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羽心里想着,简直就像超人一样.
他把罐子的拉环拉开.
晶穗说的或许没错.谁都会有今天不想上学的时候.就算是这位水前寺邦博,同样也不例外.社长想必也是和这样的日子持续奋战,才能够走到今天.社长可能会说"不要把我和你混为一谈".不过确实没错,自己也觉得自己是拼了老命,才能撑过羞耻不断的日子.
"社长,你要去哪里?"
"撒小便."
"啊,我也要去."
浅羽跟在水前寺背后走出社团教室.
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走向位于操场角落的厕所.
"这个"
"恩?"
"关于社上的企划,要是伊里野想做什么,应该也可以吧?"
"当然.不过伊里野特派员最近都没在社团教室里露面."
"明天我去问她."
"那就交给你了.对了,浅羽特派员,我突然想到"
"恩"
"你有没有被香蕉皮绊倒过?"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事.因为刚刚才吃了香蕉."
"我想是没有."
"我也没有.仔细想想,我不认为那种东西可以把人绊倒.不过漫画里面常常看到这种手法.为什么咧?"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呢?"
"有必要进行调查.人真的会被香蕉皮绊倒吗?它会成为漫画等创作物之中的固定表现手法,原因又是什么?恩,调查结果或许会当成企划的一部分进行发表."
"咦?你是说校庆的企划?"
"当然."
"园原基地的幽灵战斗机要跟香蕉皮摆在一起?"
"很奇怪吗?"
"奇不奇怪这个嘛"
水前寺露出一脸正经的表情.
浅羽心里想着.
在社长的脑袋里头,园原基地的幽灵战机和香蕉皮真的摆在一起的.
这个人说不定真的是个超人.
于是,教室里连一个人也没有.
两管日光灯投射着晕黄的灯光,两台电风扇依旧在持续奋斗.在乱成一片的地板角落,水前寺忘了关上手提电视,正对着幽灵战斗机模型播报着傍晚的新闻.
就在浅羽和水前寺两人并排、拉下裤子拉练,分别对着滚落在便器里的除臭剂颗粒瞄准的时候,一只蝉从开着没关的社团教室窗户飞了进来.
或许是被日光灯亮度给引来的,蝉无视于两台电风扇所形成的逆风飞了近来,直接闯入最高点,撞上天花板的日光灯.蝉唧唧叫着,啪一声掉到地面,像死了一般在片刻间动也不动.然后突然间苏醒、急速上升,这回采用s字形前进,仿佛想起什么似地朝着幽灵战斗机模型加以突击,然后满意地紧贴在斜凸出来的机翼(先假设它是机翼)上面.
这么一来,手提电视就像对着停在机翼上面的蝉播报新闻.这台手提电视是水前寺的私人物品,机种已经非常老旧.贴得到处都是的和平标志贴纸已经接近完全褪色,天线也有微微的弯曲.不知是收讯状况不好还是东西本身就有问题,画面里头全是迭影,穿得像母亲参观日打扮的新闻播报员背上,甚至还背了三个背后灵.
"关于这点,专家们的意见各不相同.从之前举行的记者会明显看得出来,在自卫队、美军这方面,只要该海域没有迅速解除封锁,对此依然会保持着坚决的态度,紧张状态也会跟着持续下去.这回由北方军势力所造成的三十八度海域封锁,目的尚未明朗化"
看来今天是个相当平静的一天.热血球迷拿着金属球棒殴打路人、警官因对妇女施暴而遭到逮捕的新闻,可是远比这种消息要来得有新闻价值.不过停在幽灵战斗机机翼上的蝉并没有什么特别不满.看起来就像持续听着新闻.
浅羽和水前寺还没有回来.
两管日光灯的黄昏灯光啪地闪了一下.两台电风扇拼命挑战的对手,其实是铺陈在敞开窗外的蓝黑色夏夜.
'由于北方攻击型原子潜艇很可能有多艘展开布局,包含美丽国航空母舰在内的七只舰队,本日清晨在吴市进入备战待机状态,看来是针对此举动加以呼应.根据复数清白来源显示,为了解决此一状态,据说台面下正在进行交涉,不过局势目前暂时还是难以揣测.下一则新闻.说到狗和猫,应该有不少人认为他们处不来.不过请看,居然有当护士的护士猫.多可爱呀~"
在噪音与鬼影交错的画面中,感觉有的肥的花猫走到一脸穷酸相的杂种狗身旁,舔着杂种狗脚上被地板磨出的擦痕.根据新闻播报人员的说明,这两只动物的饲主是居住于帝都泰邦的兽医,狗好县是在大约半年前遇到车祸而无法站立,结果原本应该关系不佳的猫却对狗多番照顾.真是了不起,跟饲主果然很像,这是超越物种的爱.
今天也是个好日子.明天想必同样是个好日子.
想了一天,总觉得自己有种被人敷衍的感觉.
时间和人手是有限的.把伊里野都加进来也只有四人的新闻社更是如此.水前寺还用先抢先赢的方式率先展开相当费力的企划.
伊里野想必派不上什么用场.
换句话说,新闻社所剩下的人力资源就是浅羽一个人而已.
要是就此收手,那就中了水前寺的奸计.没有时间没有浅羽被人彻底指使,最后只能够帮忙进行水前寺的企划,陷入这样的困境.
不能让他得逞.
没有时间犹豫.必须尽快用果决的态度采取行动.
早上一进教室,晶穗就抓住浅羽加以说明.
"是这样字吗?"
"当然是啊.所以现在就得马上展开企划.想做的企划就大家一起做,这是企图让人产生疏忽的陷阱."
