭警官!)
一弥站了起来——
「维多利加!」
早上等待着冲进圣马尔格瑞特学院大图书馆,爬上狭窄的迷宫楼梯的一弥的,是不知为何空无一人的植物园。看看钟,还是早上八点前。维多利加一定不久就会来的吧
一弥又花了几分钟爬下迷宫楼梯。爬到一半,看见专用的油压式升降梯咯当咯当渐渐升了上来,似乎有教职员乘坐了上去。
跑出大图书馆时,与正好来校的学生撞了个满怀。
「啊,」
「对,对不起啊,是你,阿贝丽尔。」
短短的金发,修长优雅的手脚让人有点目眩,这样的一位英国少女站在他面前。看到她手里的照片飘落到地上,一弥蹲下去,捡了起来。
是一张年轻男子的照片。
虽然照片上的人笑的很矜持,但那张脸实在是过于美丽,洋溢着任谁都无法抗拒的清爽的魅力。一弥顿时没了好心情。
「早上好,阿贝丽尔这个,是谁啊?你的恋人吗?」
「啊哈哈哈!真讨厌,久城,这怎么可能呢!」
阿贝丽尔大笑起来,拍着一弥的背。好痛。没想到女孩子说不定是腕力很大的呢。
「痛痛」
「这个呢,是奈德大人。」
「哈?」
「你不知道吗?奈德巴克斯塔大人。英国的舞台剧演员。现在人气超高的。外表一看就很帅,不过,别看这样,人家可是演技派呢。」
「唔,你是他的戏迷啊。」
「不是!」
阿贝丽尔摇头。
「只因为是英国的朋友送给我的东西,所以很珍稀而已。」
「这样啊」
阿贝丽尔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收进口袋后。
「那待会教室见!」
「呃,嗯!」
「要不要再给你讲些可怕的传说?」
「不用了这次我来给阿贝丽尔你讲讲可怕的传说。」
「胆小的你吗?」
一弥咣地被严重打击到了,但阿贝丽尔丝毫没有注意到,开朗地挥了挥手,离开了。
(竟然说我胆小)
整理好心情,一弥也走了出去。
出了学校,朝村子走去。走进坐落在人和马车,还有最近开始常常有小汽车来来回回的大道上的本地警署。
砖制的矮小建筑,外墙挂满了常春藤,看上去岌岌可危的古老的房子。正面入口的玻璃门上有好几处裂纹,地板上铺的青色瓷砖也到处都被划破了。
三楼最大的那个房间比警署长的房间还大,到底因为是贵族的儿子么坐镇在那里的格雷比尔德布罗瓦警官,吃惊地抬起头看着虽然被牵着手大吵大闹的两位部下阻止
,却还是一个劲想冲进来的一弥。
房间的四周都做成了架子,明明是警署却不知为什么,摆放着许多高价的西洋人偶。真是完全暴露出主人稀奇古怪的爱好的房间。
「哟,久城。」
「警,警官你这个混蛋!」
「哈?」
出什么事了?署内的警察都聚集过来,虽然更给牵着手不允许人通行的两位部下增添了负担,还是饶有兴趣地观看着有名的贵族警官和冲进来的日本少年大眼瞪小眼的情景。
「我看到了今天的早报,怎么回事啊,那算?」
「呃,那个么」
德布罗瓦警官开始慌慌张张地找起了借口。
「那个吻不是我死乞白赖求来的哦,是对方非要而且没想到比我年纪大很多,其实并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
「没问你吻!」
「诶?」
「豪华游艇!还有遗属的感激之情。那些本来不是给你,而是该送给别人的东西吧。维多、利、加唔!?」
就在一弥即将吐出维多利加这个名字之际,德"布罗瓦警官以跳远的跳跃力扑向一弥。他一下子捂住一弥的嘴,用充血的眼睛瞪着一弥,眼神仿佛在说给我闭嘴~。
起哄者们交头接耳,互相问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警官一边用两只手分别捂着一弥的嘴并架着一弥的脖子,一边快速地移动到门边,伸出脚使劲地踹上了门。
然后终于慢慢地松开了一弥的嘴。
「呼」
「你说话给我小心点。差点露馅了!」
「喂,我说你啊。」
「啊,真是!我知道了知道了。真是个让人头疼的男人。我败给你的热情了。」
「哈?」
「周末的乘坐游艇出海的计划,当初本打算我一个人尽兴地以男人与海的主题与大自然嬉戏的。没办法,也请你们来玩好了。」
警官非常夸张地叹了口气。然后半坐上桌子边缘,把架子上的一个西洋人偶抱在胸前,一脸怜爱似的开始抚摸起她长长的头发。
