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千贺明子——
结束吧。
话说回来。
鸦濡羽在俄语里似乎有「绝望的尽头」之意。
这么一来,用有点罗曼蒂克的表现法来说,或许这座岛上是绝望人们的终点站也未可知。
正如爱的相反词并不是恨而是无视,希望的相反词当然也不是绝望。
可以无所谓地放弃一切的无力感,才是希望的相反词。
可以容许一切事物,可以肯定所有事物是「那样就好」,真有如此绝对说服力的无力感才是希望的相反。
正因为拥有一切,所以什么都不需要。
在平均化的那条线的遥远彼方。
可以比喻为所有感情终点的场所。任谁都曾经以参杂憧憬的欣羡目光眺望,那个放任自流的湖泊对岸。位于禁忌的反面,拥有与现实连接的对等宽敞,但又保持与刹那相同密度的那个领域。
为了到达那里,需要莫大的牺牲。不仅如此,那还是没有任何保证的单程票。
可是。
即使如此
仍旧有人抵达那里。
因为某种失误。
或者是某种成功。
伊吹佳**、园山赤音、佐代野弥生、姬菜真姬。
赤神伊梨亚、千贺彩、千贺光、千贺明子、班田玲。
然后是玖渚友
或许这其实是无谓的感伤,不过是无聊、毫无价值的戏言。然而,宛如在作弄人,这个戏言还有下文。
真是的究竟要滑稽到何种程度?
这个我啊。
「知道了什么吗?」
第五天的晚餐会。
据说有私人工作,因此明子小姐的位子空着,其它九个人则全数到齐。九个人,直到前天为止,不过是前天为止,还有十二个人围着这张圆桌。
「不能再问一次吗?玖渚小姐,你们不是还在进行各种调查?唔,知道了什么吗?」
伊梨亚小姐重复相同台词。
看起来非常愉快。
应该是非常愉快吧。
一定很愉快。
因为这个人,可能也是内心自成一个世界。因为这座岛,这座叫做鸦濡羽的岛,对她而言就是全世界。
「要不要再问一次呢?」
「完全、根本、一概、毫无一丝头绪。」我回答:「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没有只是觉得呀,这种事情终究要专家才行。」伊梨亚小姐陶醉地说:「既然如此,到三天后为止,还是这样集体行动最好吧。」
「三天后吗?」深夜先生说:「话说回来,伊梨亚小姐,你似乎对那个人相当期待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物?在什么机缘下认识的呢?」
「私事不便多提」伊梨亚小姐浮起苦笑似的笑容。「不过,我可以说明那个人是怎么样的人物。该怎么说呢,是了,是很可怕的人,毕竟是人类最强的承包人啊。可是,脑筋很好喔!一定没两下就可以替我们解决事件。呵呵呵,我真的很期待。」
「」
名侦探吗?
在名侦探出场前解决事件,这算是失去配角的资格吧,我略为自虐地胡思乱想。
但是,我们毕竟是性命交关,也有许多私人恩怨,没办法悠闲地等待主角登场。基本上,这种事情定然是迟到的人不对吧?
「嘻嘻嘻嘻。」真姬小姐在我旁边噗嗤一笑。
这个人也真是的,似乎是在看好戏。是洞悉我的想法?或者是看着即将上演的闹剧而笑呢?或许也包含那些吧,但真姬小姐发笑的理由可能不仅只于此。真是的,吞咽真实世界的一切竟还笑得出来,这个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或许值得给予敬意。
我将视线移开真姬小姐。
「哀川大师将在三天后的白天,或者更早抵达本岛。那样一来,一定立刻就」
正当伊梨亚小姐得意地述说名侦探之事,「受不了啦!」随着突如其然的大叫,响起餐具翻倒,陶器剧烈擦撞的声音。
是弥生小姐。
她砰咚一声站起,用右手挥落自己烹调的满桌料理。接着,猛力一扯被料理弄脏的桌巾,餐具因此接二连三地从桌上滚落、碎裂,餐厅不断响起刺耳的声音。
「我受不了啦」
弥生小姐砰一声用力击打桌子。
「佐代野小姐」
光小姐从椅子站起,想要劝解似的靠近她身旁,但弥生小姐一把推开她。
「什么啦!给我差不多一点!我才不想陪你们咧,这种闹剧!什么名侦探!什么密室!什么无头尸!又不是推理小说?有人被杀了耶!为什么大家还可以一边说这种事,一边吃饭!有人被砍头了耶!不要一边吃我的料理,一边说那种事!竟然能够如此冷静,你们大家的脑子都有问题啦!为什么有人被杀还可以若无其事?你们真令人作呕!这里何时变成有人被杀也无所谓的国家了!」
「佐代野小姐」跌坐在地的光小姐说:「请冷静下来。那个」
「你是犯人耶!」弥生小姐怒吼更甚。「肯定是那样!不是很明显吗?只有你有那间仓库的钥匙,半夜也去过园山小姐的房间嘛?就是那时下手的!就连伊吹小姐,也一定是你杀死的!」
「那种事没有任何证据啊。没有证据就不应该说那种话,弥生小姐。」我尽可能用冷静的声音训诚弥生小姐。「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光小姐就是犯人」
「证据?那种、那种东西跟我无关!」
「可是,光小姐没有理由要做那种事。」
