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说话一边左右张望?
好像在等谁过来,好几次转头看门的方向?
才没有这回事。
你误会了,〈灰狼〉。
「才没有这回事。」
房间里响着基甸安静、沉着的声音。围在他身旁的刑警忙着记录,一开始紧张不
已的神情也在说话过程中慢慢冷静下来。只见他以沉稳的眼神露出微笑,低声说道:
「你误会了,〈灰狼〉。」
即使如此,基甸的目光还是轻轻移开边抽烟斗边盯着自己,身穿绿色塔夫塔绸洋
装的金发少女身上,然后转头望着门的方向。
无意识地眯起眼睛直盯紧闭的门,好像在等待谁的到来。「咳咳!」维多利加清
清喉咙说声:「你又回头了。」基甸也惊讶地反问:「咦?」
「你在秘密等待某个人吧?」
「你老是说些奇怪的话,〈灰狼〉警官,我完全听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咦
,你的发型好像有点不一样?」
「唔?」
和妹妹一样抽着烟斗、眼睛看着远方的古雷温德布洛瓦警官突然回过神来:
「怎么了?」
「警官有专心听吗?我可是很努力在述说证词。」
「当然有。你说头发怎么了?」
注意到站在一旁的一弥也盯着他,警官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
下面的钻子似乎承受不了重力的影响,正在缓缓往下垂。有如巨大鸟嘴的深邃黑
暗持续张开,好像随时都可以听到不祥的叫声。「糟糕、今天虽然是秋天,可是天气
特别闷热,看来是溶化了。」警官忍不住念念有词,以烟斗戳了几下钻子。
烟斗冒出的火星飘到钻子尖端,金色发尾立刻燃烧蜷曲。看到警官的头发开始冒
烟,「啊啊!」目瞪口呆的一弥只能束手旁观。布洛瓦警官迅速冲向刑警喝过的
咖啡杯,像只行礼的信天翁九十度弯腰,把钻子泡在咖啡里。
嘶!
咖啡里飘出烟味。
总算灭火的布洛瓦警官从咖啡杯抬起头,以丝绢手帕擦拭滴落咖啡的钻子头,同
时一脸严肃地说道:
「当然听到你的证词了。还有托你的福,我们才得以了解状况。」
「是、是吗那个、不要紧吧?」
「没什么。」
「是吗呃、那个、可是、如果能够有些帮助就太好了。」
基甸一脸不安:
「那个被杀害的女孩真的很可怜警官,你们请一定要找出凶手。绝对不能让
她就这么遇害。」
基甸以沉痛的语气喃喃说道,然后一脸阴沉、垂头丧气地起身:
「结束了吗?不过还不能走吧?」
「是的。你们都是嫌犯,在事件解决之前,还请你们待在这里。」
「我知道了。如果能够帮上忙,我很乐意留下。」
布洛瓦警官以有点不安的表情回头看着维多利加,脸上表情好像在问:没有其他
的问题了吗?可是感到无趣的维多利加连正眼也不肯看哥哥一眼。
布洛瓦警官只是焦急盯着妹妹,维多利加终于把烟斗从樱桃小嘴旁边拿开:
「我的哥哥,你忘记一件事了。」
「一定是头发烧起来的关系吧怎么了,我的妹妹?如果我一时心慌忘了什么
,你就直
说吧拜托你了。」
只有最后的一句话压得特别低,以防被旁边的刑警听到。维多利加无聊地抽着烟
斗,发现一弥也看着自己,不得已才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
「检查行李。」
布洛瓦警官似乎被垂下的钻子挡住看不见前方,只得用双手扶着头发点头。不过
在警官下达命令之前,基甸就乖乖递出自己的行李。那是一个大小可以放进外宿一晚
所需行李的高级褐色皮革行李箱,圆弧造型的设计让人感觉像是女用的可爱行李箱。
「虽然有些丢脸,不过如果帮得上忙就好了。」
维多利加问了一句:
「为什么会觉得丢脸?」
「嗯,该怎么说因为里面放了一些玩具,〈灰狼〉。我还有点孩子气,所以
经常被妹妹取笑。她常说:『为什么你这么宝贝那些小东西呢,哥哥?』一定也会被
你取笑吧啊、警官,就是那个。」
指着警官打开行李箱之后拿出来的黄色香水瓶,基甸羞得脸颊都红了。
「这是什么东西?」
「那、那、那是我母亲的遗物。虽然还有其他的东西,但是它最小又很漂亮,所
以我总是随身携带。」
「唔这又是什么?」
布洛瓦警官又拿起一个干巴巴好像蚯蚓尸体的东西。基甸急忙说明:
「哇、对不起,这是上星期在森林里捡来的。捡昆虫尸体放进包包里是我从
小就有的习惯,到现在还改不过来。主要是用来吓妹妹。」
「真讨厌的哥哥!」
听到维多利加念念有词,布洛瓦警官也带着恨意望着妹妹,以刑警听不到的音量
开口:
「这个世界上也有害得哥哥差点吓死的可怕妹妹啊。靠着什么『智慧之泉』说的
话就像恶魔一样准确,让可爱哥哥的寿命缩短了一百年。」
维多利加不感兴趣地抽着烟斗:
「要是真的缩短一百年,你早就死了,古雷温。不过我一点都不在意。」
这种仿佛守灵夜的沉重气氛,让基甸不禁傻傻地左右张望。
布洛瓦警官又把手伸进行李箱里拿出一些琐碎的东西,一边喃喃自语「这什么东
西啊?」一边放在桌上,让基甸感觉很不好意思。
其中有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的纸,潦草写着一句「别回头!」
「啊、那是在大学里有个可爱的女孩,那个前阵子、我很突然地、就被
甩了所以那个就是写下我的决心。」
还有一张小小的肖像画,上面画着森林里的男孩。基甸得意地说道:「那是小时