他毫不理会正用看到变态一样的眼神远远看着自己的一弥,一个人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她的嘛」
「她?」
「那个,维多利加的事。那家伙的外出许可特例,如果由我稍微张罗一下的话,应该能批下来吧。不管怎么说,毕竟我是格雷比尔德布罗瓦警官。帮你们尽一下力倒
也不是不行。唔」
一弥疑惑地问道。
「外出许可是指?」
「啊,没什么那就周末见。详细的事情我之后会联系你的。」
德布罗瓦警官抓着人偶的一只手,朝着一弥再见似的挥了挥。一弥觉得很不舒服,逃出了那个房间——
「所以,你和他约好了周末见么?」
圣马尔格瑞特大图书馆。
面对着再次爬上迷宫楼梯的一弥,不知何时开始占据了植物园,抽着烟斗的美少女维多利加说道。
眼前的地板上,呈放射状地摊开着许多艰深的书籍。维多利加头也没抬一下,金色的头发像头巾那样随意散开着,沉浸于读书中。
从她一边倾听一弥讲话,一边不停地翻动书页的样子看来,应该是完美地同时进行着艰深的阅读和与人对话。
「嗯,是的。」
「和格雷比尔?」
一弥很得意地挺了挺胸。
「虽然没能坚持到要回游艇的所有权的程度,总之可以说是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对吧?」
维多利加慢悠悠地抬起头,好像有点吃惊似的看着义愤填膺,陶醉在胜利中而神采飞扬的一弥。
如同活了太久的长寿老人般,苍凉地绿色眼眸。
如同老妪般嘶哑,但通透的声音。
「我能问你一件事么?」
「好好,什么事?」
「久城,你,喜欢格雷比尔么?」
「怎么可能!那种家伙,我最讨厌了。想起来都要吐!」
「那我再问你一件事。珍贵的周末时间,要和那个最讨厌的格雷比尔共度,久城,我说,你会开心么?」
「当然不开心啊?」
一弥呆了一会儿,抱着头就地蹲了下去。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来着?」
丝毫不理会垂头丧气的一弥,维多利加从书堆中抬起头来,懒洋洋地抽了口烟。
柔和的阳光从天窗洒下来。
看着那道阳光的维多利加的皮肤被照得白皙无比,仿佛发出光芒。
「原来如此就是说,我能被释放了么,从这个监狱里。要拿到外出许可,格雷比尔是这么说的啊!」
她谜一般的嘟囔,垂头丧气的一弥并没有听到。
「与警官周末旅行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不,大概对方也挺头疼的,要说起来,也是各打一耙吧。不过至少他那个发型能不能给我改一下啊。要和这种发型的人走在一起,
总有点微妙的觉得丢脸啊」
回过神来,只看见维多利加站了起来。
身高大约一百四十公分。垂落着长长的金发,白皙的肌肤衬托着翠绿的瞳孔。此番光景,说是人类,反而让人产生一种看到一个精巧的人偶在动一般的奇妙感觉。
一弥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虽然极少能看到维多利加站起来的样子,但偶尔她这么做时,每每一弥都会为她身材的娇小震惊。一弥在少年中身材算是比较矮小的,但维多利加的金色脑袋仅到一弥的胸部或者
腹部附近。像个孩子似的抬起头,维多利加说。
「做好旅行的准备工作。」
「可是,离周末还有好几天呢。」
「」
维多利加不知为何一副很不甘心的表情。接着沉默着向前走。
然后
按下了教职员专用的油压式升降梯的按钮,穿过打开的铁栅进入了铁笼子。
「诶诶~」
「怎么了,久城?」
「维多利加,你,为什么乘升降梯?」
回过头的维多利加,从嘴边拿开了烟斗。
「因为有许可。这是教职员和我专用的升降梯。怎么了?为什么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没什么,我只是又以为你也是爬那个迷宫楼梯以为我们共同经历过那种痛苦」
「那当然不可能。花十几分钟爬那种楼梯的傻子也只有你了,久城。这么一说」
维多利加看了远处一眼。
「今天早上我乘升降梯上来时,你是在楼梯上吧。因为你看上去很着急地爬下去,所以我没跟你打招呼。」
「劳烦一定要跟我打招呼!我正是因为找你才来的啊!」
没理会倍受打击的一弥,铁栅嘎吱嘎吱地关闭了。