"我想社长并不是为了瞒你,他是真的有这种打算.那个人只要一对什么开始热忠,体力就变成无限了.他应该是觉得自己可以,别人也可以,"
原本浅羽心里想着,要说脱离无限,其实晶穗也不输给他,不过说了又要惹她生气,所以还是保持沉默.他虽然保持沉默,不过晶穗却像读取他的思考似的,表情骤然变色
"那有什么两样?要是陪他弄东弄西,我想做的不就没时间做了?校庆企划你仔细想过没有?"
"啊!"
这时候不可以怒吼.
目前浅羽可是有限的资源.晶穗努力克制住自己.想想真是个蠢问题,在还是一大早的这个时间,贪睡的浅羽为什么会出现在教室里?不就是昨晚睡在社团教室,彻夜没睡地帮水前寺进行企划工作?
"这个,晶穗你有什么想法?"
面对浅羽战战兢兢的询问,晶穗理所当然地挺起胸膛回答.
"发行日刊?园原电波新闻旭日祭特别号."
"特别号?"
"也就是号外.首先针对各式各样的企划事先进行调查,找出较有看头或是值得推荐的地方.然后整理成A4大小的快报,堆在校门口之类的地方让人自行取悦.这是第一天发行的部分,然后接下来是实际展开企划的地点分别进行取材,再整理成同样的快报.这是第二天的部分."
"可是这么一来"
"我们学校的校庆,一般来讲是没办法整个逛完,要是有个导览之类的东西,我想会比较方便.旭日会的小册子虽然刊载全部的企划,不过只有名称加上少少的内容说明,要是想找出有趣的地方,不太具有参考价值.而且旭日会在立场上也不能写出"这里值得推荐'的字眼,不过我们就可以."
"可是这样字好吗?你看
"当然要从公平的角度来写啊.这点就算谁来说情也没有用.废话.这是新闻社的基本道德嘛!就算熟人做的或是谁来拜托,同样不能够偏心.我们现在就去取材,把'好象很有趣'的企划在初日号上面加以介绍,实际整个看过之后再把'真的很有趣'的企划在次日号上面加以介绍,收受贿赂的话就处以死刑.听懂了没有?听懂了就不要发呆,赶快站起来.我们要去取材."
"现现在就去!?可是时间"
"时间是八点十七分.到第一节课开始之前还有四十三分钟.加上留校过夜准备企划的人很多,现在去没什么问题。要写推荐文字就得看过全部的企划,距离校庆又只剩下十天的时间。你还早磨蹭什么喂喂动作快点."
浅羽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不过晶穗已经打定主意要进行这个企划."想做的企划就大家一起做",这可是社长下达的指令.换句话说,水前寺在这件事上面同样理亏,浅羽没办法向他抱怨.于是浅羽就被晶穗拖了出去,教室里头大约十人左右的其他学生则用不晓得发生什么事的眼神目送他.来到走廊啪地一声把门关上,拉着浅羽的手正要一步一步往前迈进的晶穗突然停下了脚步.低头像在思考些什么.
"这个,你想从哪边开始看?"
"浅羽"
"什么事?"
"伊里野来了没有?刚才在教室里没看到她."
浅羽感到些微的安心.
从刚才到现在,昨天发生在社团教室里的事、晶穗说伊里野会被排挤也是理所当然的样子,一直在浅羽的脑中徘徊不去。
经过了一天,晶穗或许是有所反省,认为自己讲得太过分了.
所以才会不假思索地这么回答.
"噢,我想应该是来了.虽然还没看到人."
"?既然还没看到人,那你怎么知道她来了?"
浅羽一时说不出来话来,晶穗并没有漏看他的反应.就在她狐疑地挑起眉毛、正要继续追问的时候,设置在走廊上的无数校内广播用扩音器同时发出啪滋的声音。
然后是校歌旋律的前两个小节
再来是教务主任田代的声音.
"伊里野加奈,佐藤来电.二年四班的伊里野加奈,有你的电话,请尽快到办公室报道."
田代的语气里少了点平日自我陶醉的味道.因为手指离开麦克风的动作慢了一点,连受不了一大早就来电的抱怨声都被跟着广播出去.
扩音器再度陷入了沉默,浅羽和晶穗满脸呆楞地仰望着.
校舍之外的某处,有蝉远远地开始鸣叫.
"太奇怪了."
晶穗在嘴里嘟嚷着:
"之前我就觉得古怪,搞什么嘛,一大早就开始广播.佐藤、铃木、田中又是什么人?伊里野一定就这样早退是吧?她到底是去什么地方,干些什么事情?"
这个连浅羽也没有答案.
"走吧!"
晶穗拉着浅羽的手.
"喂,走吧,没时间了."
手被人一拉,浅羽终于开始前进.晶穗走在浅羽前面,盯着自己不断移动的脚尖,走在为了准备校庆而乱成一团的清晨的走廊.
晶穗讨厌伊里野.
不过对伊里野感到"有点恶心",这还是第一次.
搞什么嘛.
想到自己居然输给伊里野,心里就有气.刚刚升起的有点恶心的感觉,在转瞬之间就变质成愤怒.是伊里野不对,是她姿态太高,把自己的事当成秘密完全不提,所以才会叫人觉得恶心.像那种人还是不要理她.
有什么办法,人不在嘛,广播一叫她就早退.或许她有她的苦衷,要使他肯说也就罢了,既然一句话都不说,我们也就没有那个义务去替她着想.反正她连一个朋友也没有,校庆会落到自己一个人过也是自作自受.不用理她.为了准备校庆,我们可是忙得要命.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招呼她.从现在开始,我得和浅羽一起到处取材,看哪边在进行什么样的企划.然后得和浅羽一起准备整理介绍用的报导,校庆当天还得实际参观那些企划,和浅羽一起吃炒面和浅羽一起吃烤番薯和浅羽一起看电影和浅羽一起进鬼屋.要是被清美嘲笑,自己就这么回答.