候的我。」
「为什么是画?怎么不是照片?」
「我们家是肖像画比较多。」
「是吗?这是最近流行的复古风吧」
布洛瓦警官点点头。
最近因为科学发达,拍摄纪念照、购买女演员宣传照的人不断增加。另一方面,
贵族之间开始流行高价雇用画家,画出中世纪风格的肖像画。在新技术受到欢迎的另
一面,喜爱古老传统的人也同时增加,两者在这个时代共存。
行李箱里除了换洗衣物和课本之外,还有许多怪异的小东西纷纷曝光,布洛瓦警
官忍不住喃喃说道:
「基甸,你的行李该怎么说简直就好像某些女士的手提包,塞满不知道做什
么用的小东西和儿子的画像,却没有必要的日常用品。忘记手帕、忘记钱包,连家里
的钥匙都没有,就这么被关在家门外。你简直就像这种冒失的女士啊!」
「所、所以一开始我不是说过很丢脸了吗?我也这么认为,不过这就是我的习惯
嘛!」
基甸的脸胀得通红,开始把行李塞回行李箱。维多利加很感兴趣地眯起眼睛看着
他。
「可以了吗?」
布洛瓦警官以询问的表情回头看向妹妹,维多利加只是稍微收紧形状优美的下巴
,做出有如点头的动作。于是布洛瓦警官一脸自信地吩咐:
「好了,在休息室等着吧。」
「知道了。」
基甸单手提起行李箱,优雅行礼之后走出房间。一弥一直盯着他的侧脸向布
洛瓦警官敬礼时虽然是面带笑容,不过在转身之后,原本天真无邪的年轻笑容就此完
全消失。
那是因为紧张而僵硬的阴暗侧脸,看来好像隐藏不少秘密。感到在意的一弥一直
看着基甸离开房间。门一关上,视线很自然地看向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也以锐利眼神望着基甸的背影,一边抽烟斗还一直瞪着关上的门。
「言归正传」
布洛瓦警官挪动脚步摆出一个做作的姿势,「啪!」一声弹响手指:
「下一个证人要找谁呢?还是问一下可爱妹妹的意见吧。当然不是必要,可是该
怎么说,这是我、那个对家人的大优待啦!喂、我的妹妹,你有没有听到啊?」
维多利加「呼啊」打个呵欠,布洛瓦警官忍不住气冲冲地说道:
「喂,你还不够认真喔。」
「要挑哪张牌都没关系,顺序不是问题。不过、算了说到『整面天空的潮水
』说起来真是教人在意。就叫〈大公妃〉进来吧,古雷温。」
「好,那位女士是吧?」
古雷温点点头,向刑警发号施令:
「传唤那位女士。那个中年妇人。」
过了一会儿门才打开,在OldMasquerade号的包厢里认识的沉静中年妇人走进房
间。她也是和被杀害的黑发少女一起把维多利加和一弥拉上列车,救了两人一命的人。
只见她踉踉跄跄、步履蹒跚走了几步,一名刑警从旁伸手协助她走到椅子前。〈
大公妃〉也不知道是否看见发型诡异的布洛瓦警官,既不感到讶异也没有因此愣住,
丝毫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心不在焉地弯腰坐在椅子上。那副
憔悴的模样恐怕比四十岁左右的实际年龄大上许多,就像一心等待死亡的驼背老太婆。
一弥只觉得她和在列车里相遇时,那个朝气蓬勃、照顾别人的〈大公妃〉判若两
人,惊讶地探出身子。这才想起列车暴冲时,曾经看过她的眼中满是危险光芒,大笑
不止的模样。当时的确觉得〈大公妃〉的举止怪异,与之前的印象完全不同,不过和
现在这种骤然憔悴的样子又不一样。
(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意的一弥直盯着她看,〈大公妃〉好像突然注意到旁边有人,显得有些坐立不
安。最后总算挺直背杆,摆出充满威严的表情,以环视平民百姓的眼神看向每个人的
脸。
眼珠突出、眼白浮现暗红血管,好像随时都有血管破裂的危险。瞳孔整个张开,
完全就是疯子的眼神。一弥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
(原来她是疯子吗一起搭车时完全没有注意)
是疯子,还是
如果是演技,这个角色也太困难了,简直就像一名演技精湛的女演员。究竟是怎
么回事?房间弥漫异样的紧张感,没有任何人说话,大家只是直盯着这名怪异的中年
妇人,似乎不肯放过她的任何破绽。
在众人环视之下,眼睛圆睁、一脸憔悴的〈大公妃〉以优雅的动作将手掌放在刑
警递过来的圣经上,然后低声念道:「我发誓在此所作证词皆无虚假。」
咕嘟布洛瓦警官的喉咙发出声响,也许是这股诡异的气氛让他感到紧张,下
垂的钻子甚至开始颤抖。
房间充满异样的沉默,没有人敢开口。
「那、那么」
布洛瓦警官以发抖的声音打破沉默:
「首先报上你的名字,然后再请你详述在OldMasquerade号里发生的事,可以吗?」
「小事一桩,警官大人。」
妇人回答得落落大方,然后环视整个房间,向每个人点头示意,像是在慰劳大家
的辛苦。虽然是名穿着朴素衬衫与长裙,脸上没有任何化妆的中年女性,动作举止却
判若他人。
打开毫无血色的嘴唇,OldMasquerade号的乘客,同时也是在奇异的化妆舞会里
认识的中年妇人终于以高傲威严的尖锐声音说道:
「我的名字叫不列颠加百列可可德库雷罕多,是位于立陶宛西北的库雷
罕多王国大公妃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