一弥慌忙叫。
「让我也坐一下。」
「那可不行。这是为教职员和我准备的东西。你就极其痛苦地,两腿发酸,嘿咻嘿咻地爬下楼梯吧。对于每天只学习的你来说,是难得的运动哦。尽量徒劳地花费体力吧。」
一弥咣的一下受到了打击。在自己出生并长大的岛国,由于两个哥哥不仅成绩优异,身体也经过严格锻炼,一弥每次都会被家人说,你也给我去跑步,或者做伏地挺身,而围
绕着家附近跑步。说起来,自从来到索贝鲁王国以后,并没有做什么像样的运动。顺便说一句,留在国内的哥哥们身材高大,腕力强劲,以前经常两人一起制伏附近的坏孩子。长
大以后,擅长打架的大哥成为了学者,跑得很快的二哥成为了政治家。该说是各得其所呢,还是什么呢
维多利加假惺惺地对思绪渐远,呆站在原地的一弥笑了笑,挥了挥小手。
「那么,吾友,咱们下面见。」
「诶?等、维多利加啊啊啊!?」
咯当!
铁笼子无情地载着维多利加一个人开始下降。
4
于是,时间流逝,那周的周末
阴沉的天空很不凑巧地覆盖着圣马尔格瑞特学院安静的校园。位于平缓的山腰上的学校一隅,矗立着学生宿舍。说是学生宿舍,其实那里是贵族子弟就寝的场所。用上乘的橡木制
成的两层建筑,每间房间都有丝绸的窗帘随风飘扬着。内部除了有每个学生自己的宽敞房间,连装着枝形吊灯的大食堂都有,简直是尽善尽美。
在这样的学生宿舍前,一弥和维多利加两个人正在争论着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行李的,你好奇怪啊,维多利加!」
「这些啊,可是用我的智慧,再三考虑后,挑出的旅行最低限度的必需品」
维多利加似乎有点信心不足。
一弥则气红着脸,指着她放在地面上,几乎比身体还要大几倍的旅行包。
「只不过是游艇一天一夜的旅行,为什么需要这么大的行李啊?这么一来,你不就成了离家出走的少女了吗。这简直是能装得下我们两个人的大小了嘛!」
「我说需要就是需要!」
似乎铁了心一样,维多利加重复道。
一弥仍不想买帐。
「而且,为什么比我来这里留学时的行李还要多啊?我可是从最东边远渡重洋而来的!我想想乘了大约一个月的船。对了,维多利加,你自己能拿得动这个包吗?」
「当然拿不动。」
「那?」
「久城,你来拿。」
「怎么可能!」
一弥不顾惊惶失措上前阻止的维多利加,打开了巨大的旅行包开始检查里面的物品。虽然维多利加不停kang议「你怎么能随便翻人家的行李」「我的**」之类的,这种情
况下,已经谁也没办法阻止一弥了。
悠闲地路过的赛希露老师看到这样的两个人,吃了一惊,盯着看了好一会。
「你们两个人关系总是这么好呢。不过你们在干什么呢?」
「来得正好。老师,来,接着。」
抬起头的一弥拿了不知什么东西扔给赛希露老师。老师吃惊地接住了。维多利加一副伤心的样子。
「那是我的望远镜!」
「那种东西游艇上有啦。啊,这件救生衣也用不着。还有这些替换衣物的小山也是,有一件就够了。唔为什么会装着餐具的!?还有椅子什么的!?你是难民吗!?」
最终,行李减为小小的维多利加也能背得动的一个小挎包,两人平安地出发了。巨大的包交给了赛希露老师代为看管。两人开始向村子走去。
「久城,你这个人」
维多利加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
「真是个废品处理商」
「我哪有。」
「有人说亲密的朋友,在去旅行时会暴露出意外的缺点,从而友情破裂」
「你在说什么啊?啊,维多利加,快跑起来,当时可是我提出要坐五十四分的列车的。」
「唔」
两个人冲进了村里唯一的车站。这是一个以三角形顶的圆形时钟为标志物的小车站。每次蒸汽火车到站时,小小的车站都会颤抖起来,脚下都能感觉到震动。
一弥买了票,正打算通过检票口时,维多利加呆呆地看着他。
「维多利加,票呢?」
「票?」
「在这里买啊。快点,把钱包拿出来。」
一弥说完,打开递过来的钱包,里面居然被鼓鼓囊囊地塞满了纸币,他慌慌张张地合上了钱包。
一弥用自己的钱买了她的票,拉起她冲向列车月台。
两个人像两只窜过厨房地板的小老鼠似的,啪嗒啪嗒地在准备旅行的大人们中间穿过。他们要乘坐的那辆蒸汽火车,在月台中间,正好刚刚开始发动。