有什么办法.因为企划就是这样嘛.
脚底一滑.
就在打开社团教室大门、往内踏出一步的时候,脚底似乎踩到了什么.浅羽把脚挪开,直直盯着浅浅印上一层鞋底图案的"那个东西"
是香蕉皮.
门边甚至还细心地准备了急救箱.
疲倦重重袭上了肩头.猛然一看,大门内侧还钉着水前寺写的纸条.句子用密码写成.浅羽扯下纸条,把社团教室的钥匙朝着资料堆积如山的桌面一扔,在仍旧铺开于地板的睡袋上睡成大字形.窗户依旧紧闭,热气宛如膨胀的气球一般涨满了室内,从昨晚就没好好睡的身体反而感到某种莫名的舒适.
他仔细看着留言的密码.
一个翻身改成俯卧.他拿起扔在那里的原子笔,用附在密码文字最后面的七行数字配上今天的日期,把文字恢复成白话文.一点一点绞着已经疲倦的脑汁,最后甚至感到些微头疼,总算掌握了提到大略的意思.制作模型用的相片不足于是前往园原基地,在明天早上之前应该会回来,门口的香蕉皮是实验用的机关,跌倒的话要提出详细报告大致是这样的内容.
用来加加减减数字的原子笔画出弧线,浅羽则是整个人都趴到了睡袋上.
真是的,每个人都这样.
在门的对面、操场的另一边,第四节课开始的钟声响了.在朦胧的意识中,浅羽毫不相干似地听着那个钟声.
他只想躺着,再也没办法听课.与其打瞌睡被老师骂,那还不如逃课算了.想到这里,第三节课的钟声一响,浅羽就把五百元纸钞塞到远藤手中.远藤是专业的逃课专家,负责帮想逃课的客人收拾桌椅.为什么老师会发现有人逃课,原本就是因为教室里头有了莫名的空位.总而言之,若是教室里的座位全都坐满了学生,总数少了一名的事也不会被人发现.到了第四节的时候更是这样,老师是又累又饿.远藤的工作就是趁着混乱、寻找机会收起客人的桌子,然后巧妙地将周遭桌子靠拢,营造出一种假象,他还能在课堂之中对老师的举动与视线不断加以监视,感觉快要穿帮的时候就带领同伴持续发言,制造轻微的骚动,借以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在朦胧的意识中.有某个部分猛然醒来.
慢吞吞地抬起头来.播放今早和晶穗之间的对话.
我想应该是来了.虽然还没看到人.
既然还没看到人,那你怎么知道她来了?
问得好啊,须藤特派员.给你一张优点贴纸.
浅羽叹气.后来第一节课开始的时候,伊里野果然不在教室.只有伊里野一如往常、不需要跷课专家的空位还在那里.想必是在田代广播之后直接早退,今天应该不会再回到学校,说不定连明天、后天都会跟着缺席.
不过今天早上,至少在田代广播前伊里野确定已经来到学校.浅羽可以这么断言.要说原因,那是因为今天早上,浅羽位于大门的鞋柜里头被摆了只活青蛙.事情是由"防空洞事件"的那天早上开始,那时放进去的是只猫.之后,浅羽的鞋归三不五时会被放进怪东西.比较常见的是像今天早上的青蛙这种小生物,有时也有其他东西,像是牛井店折价券、果汁空罐、贷款公司面纸、扭蛋空壳、婚姻介绍所申请明信片之类的.
可以找到某种共同点.
掉在路上的东西.或是走在路上可以免费取得的东西.
不过她是什么打算,这就完全搞不懂了.
犯人是伊里野,这事打从一开始就昭然若揭,在这之前也曾若无其事地问她许多次.问是问了,不过伊里野每次都满脸通红地连连摇头,死也不肯承认是自己把那些东西放进鞋柜.
浅羽所知道的还有一件事.
那是类似"私人信件"之类的东西.
伊里野平日近乎病态地不将情感表露出来.这样的伊里野正透过鞋柜想对自己传达些什么.浅羽总觉得,重要的是去接收她所想表达的那个"什么",而不是正确解读她的意图.而且浅羽认为,自己所收到的信不能随便给别人看.伊里野绝对不会希望自己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
不过伊里野最近真的老是没来学校.今天才想说她来了,结果马上就被例行的广播给叫去,然后直接早退.所以对最近的浅羽来说,打开自己鞋柜变成一个小小的仪式.当然不是每次伊里野来学校都会在浅羽鞋柜里边塞些什么东西,不过只要里边有东西,就能确定伊里野今天一定有来,让他觉得安心.
今天早上也是如此.
因为过于安心,结果失去了防备.
我想应该是来,虽然还没看到人.
既然还没看到人,那你怎么知道她来了?
晶穗出现那种表情的时候,追问起来实在相当厉害.要不是后来被田代的广播转移了焦点,原本打算绝不告诉别人的鞋柜秘密或许已经被迫招供.结果等于是被田代那个秃头救了一命,实在叫人生气,浅羽心里想着还是睡吧.才刚把脸埋进满是灰尘的睡袋,社团教室的门就传来缓缓敲门的声音.
浅羽仍旧把脸埋进睡袋,用满不在乎的口气回答:
"这里没人在你说为什么因为现在正在上课"
突然之间,门对面的动静掀起强烈的变化.