「谁知道砍下别人首级的异常杀人犯在想什么?反正一定是用来进行什么仪式?铁定是用来召唤神明!我受够了、受够了、受够了啦!干什么?别靠过来,是想要取我的首级吗?我才不会让你得逞!」
「弥生小姐,请冷静下来。」
「我不但很冷静,而且很正常!发疯的是你们!你们的脑子都错乱啦!恶心死了,别欺人太甚,我才不要陪你们咧!一群大人的脑袋串在一起,想要干什么?我没办法跟你们沟通!那是哪一国话?你们在说哪一国话?名侦探?密室?斩首?那是哪一国话啊!这里只有我是地球人?既然如此,我要走了。我已经不想待在这种疯狂的小岛,不想再跟你们说话了!」
弥生小姐接着又「砰」一声拍打桌子。
「我不信任你们,我要一个人待在房间,断绝一切往来。假使你们愿意让我离开,随时来叫我!除此之外,别再干预我!别再管我了!」
弥生小姐丢下这句话,愤愤然地离开餐厅。
「佐代野小姐。」光小姐又唤了一次,但弥生小姐没有回头,不久身影也消失了。
「」
一时之间,室内充满尴尬的沉默。
「哎呀呀。」伊梨亚小姐终于耸肩苦笑。
「明明是很客气的人,想不到竟如此强硬。倘若沉不住气」伊梨亚小姐接着叹气般地说道:「伤脑筋哪!哀川大师好不容易愿意驾临,没办法让嫌疑犯离开呢光,这是你的责任,想办法说服她喔。」
「是。」光小姐垂首响应伊梨亚小姐。「我知道了,小姐。」
「啊美食就这样浪费了。彩,你可以立刻重做吗?真是的,明子这时候到哪去~~」
正如伊梨亚小姐所言,美食的确是浪费了,但这种程度的表演也算是必须花费吧。反正也不是我的钱,尽管不应该浪费食物,但浪费的人也不是我,是烹调本人的弥生小姐。
旁边的玖渚不胜惋惜地啾着地板上的餐具碎片,不是食物,而是餐具。颜色也是白色,或许是想起了自己的计算**。
「嘿!三棒捕手。」
「唔咿?」玖渚转向我。「什么事,阿伊?」
「我差不多该走了,这里交给你了。」
「知道了。」玖渚点点头。
然后我站起身,朝房门走去。
身后响起声音。回头一看,玖渚正越过桌面,用身体抱住深夜先生。虽然是令我有一点嫉妒的景象,不过眼下还是忍耐。
而且
也不能带玖渚一起去。
我闭起单眼,在走廊奔跑,上了楼梯,接近弥生小姐的房间时,终于发现弥生小姐的身影。弥生小姐靠着走廊墙壁,一副无事可做的模样。
弥生小姐转过头来,发出「啊」一声安心的叹息。
「怎么样?」
「演技精湛。」
「倒也不是演技,一半以上是真实心声」弥生小姐跟我并肩行走,侧头说道:「可是,真的有那种事吗?那个人竟然是犯人」
「你也已经确认过了吧?」
「的确味道是那样但我对味觉比较没有自信,因为我不是狗。」
「可是很像吧?」
「那不是赞美之词喔。」
「嗯,佳**小姐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像什么什么一样』并不是赞美之词。」
不过呢,即使不是弥生小姐,对任何女性而言,被人跟狗相提并论都不是一件愉快之事吧,我老老实实地向她道歉。
然后,我们抵达弥生小姐的房门。
「接下来怎么办?」
「弥生小姐请先回餐厅,因为很危险。」
「那么,你为什么要故意做这种危险的事?」弥生小姐狐疑地问:「总觉得还有其它方法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总觉得你好象是故意从可行方法中选择最危险的一种。」
「」
「世界上有暴食死亡跟饥饿死亡的人,前者占压倒性的大多数尽管如此,你似乎是属于后者的类型。」
「你把我估得过高了。」
「这不是赞美之词喔。」
「我先走了。」弥先小姐点点头,朝来时路缓缓离去。
「危险啊」
我独自低语。那种事情我当然明白,明知就里而决定做这种事,或许我的确是饥饿死亡的类型吧。
虽然那才是戏言。
于是乎,我便轻轻地、小心地、缓缓地开启弥生小姐的房门。
薄暗中看不清楚里头的情况,
朝室内踏入一步。
就在那一瞬间。
飕
破空声
我向前翻滚,滑入室内。然后,用单膝跪起,将闭起的单眼睁开。如此一来,便可大略掌握漆黑室内的情况。
那个人物反手关上门。清楚看见那张脸,我知道自己的推测正确。对方浮现略为吃惊的表情,可是那也只是一瞬间,右手握着柴刀柴刀!正对着我。
无言。
对方一语不发。
「呼」我调整呼吸,从地面站起。
尽管设下这种陷阱,但真的好久未与人动武了。虽然身手并不弱,但返回日本后的数个月,也荒废了好一阵子。
对方可能是判断应当速战速决,便率先采取行动,蹑手蹑脚地朝我走来。既然玖渚制住深夜先生,只要争取时间,援军应该随后就至,我没有必要主动攻击。相较下,我倒是想要逃亡,但是对方背对着房门,应该也不容易吧。
总而言之,避开对方的攻击我只须全神灌注在那件事即可。然而,这种符合本人风格,太过符合本人的消极性思考并不好。由于视线完全集中于对方的柴刀,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
对方以柴刀为饵,一个扫腿攻来。那一招成功破解我的守势,我仰面一倒,背部重重撞上地毯。对方一把按住我的肩,骑在我的背上,投球权两下子就被夺走了。
「」
这几乎等于大局已定。早晨应该从事的不是散步,而是马拉松吗?或者返日后应该继续到道场修行?