一弥回过头,拉过维多利加的手。她披散着金发,小小的身子拼命地奔跑着。抬起维多利加小小的身子让她乘上车以后,一弥自己也跟着跳上了车。
载着两人的火车,加速,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渐渐离开了小小的站台
站在门附近,抓着扶手的维多利加,金色的长发被风吹拂着,像棉花糖一样膨胀起来。她惊讶地睁大着翠绿色双眼。
火车渐渐加速。
在村庄延伸的葡萄田中,轰隆、轰隆,起初看得见站着的一个个人影渐渐地速度就快得无法靠眼睛识别了。
一弥催促站着不动的维多利加朝位子走去。维多利加乖乖地跟了过去。
到达了预定的包厢座位。在硬邦邦的座位上坐下,休息了一会以后一弥叫了起来。
「你干吗带着那么多钱出来啊?」
「当然是因为有必要。」
「根本不需要那么多!而且如果那种钱包被人看见,你会很受小*欢迎的。啊,真是的,吓了我一跳咦,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像小孩子一样,两只小手支在窗棂上,盯着窗外的风景。
一弥提心吊胆的偷偷瞄着她的脸。
从一大早就开始不停对她说教,会不会是生气了啊一弥开始担心起来。但维多利加的脸上丝毫没有怒气,只是吃惊地睁大翠绿色的眼睛,凝视着窗外。
繁茂的绿色,覆盖着群山的雄伟景象。
接着,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建筑物和道路。然后渐渐变成了城市的街角。
他们已经下了学校所在的山,进入了城镇。维多利加用热切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而且,时不时地转移一下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发出轰隆隆声音的车轮和吐出黑烟的烟囱等等。
(好像是第一次坐上火车的人呢)
一弥闭上了嘴,不自觉地看着此时专注地盯着窗外的维多利加的侧脸。
目的地车站,位于地中海沿岸热闹的城市里。与位于阿尔卑斯山脚下的那个小村庄相比,非常有活力,根本不像属于同一个国家。这是一个就连车站的月台,也飘荡着微微海
水腥味的大型港口城市。
一弥催促着维多利加下了车,站到了月台上。和村里的车站不同,有好几条月台,天花板非常高,仰望着它简直会让人入神。似乎一不小心会在车站里迷路。
大人们一副已经习惯了旅行的样子,行色匆匆。提着庞大行李。身穿红色制服的搬运工横穿过大厅。
许多人走向那几条月台,又有许多人从那里下车。人和人无数次交叉,这就是大城市的车站。但是孩子的身影很少。来往的人群,偶尔会向站在那里,仅仅两个人的一弥和维多利
加投去不可思议的一瞥。
下了月台的维多利加,还是不停的东张西望。好不容易找到检票口的一弥打算和她一起走到那里去,可是维多利加好像很兴奋地,饶有兴趣地到处乱走,这让一弥很头痛。一弥下
定决心,紧紧地握着维多利加的手。
很小的手。比起学校的同年级生,更像是带着年幼的妹妹。
「不要和我走散了哦,维多利加。」
「」
维多利加继续东张西望。一看到她觉得神奇的东西就问:
「那是什么?」
「是冰激凌店。」
「那个呢?」
「卖报纸的喂,你往前走啊,会被人拐卖掉的哦。」
一弥几乎是抱着维多利加小小的身体,出了通道。
宽敞的大路上,画着好几道行车线,马车、汽车川流不息。人行道上满是人潮,用习以为常的步伐,穿过马车、汽车飞驰而过的大道。马车停下就坐进去。沿着人行道排列着豪华
的店铺。橱窗里装饰着高级的点心,华丽的洋裙,帽子还有扇子之类。
还是能闻到微微的海水味。大海离这里很近。
一弥站住了脚,啾地吹了声口哨。咔嗒咔哒的四轮马车就慢慢驶近他们,停在了两人面前。维多利加吃了一惊。
「魔法?」
「这个本来就是这样叫的。快点,坐上去啦。」
即使坐上了马车,维多利加依旧转头看着外面,很稀奇似的观察着路上的人群和建筑物。一弥告诉了车夫他们的去处以后,问道。
「我说,难道维多利加你没怎么出过门吗?」
「」
维多利加没有回答。突然从她的侧脸上感觉到有点不愉快的一弥没敢继续追问下去。