敲门的那个人想必没料到社团教室里面有人.浅羽的声音让对方触电似地吓了一跳,这个反应穿透薄薄的门轻易传送了过来.
浅羽只有移动眼珠,瞪视着大门.
就在他想说算了、睡吧的时候.
这人不是社长.社长的字典里头找不到"敲门"这两个字.应该也不是晶穗.
是老师来巡视.
浅羽弹了起来.这有可能.随着校庆接近,跷课忙着准备企划的学生也就越来越多.手边没事的老师可能会趁着上课时间在校园四处加以巡视.惨了.该怎么办?不,慢着,被老师抓到也就算了.要是旭日会的人也来加入那该怎么办?不要荒废学业要遵守规则毅力!要是被那些家伙逮到,最后恐怕会被带进考问室,在交错的咒骂声中遭到自我批判,出来以后变成不论别人说什么一律回答"毅力"两字的人,呜哇啊啊逃啊趁现在快逃可是该怎么逃对了窗户快点快点怪了该死为什么这窗户会打不开在这重要的时候快点呜哇啊
门把转开、门打开来.
然后,从门口看进来,社团教室里连个人影也没有.不过房间尽头盖得歪歪扭扭的窗户开了十公分左右的缝隙、乱得一塌糊涂的地板角落有个明显塞了人形睡袋正攀着窗沿、动也不动地滚倒在那里.里面自然是逃生不及的浅羽.只见他拉练拉到脖子、背对着大门,感觉就像遭到白熊袭击的植村直己一样.
伊里野叫出他的名字.
"浅羽."
睡袋弹了起来.
浅羽慌张至及地拼命奋战,想要从睡袋里爬出来.裤子一角被睡袋拉练卡住差点跌倒,伊里野看到之后"啊"地前往踏出一步
脚底一滑.
伊里野将视线移向脚底,宛如幼儿园看到什么便脱口而出似的自言自语:
"香蕉."
总得说些什么.浅羽怀着这样的焦虑,看到水前寺整串买来,还没吃完的香蕉正从袋口探出头来,于是马上开口问道:
"哎,伊里野,要不要吃香蕉?"
伊里野摇头.
"对了,伊里野,你今天早上被广播叫出去.从第一节就没在教室,我还以为你又要早退."
"我是早退了,不过"
伊里野在这时略微搜寻了一下用语.
"得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搞不太懂.意思是原本有事而一度早退,不过得到一个小时的自由时间,于是回到了学校?
伊里野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望着乱成一团的社团教室.
"啊,这是旭日会企划的准备工作."
"旭日祭?"
"是啊.哎,伊里野,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校庆?"
伊里野神色黯淡地保持沉默.虽然还想试着探问,不过却是不得要领.
看来伊里野对校庆这个名词完全没有概念.
既然如此,最近老是缺席的伊里野偶尔间来到学校,或许会觉得学校里的样子正在慢慢改变.况且她又不会找人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能会有种自己一个人被撇下来的不安.
浅羽试着加以说明.校庆简单来说就是在学校里举行在庆典,课程暂停两天,会有食物摊子咖啡店鬼屋之类的,大家一起来凑热闹.可以用客人身份享受这些企划,或是负责执行企划来娱乐大家,这样会更加有趣.或许偶尔会有穿着特攻制服的人来到身旁大声呼喊"毅力!"不过用不着害怕.
听着浅羽奋力说明,伊里野的表情渐渐舒缓下来,眼珠往上盯着浅羽,用勉强足以辩识的音量问道,那意思是不是跟方块舞会(Taly-HoFestival)一样?
"恩,对啊对啊!"
浅羽不负责任地点头.什么叫方块舞会他完全不懂.他只是想着"会"听起来就像是庆典的一种,那么应该就是类似的东西.伊里野自小就一直住在国外的基地,或许是有举行这类名称的活动.
对了,这件事非问不可
"伊里野,校庆你想做些什么?什么都可以.看是要摆食物摊子,咖啡店还是鬼屋都行."
现在已经无法这样大费周章,不过这个部分解释起来更是繁杂.于是浅羽试着将说法单纯化.先来听听伊里野的心愿.
"跟你一样就好."
呜哇.
"浅羽你呢?你要做些什么?"
伊里野对校庆这种事还是不是甚了解.面对不熟悉的活动多少会有点不安,或许她认为只要在活动期间之内跟着浅羽,那就没什么好怕.浅羽你要做些什么?在这么问的时候,眼神带着极为迫切的神色,伊里野往前几分浅羽也就跟着倒退几分,不自觉往后的脚跟踩到了滚落在地的造型用树脂的空罐.
脚下的空罐骨碌一声滚开.
上身往后游移.身体失去平衡.发出丢脸的惊叫.
伊里野匆忙想撑住他,结果却和浅羽一起滚落到睡袋上.肚子被伊里野的手肘一拐差点窒息.女孩的身体轻得像羽毛一样,这个念头在浅羽脑中一闪而过,伊里野侧身压过来的身体瞬间转为沉重.
"好痛"
脸孔扭曲.头撞到地板确实会觉得痛,不过有一半以上只是演技.伊里野的身体正紧贴着自己.浅羽想着,要是就这样死掉,在男人的死法当中倒还排得上前三名.
伊里野就这样压在浅羽身上,始终动也不动.
浅羽鼓起勇气,由上往下仰视伊里野的表情.
伊里野并没有往这里看.
她正露出见到幽灵似的神情,被位于十点钟方向的某样东西牢牢吸住了视线.好不容易转动身躯,不过眼睛仍是死命盯着那东西,两手撑在浅羽身侧,仰起了上半身.浅羽也用两边手肘撑起身体,回头望着伊里野视线所镇定的十点钟方向.