与警官汇合,到达里昂湾的海滩时,一弥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5
面对着地中海的巨大码头的一角。
停泊着贵族、有钱人的豪华游艇和充满异国情调设计的客船。各种肤色的船客们也陆续上船又下船。
靠在岸边一艘崭新的游艇上,站着一个年轻男子。
横条纹的海洋风衬衫,配上一条活泼的白色喇叭裤。脖子上围着一条小红围巾,头发一如既往地竖起,充满攻击性。是格雷比尔德布罗瓦警官。
警官看见了他们俩的身影,很高兴地挥起了手。
「哟~伙伴!」
一弥筋疲力尽,无力地摆了摆手。
德布罗瓦警官轻快地纵身跳下,在一弥他们面前,摆出了单腿向前,充满ji情的姿势。然后突然,前途一片黑暗似的说道。
「好苦恼啊为什么我要和你们一起度过周末呢?」
「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游艇不错?」
「是布罗瓦号。对了,久城,」
警官突然变得一脸严肃。
为了让站在一旁的维多利加也听得见,他蹲了一点下来这样一来两人的身高还是相差四十公分以上小声说道。
「上次的事件关于在隔壁房间里找到的那发子弹」
「又来了,警官你又要来求维多利加,你」
维多利加阻止了正欲发怒的一弥。一弥看着维多利加似乎是想听下去的样子,没办法,沉默了。
「被打到是镜子。射得粉碎哦。听说是占卜师罗克萨努曾经用于占卜的,一面很有年头的古镜。」
「魔法之镜吗」
听到维多利加的嘟囔,德布罗瓦警官大吃了一惊。
「房间里有许多占卜用具。比如」
「注满葡萄酒的银壶,注满油的铜壶,还有注满水的玻璃壶对吧?」
「呃?」
警官就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看着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耸耸肩。
「这些都是占卜用具,格雷比尔。」
「你对这种事情就知道得清楚嘛,怎么买票就不会了呢?」
一弥忍不住穴嘴,但两人都没理会他,一弥受到打击。
「然后关于上次那个阿拉伯女仆」
「嗯。」
「是个美女。」
「警官,这件事报纸上也有写道。」
一弥又穴嘴了。
「那个女仆对于动机所说的都是些不明不白的话。因为我们只能找到些奇怪的阿拉伯语的翻译员,所以很难衡量他们到底理解了多少意思。翻译们说,她是这样说的。」
德布罗瓦警官停顿了一下,平静地说。
「她说:〈这是箱子的复仇。〉」
维多利加抬起头。
与警官对视了一下。
看到两人视线正面接触,这还是首次。一弥屏住呼吸想看看接下来会如何,但什么也没发生。
这时,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奇怪的叫声。
「警官~~~!」
「官~~~!」
三人抬头望去,只见平时那男子二人组从码头那里跑来。
这两人组都戴着兔皮的猎帽。两人亲密地手拉手跑过来。
是德布罗瓦警官的部下。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德"布罗瓦警官挺起胸,用手指严厉地指着二人说道。两人停下脚步。
「警官,好姿势!」
「很精明!!」
一弥斜眼瞪着这两个没话找话赞美警官的人。
(就是有了这对家伙的纵容,才会养成如此怪异的警官。也不会想到改改发型)
一弥想,维多利加一定此时也想这么说。可一看,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一弥四处张望,她已经跳上了游艇,正埋头研究它呢。又来了,看起来又被她的好奇心支配了。
「警官糟了,阿拉伯女仆她!」
「逃跑了!」
「什么!?真、真的吗!」
德布罗瓦警官跳了起来。
他正打算跟两位部下跑回去,忽然想起了什么,跑了回来。
「喂,久城!我先告辞了!游艇你们可以乘坐,但不许驾驶。因为只有我有驾驶执照。」
「诶!?只能乘坐?不能驾驶?那会很无聊吧?」
「我知道!但只好忍耐!」
警官斩钉截铁地说完,就和两位部下手拉手跑走了。
一弥呆呆地目送着他们的身影。
(不许驾驶。还让我忍耐哈~?)