于是浅羽明白伊里野正在盯着什么了.
他心想自己真是愚蠢.
在进社团教室之后,伊里野的眼中就只看到浅羽.
浅羽则是老样子,被伊里野的突然来访弄得惊慌失措.
所以现在所发生的,其实只是必然发生的事情.伊里野这阵子都没到学校,这段期间水前寺则在社团教室陆续进行企划的准备工作.伊里野进社团教室代表什么意思,在这片刻之前,浅羽却是连想都没想过.
伊里野正盯着瞧的"那东西",其实一直摆在那里.
那是幽灵战斗机的模型.
"那是什么?"
伊里野茫然站起身来.视线没有一分一秒离开过那个形状奇怪的模型.
"那那是社长的企划.校庆要用的.不过还没有完成.这个"
浅羽慌忙地站起身来.视线莫名地避开了伊里野的背脊.只见他用某种类似辩解的语气说道:
"园原基地饿幽灵战斗机,你知道吗?"
伊里野没有回答这个,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怎么做的?他是怎么做的?"
"有UFO迷拍摄的照片.这类杂志上面常常会登,从知名的到可信度低的全都搜集起来就有相当数目.用这些来作为参考画出想象图片,然后加以立体化,大概就是那种感觉."
伊里野缓缓走向模型.然后一度停下脚步,朝着园原基地的模型送上一眼.
"啊,那是园原基地的模型.地图上面并没记载基地的构造,社长似乎花了不少心血."
糟糕!伊里野好歹也算是园原基地的住民,水前寺做出的可是等同间谍的行为,可以告诉她吗?
"两边都才做到一半,我想完成之后会比较像样.用展示来作为企划是不够起眼,不过大家都是抱着趣味的态度在读我们的新闻,我想应该会吸引不少客人."
浅羽显得不知所措,只能感觉错乱地说个不停.
"对了,社长有说,当天会在社团教室入口摆上留言本,向客人招募幽灵战斗机的目击情报.可以自由写出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看到什么东西,提供有力情报的人还会得到小小的奖品"
伊里野背对着浅羽,缓缓将手伸向幽灵战斗机的模型.
该说的话终于说完,浅羽仰起头来.
这时浅羽仿佛在眼前看到了一幅错觉画.那是寻常景色遭到扭转的社团教室折射影象.尽头窗户被正午阳光涂抹成一片雪白,在那片雪白的对比之下社团教室里头就显得阴暗,上课时间的静谧包裹住整座教室,透过薄薄的墙壁传诵过来,地面乱成一团,因为校庆而热闹起来的寻常景色被打碎了,在那附近四处飞散.塞满了工作用具与材料的纸箱.多么得意,连什么事情正在发生都不知道,眼睛不看耳朵不听只会大声嚷着校庆校庆.自己擅自决定寻常生活的范围,然后安然地住在里面,往外踏出一步的人就是英雄,踏出两步的人就是
疯子,就算在远方微微睹见了什么,也会变成画得很糟的想象图,被人批为无聊的笑话,招来一堆好奇的视线与讪笑.
然后,伊里野就在那里.
背对浅羽,用手指触碰着幽灵战斗机的机翼.
那是难以救赎的孤独,化成人形之后的身影.
浅羽心里想着,总得说些什么.既然该说的都说完了,至少也得为她做些什么.就在这么想的时候
"啊"
伊里野发现了什么.
伊里野伸出手来,从模型机翼与机翼之间的空隙将它捏起,平放在两只手掌上,朝着浅羽的方向回头.
那是蝉的尸体.
浅羽有点吃惊.他没发现到居然有蝉.大概是使用涂料的时候打开窗户,结果它在不知不觉之中飞进来,藏在某个地方.
伊里野死命盯着托在手中的蝉尸.
"这样啊."
浅羽再度望着那寂寞的尸体,一个人自言自语.
"都到了这种时候啊."
伊里野发出抽泣的声音."
伊里野还来不及做些什么.她的抽泣声就开始倍增,然后程度加剧,终于变成了痛苦的哭声.
伊里野在哭.
她低着头、眼泪朝掌心里的蝉尸滴落,脸部痛苦地扭曲,甚至连鼻水都滴了下来,像个被人抛弃的幼儿般哭泣着.
浅羽感到狼狈.
那份狼狈同样跟着扩大,化为叫人很想蹲坐在地的无力感.一方面觉得是自己讲了不该讲的话才把伊里野弄哭,一方面却又觉得自己什么也不讲、什么也不做,才把伊里野弄哭.
他把手搭在伊里野肩上.
因为觉得伊里有额似乎正等着他这么做.
伊里野把头埋在浅羽肩上,怀里抱着蝉的尸体继续哭泣.
伊里野始终持续着这个姿势.或许伊里野是想就这样一直哭泣.只要没有听见召唤的咒语,只要没被田代的校内广播叫出去,伊里野或许是想一直把头埋在浅羽的肩上.
无言以对.
对不起,我哭了.伊里野这么说道.
社团教室背面的围墙之间有条细长的空地,伊里野在那角落挖了小小的洞,用来把蝉埋葬.伊里野从社团教室堆积如山的破烂里头佻出作为材料的是胶版细长切片,用麦克笔在上面写了"蝉"作为墓碑.
"时间到了."
回到社团教室前面,正午的阳光照射在整个身躯上.听到喀啦的声音之后抬起头来,操场对面停了类似装甲车的白色卡车.侧门站立的男子在这样热到不行的天气里还是一身黑,于太阳蒸汽对岸微微招手的身影看起来仿佛白画的幽灵.