一弥泄气地回头看向维多利加那边,她正从游艇上走下来,缀满蕾丝的连衣裙顷刻间脏得无与伦比,如丝般闪亮的金发也乱七八糟。
她只是瞄着德布罗瓦警官离去的背影,毫不在意。
「喂,我说,这艘游艇曾经属于占卜师罗克萨努的孙女所有吧?」
「嗯,听说确实是这样。」
「孙女是继承了罗克萨努的遗产吧,那也就是说,这艘游艇原本是罗克萨努的东西了?」
「没错。」
「唔。对了。」
因为不能驾驶游艇而大失所望的一弥只是机械地回答着维多利加的提问。维多利加注意到了这点,心头火起,把刚才就一直攥在手里的什么东西塞到一弥眼前。
是一封白色信封。
「这是什么?」
「在游艇里找到的。是邀请函。寄往罗克萨努家的。」
一弥有了兴趣,打开了信封。
两人坐在游艇船舷处,读着里面的那封用流畅的法语书写的信。
内容是招待去豪华油轮的邀请。招待罗克萨努在这附近停泊的一艘客船里享用晚餐。日期是今天晚上。
「有点不太对劲的地方啊。」
「是啊」
一个是晚餐的菜单。用特意加大的艺术字体,加了这样的话。〈主菜是野兔〉
野兔。
这是占卜师罗克萨努在自家养了许多的动物。
据说被猎犬咬死的那些
然后,还有一点。
晚餐的标题。
「~箱庭晚餐~」
「箱子,这个词刚才也听过吧?」
「嗯,是啊。」
一弥和维多利加互相对视。
维多利加的表情与平时叫着「无聊」「无聊死了」,纠缠着一弥时截然不同。也说不清是哪里不同,但根据经验就能明白。
一弥回头看了看游艇。
崭新的豪华游艇。
虽然很漂亮可是不许开动,这有点无聊。
维多利加向他点头示意。
「去看看?」
「嗯。」——
两人靠邀请函上的地图找到那艘客船时,太阳已经下山了。他们向停泊在微暗岸边的那艘客船出示了邀请函后,被允许上船。
两人似乎已经是最后的客人了。船立刻驶离岸边,顶着海浪的巨大声音开始前进了。
(咦?)
这是一艘异常安静的船。从它停泊在岸边时,如果不细看的话,就由于它那似乎要融入黑暗的颜色,而让人几乎误以为那里没有船是一艘如同黑色幻影的船。烟囱特别粗,在
夜空下,恐怖地耸立着。一弥不由自主地有点发抖。
(咦?这艘船的名字)
一弥突然陷入了沉思。
(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唔想不起来了,算了。)
船破浪行驶着。
远处传来隆隆雷声。看起来天气会变糟。
在船身上,写着这样的名字。
〈QueenBerry号〉。
独白
又冷,肚子又饿。
虽然索贝鲁本该是富裕的国家,但对于蹲在冷冰冰路边的孤儿来说,这里无异于被冻住的森林。
从机构中逃出来,第三天。
一直以来乞讨,或者偷些剩饭来吃,但已经到了极限了。
突然被一个有力的大人的手腕扣住了肩膀,提了起来。
被发现了,要把我带回机构了。孩子如此想着,但身上已经毫无力气抵抗。
她被塞进了装着铁栅栏窗的马车。
就像把小动物关进笼子里一样,孩子想道。
虽然很暗,但孩子那已经习惯黑暗的眼睛还是看见了和自己同样被关进来的几个小孩子。每个人都穿着破衣服,冷得瑟瑟发抖。男孩子比较多,也有女孩子。
马车开始走了起来。马蹄踏在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驾驶座上传来刚才那个大人的声音。有两个男人,在商量着什么。
「已经确认是索贝鲁的孩子了。」
「身份呢?」
「这个么,是孤儿吧。即使不见了,也没人会找。没关系。」
(怎么回事?)
孩子不由竖起了耳朵。
「接下来去哪里?」
「还差两个人吧。无所谓,没多久就能齐了。」
「真是简单。」——
因为冷得受不了,向身边的孩子靠了靠,很暖和。
马车摇晃着。
(会被带到哪里去呢?)<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