"那,我走了."
伊里野丢下这句话,跑了出去.
好快.就像没有体重似地穿越操场.她的背影溶解、渗透在太阳蒸汽里面.
"饿你你明天会来学校吗!?"
或许她是没听到.伊里野并没回答.她和一身黑的男子没有交谈.直接由侧门搭上了卡车.距离太远,连引擎的声音都听不到,类似装甲车的白色卡车欢迎似地缓缓离去.
正午操场的角落,浅羽一个人被丢在那里.
第四节课还没结束,上课时间的静谧凌驾着操场.附近果园的发电机正在转动,传来淡淡的农药气息.无数种类的蝉正在鸣叫,天空蓝到接近可怕的程度.
平安无事的一天,就这样平安无事地过去.
在浅羽这个世代入学的时候,说到园原中学附近最高的建筑,就是位于旭日商店街里的澡堂"武藏汤"的烟囱.附近有楼高五层的公寓完工,于是拱手让出冠军宝座是在今年年初的事,不过直到今天,武藏汤引以为豪的烟囱仍然冒着白烟,活力十足地做着生意.尤其是在校庆接近的这个时期,因为有留宿在校的学生常常使用,对武藏汤来讲,这几个礼拜可是一年里头生意美好的时光.
洗完澡喝干咖啡牛乃打了声嗝,穿着一条内裤坐在长椅上面,花村笑着说道:
"那是什么啊?"
花村用拿着牛奶罐的手指指向贴在更衣室墙上的告示.开头写着"严格禁止左列事项",然后将禁止事项列举出来.
一、在浴场内跑步
二、在浴池内游泳
三、丢掷脸盆、肥皂
四、用毛巾勒脖子
五、解跑
"只有在这个时期才会贴那种告示."
同样穿着一条内裤的西久保说道.和其他只有在这个时期才会大举压境的多数人不同,西久保从平日就有"下课回家顺便泡个澡"这样充满欧吉桑气息的嗜好,对武藏汤的事情知道得十分详细,还和不少常来的大叔变成朋友.
"咦?女场有贴吗?"
"没有吧."
时间已经过了十点,更衣室里还是有许多园原中学的学生.花村楞楞地眺望把零钱放在柜台、消失在隔壁对面的女学生身影.西久保不自觉地将视线移向置于更衣室角落的大型电视.
'关于这个部分,自卫队、美军的回答同样都是目前正在调查.N之类的部分媒体则是报导,负责巡逻海域周围的侦察无人飞机遭到击落,让局势加倍成谜.针对这回北军势力的动态,专家方面"
"喂,这边浴场的图是富士山加上三保的松原,那边又是什么?"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那就过去看看嘛!"
"难道你都不想知道?"
"想啊!"
"你觉得我们班上谁的身材最好?"
"是.还有衫山."
"我也觉得是衫山,还有伊里野也是."
"伊里野?"
"她是没什么胸部,不过整体线条相当匀称.喂.浅羽,由有经验的人来讲,咦?"
原本位在花村隔壁的浅羽消失了踪影.
"浅羽人呢?"
西久保也朝更衣室里瞄了一遍,不过并没找到浅羽的影子
"他一直叫着肚子饿肚子饿,可能回家了吧."
"什么时候走的?"
"谁晓得."
这三个人并不是一起来的.西久保和花村才把澡堂拉门拉开,浅羽就已经在浴池里面打着瞌睡.三个人一起站上体重计,花村去买咖啡牛奶的时候问说你要不要喝点什么他说不用.到那之前他都还在.
西久保嘀咕着.
"那家伙,最近没什么存在感."
花村表示同意.
"是啊,有时连他在或不在都搞不清楚."
浅羽抱着脸盆、啪啦啪啦地穿着海滩拖鞋走在夜晚的路上,越过那个转角就是社团教室后面,这时肚子突然咕噜一声
"啊!"
浅羽终于想到那件事,于是停下了脚步.
忘了绕去便利商店.
自己都觉得离谱.明明从进到澡堂的时候就饿着肚子,而且早就决定要去哪间便利商店买点东西,结果一从武藏汤出来就顺着原路返回,直接走到了这里.
大概是走路走得太专心了.虽然路上肚子也有咕噜咕噜叫.不过却只想到"肚子好饿",没有想到便利商店的事,这点有些古怪.自己常常这样,不过并不符合动物的习性.
可是再绕回便利商店也很麻烦.
水前寺之前买来的粮食,社团教室里头应该多少还剩下一些.浅羽将洗过的头发拨了一拨,打定主意,就吃香蕉吧!要是半夜又肚子饿,到时再去便利商店买东西.
从北边大门走进操场的时候,海滩拖鞋掉了一只.浅羽单脚站立,将掉落的一只拖鞋捡回,不禁佩服起自己的大脚.这双海滩拖鞋是水前寺平常扔在社团教室里的.依照身高比例来看,浅羽的脚也算大,不过还是比不上水前寺.
今晚的操场没什么人.偶尔会有这种时候.四周流动的虫鸣叫声不经意地来到了意识里头,某个远处有警车正在追逐些什么,浅羽心想该不会是社长吧?某处的自动贩卖机在对客人道谢的声音,耸立在市街外围的佛坛店广告塔.
时间突然交叠了.
暑假的最后一个晚上.
和伊里野初次相遇的那个晚上.
浅羽往后回望,泳池就在那里.水泥材质宛如堡垒的更衣室,还有围着池畔固若金汤的墙壁.有种伊里野此时仍在那里的感觉,穿着没有缝上名牌的学校泳衣,认真到不行戴着泳帽,用手腕嵌有银色球体的那只手轻轻拨弄着水面,然后久久眺望着在泳池边缘来回反弹,像雷达波一样的波纹.
叹气.
水前寺要到明天早上才会回来.在那之前,自己先把能做的事做一做,浅羽一边想着一边走到社团教室附近,在新闻社社团教室的前面见到了人影.那人单手提着类似购物袋之类的东西,卡喳卡喳转动着上锁的门把.身形挺高的,不过看起来不像水前寺
"是浅羽啊?
在浅羽出声之前,那个某人先留意到浅羽的身影.
"噢,你洗澡回来了.哎呀,太好了,我正想说没人就把东西摆着要先回去."
对方这么说完之后,把便利商店的袋子拿给他看.
是榎本.
因为出现的人物过于让人以外,在浅羽的思考里头时间再度交叠.防空洞时间当时曾经通过电话,不过直接面对面的话这算是第二回,而且第一回还是在那天的那个晚上
"可是,你怎么会"
"噢,我们那边有不少年轻人要来参加这里的校庆.每年都会举办跳蚤市场,今年还有破解手榴弹、防身术讲座跟什么咧,算了,反正我来看看他门,顺便给你带点吃的.
平常你对伊里野也很照顾.吃过饭没有?"
肚子里的蛔虫给了答案.
"好.我买了一堆东西过来,有喝的、有零食有杯面.本来想说要不要买便当跟三明治,不过不知道人数有几个,我看还是买能够多摆几天的东西比较好吧?啊,可恶,糟糕."
看他似乎想到什么
"我买了杯面却没有热火.怎么办?"
要热水的话,社团教室有热水壶.浅羽在思考半停顿的情况下这么,榎本大喜过望,突然想起什么似地环视周遭.咧嘴一笑,对着浅羽这么问道:
"喂,哪边有梯子?"
主任办公室屋顶是平坦的水泥材质,盘腿坐下就能感受到日光残余的热度.视野良好,可以从恰恰好的高度俯瞰举办校庆的操场.中间是营火的柴堆,周围则是巨大的纸糊作品、立起的看板以及大型帐篷.或许是因为今晚学生留下的不多,操场上的灯并没有点亮.眼前的一切全都陷在朦胧的黑暗里面.
就像夜里的游乐园.
浅羽并没看过夜里的游乐园,不过还是不自觉地这么认为.
"在我小时候,应该还是小学生的时候"
榎本满脸喜色地在杯面里头加入热水,一边这么说明.
"我看过月全蚀.在自己家屋顶.那时候是冬天,已经冷得要命.我还把棉被啦、毛毯啦、食物啦,这些东西全都搬到屋顶上面.那时吃到的杯面,味道实在有够赞."
后来每次吃杯面都要到屋顶去吃,榎本自豪地说道.浅羽心里想着,一般来讲,不论是屋顶还是哪里,在户外吃杯面这件事不算特别稀奇.不过像这种一般人的常识,对园原基地的人或许并不适合.
杯面的盖子上面摆着小型手电筒.
梯子只要从体育用品残酷搬来就行.不过要从社团教室拿热水壶就有点困难.因为社团教室里头满满都是从事间谍行为的确切证据,让榎本进去总是不太秒.藏到校庆当天一口气拿出去展示也就算了,要是现在在这里暴光,事情可就难以收拾.于是浅羽拿了"新闻社的企划目前还是秘密"来当成借口,勉强避开了那个场面,不过仔细想想,对手可是那个榎本.是连自己到年小六还在跟妹妹一起洗澡的事都知道的谜样男子.也许他早就看穿水前寺的阴谋了浅羽有种微微的感觉.
就应该快好了吧?
杯面上写着三分钟,不过等三分钟就等太久了,浅羽心里想着.他喜欢稍微硬一点的面.
"伊里野老是给你找麻烦吧?真是抱歉."
听到这句话,浅羽正要撕开杯面盖子的手停了下来.
"这个"
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近伊里野好象常常请假
最近有很多事在忙.我是对她感到很抱歉,不过也没办法."
榎本同样把手伸向杯面.一口气把盖子撕开,啪地拆开免洗筷,搅呀搅地拌着面条.
"在这之前,那丫头从没好好上过学.她是不是粗活了你以外,都不跟教室里的其他人说话?"
"恩,是啊."
讲得正确一点,只要是有人看到的地方,伊里野连跟浅羽都不太讲话.
"算了,这也不能够勉强.不过我一直想跟你碰个面,好好跟你道谢.伊里野变得开朗多了.再不吃面会糊掉."听他这么一说,浅羽匆匆忙忙地把免洗筷子拿在手里.
"喂,别说是我讲的.那丫头在你面前老是装得一脸正经,回到基地却罗嗦得要命,老是念着浅羽说了这个浅羽说了那个."
叫人不解.实在难以置信.居然会有"罗嗦的伊里野",完全无法想象.一点真实感也没有.就像听到月球背面的事情一样.
"今天中午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好象很有经验的样子,说她'要和浅羽一起办校庆'.问她知不知道什么是校庆,那丫头居然说'不知道,不过有浅羽在就不要紧;."
浅羽心里一惊.
听到具体对白之后终于有了现实感."办校庆"这种说法,确实是有伊里野的味道.
"其实我是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谈,你有没有跟谁约好要跳土风舞?"
意想不到的问题,让人说不出话来.榎本从袋子里拿出罐装绿茶,单手拉开拉环
"没没有.没有跟谁约."
"噢,其实是我不好,是我说漏了嘴"
榎本咬着嘴唇说道:
"这个嘛.是我说得太顺口,结果不小心对伊里野说,那你是不是要和浅羽一起跳土风舞?那丫头露出压讶异的表情,我一看马上就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浅羽同样露出讶异的表情.他对榎本所说的话还搞不太懂.
"也就是说,伊里野现在已经知道有土风舞这种东西.为什么咧?因为我对她解释过了.我也只能招供.她居然说要是不跟她讲,基地里的人说什么她都不听.听了土风舞的事那丫头就跳起来,兴奋得不得了.我看在她脑中,跟你一起跳土风舞已经变成了即定事项.不过"
这时榎本发出微微的叹息.
"伊里野大概没办法参加校庆."
浅羽睁大了眼睛.
"怎么会这样?可是"
"刚刚说过了,最近有很多事在忙.抱歉,目前我只能说到这里."
很多事是什么事?忙又是多忙?
不过浅羽心里想着,搞不好自己也有责任。土风舞的事暂且不提,率先跟伊里野鼓吹校庆有多好玩的人不就是自己?
榎本暧昧地移开了视线
"当然了,这件事我没跟她说.我不能说,要是他她闹起别扭,事情可就大条了.我自然也想帮她想想办法,不过那丫头的出动量,不是品我一个人说怎样就怎样的."
"什么叫出动量?"
"没事,把它忘了吧.该死,不对.那丫头根本没搞懂土风舞是怎么回事.那是要'大家一起跳',而不是'跟浅羽一起跳',舞伴还会换来换去.我已经详细跟她说明了,结果她还是受不了,那个笨蛋."
突然之间,榎本用惊人的速度吃光了整碗杯面.就在面条瞬间消失、连汤也被喝掉一半的时候
"不过,土风舞还是叫人既开心又害臊."
他把汤喝到底
"就算现在没跟别人约,你也是有自己的想法.我知道这样子拜托你强人所难,不过"
榎本把脸转向浅羽.
"我会试着尽量争取.让伊里野能够参加校庆.就算是最糟糕的清新,也要让她赶上营火晚会.不过现在看来,只能说她希望渺茫.但是搞不好有机会赶上,请你陪伊里野跳土风舞.当然是顺便等她好了,没必要为了这个还特地把时间空下来.是要伊里野赶上了然后你又有空,这样才算数.陪她跳舞.要是到时候不行,我也会好好跟她解释你觉得怎样?"
榎本非常认真.
"那丫头的事每次总是闹得很大.不是搞到走投无路难以收拾,就是做些蠢事给周遭的人找麻烦.她是怎么想我不知道,不过对你而言就跟带小孩没两样.我想拜托你的就是这个.不过顺便加上那件事.你觉得怎样?"
坦白讲,这人还真是奸诈.
既然都说成了这样,一般来讲,只要没有特殊困难都不会说NO.榎本一定也算计到这点.
不过
陪伊里野跳土风舞,浅羽并不讨厌.
一点也不讨厌.
而且还是
"好吧."
浅羽这么说道.
"抱歉."
打心底感到安心,让榎本整个人缩小似地吐粗豪了一口气.
"真的很抱歉.肩膀的重担现在轻了一点."
背脊发痒起来.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浅羽决定还是专心吃杯面.
"喂."
听到榎本的声音,浅羽嘴里垂着面条抬起头来.
榎本将喝完了汤的空碗摆在一旁,视线落在手表上米那。
"算我向你道谢,让你看个好东西."
虽然嘴上这么说,不过还是死瞪着手表,浅羽听不太懂,仍旧嘴里垂着面条
"那个"
"等等,还有三十秒."
榎本盯着手表动也不动.浅羽把垂在嘴里的面条嘶噜噜地吸了回去,正要以碗口准备喝汤
就在这个时候
"还有五秒.四、三、二、一.往上看."
往上看.就在宛如午夜游乐园的操场旁,双层建筑的社团教室屋顶上,浅羽仰着头往上看.
他看见乡下的星空.
碰巧今晚留下的学生不多,所以操场的灯光全都熄灭.星星缀满了天空,不过对园原市的住民来说并没什么稀奇.只要像今晚这样天气不错、找个类似这个操场没有光线打扰的地点抬起头往上看,随时都能看到这样的星空.榎本叫他看的就是这个星空?如果真是这样,那读秒又是什么意思
发现了.
有什么东西.
在极高的高空.有什么正在移动.
眼睛所看到的并不是那东西,而是那东西所留下的、微微发光的轨迹.要不是有谁叫他"往上看,就算仰望同样的夜空,想必也不会发现.仿佛不凝神注视就会看漏似的,持续在哟电脑感。
突然间,光的轨迹增加了小小、非常小的光芒.
然后彻底消失.
不见了.只能看得到小小的光点轨迹,被宇宙的黑暗毫不费力地吞没消失.
只剩下满天星星闪烁.
大腿传来黏呼呼的热度,让浅羽跳了起来.拿在手里的面在不知不觉之间倾斜,倒到大腿上面.浅羽抛开似地扔下面碗,拼命擦拭着大腿.搞不好会渗进去.直挺挺地站起身俩,他用手指拎着裤子被汤沾到的角落,用悲惨至极的表情抬头一看
榎本不见了.
慌慌张张地环视屋顶.榎本买来的粮食袋子就在那里.吃完的空碗免洗筷以及免洗筷的袋子也在那里.还有自己从社团教室里拿出来的热水壶,加上认为可能会有需要的手电筒.
只有榎本,四处都找不到他的身影.
夏日夜晚.浅羽就在宛如午夜游乐园的操场旁边,双层建筑的社团教室屋顶上伫立着.
温软的风在吹拂,虫鸣声迎面而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