「唉呀」
唉,也罢。反正我在这里遇害,对事态也没有任何影响。玖渚此刻应该正在向众人说明真相,弥生小姐也差不多抵达餐厅了,对方终究是无法逃脱。我纵使打输比赛,输给对方,却也并非吃了一场完全比赛(PerfectGame)。
故事这样就好了。
好吧,就用那把柴刀
用那把柴刀。
「去死吧~~」
对方那个冰冷、熟悉的声音。
让我意识到轻易放弃的自己。
就是这种感觉吗?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如此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是因为不想活下去吗?
虽然并不想死,但也并非想活。尽管活着很麻烦,但也懒得求死。
重要的东西、渴望的东西、想保护的东西,我都没有吗?所以,才能够如此轻易放弃吗?
「不。」
不对。
那是因为即便我在这里死亡,也不会造成任何人的麻烦,因为不会造成玖渚的麻烦
真姬小姐。
你也有看过这个发展吗?若然,真的得感谢你什么都没告诉我。真姬小姐洞悉一切却不置一词的理由,我如今终于懂了。
应死时刻即是死亡最佳时机。
虽然我尚未抵达那个境地。
的确。
一如明子小姐所言,我最好去死一次吧。真是的,晬
是啊
可是,柴刀迟迟没有挥落。停顿在高举之处,一动也不动。我心下生惑,凝视对方。那并非意欲押玩、嘲弄对方的表惰,而是拚命想要挥下柴刀的苦闷、皱眉神情。
「你都不闭上眼睛的啊」
还有一个人!
跟骑在我身上的人不同的声音。从我的位置无法看见,但是第三个人物似乎用手抓住挥起的柴刀,牢牢地固定住。
是谁?是弥生小姐来救我吗?或者是玖渚赶来了?可是,这两种可能性都非常低
第三个人物终于夺走对方的柴刀,同时在那一瞬间,朝对方全无防备的侧腹巧妙地、漂亮地一个下踢。对方禁不住翻倒,撞向前方的沙发,但立刻站起与第三个人物对峙。
我的角色顿时降格沦为旁观者。
第三个人物此时不知为何扔下柴刀,明明是攻击对方的绝佳武器。我内心诘异无比,莫非是运动家精神?在这种状况下?
不同于和我对敌的情况,对方终究不敢冒然飞扑。然而,对方是有时间限制的。
倘若不及早解决,难保向众人说明完毕的玖渚不会率众前来。
可是,第三个人物并不打算跟我发生相同的失败。咚一声瞪地,然后朝对方跃进约莫两公尺。接着比了一个宛如日本拳法的动作,利用前进的冲势击出正拳。正常应该朝后方或两侧闪避,但对方不过身子一侧便已闪闪,同时向前一冲,揪住第三个人物的颈部。可是第三个人物毫不闪避对方的手臂,继续击出正拳。因为对方的攻击动作进行到一半,避无可避的情况下,那一拳正中心脏位置。
「恶」
对方逸出一声呜咽,但并没有松开扣住喉咙的手。对方并未用蛮力硬拚,顺势穿过第三个人物的腋下,用后踢朝腿肚的方向踹去。
身体浮起。
下一步应该是靠力量将第三个人物踢倒在地吧。就连在一旁观战的我都以为胜负已分,但结果并非如此。第三个人物以对方的手臂为轴,向后一个翻滚,在半空变换姿势,当两人身体着地时,已变成锁臂姿势;宛如一场柔道的攻防战。
一瞬间。
意外轻微、令人傻眼的骨折声响在昏暗的房间响起。
第三个人物松开手臂站起,对方也跟着起身,但还来不及站直,应该已经骨折的那只手旋即被无情地踹了一记。对方的身体在半空浮起,飞越沙发,在另一侧坠落。
当啷一声,茶几上的玻璃杯应声碎裂,对方的身体滚倒在对面的沙发上。
第三个人物飕地一声,一息不乱地重新摆好姿势。
胜负揭晓。
「」
我完全无话可说。
第三个人物总算朝我看来,神色木然地说「死的时候应该要闭上眼睛才对。」
我全身无力,喃喃自语道:「像我这种家伙不是最好去死吗?」
「啊啊,那是——」
玉首一偏。
「骗你的。」明子小姐如是说。
我缓缓摇头,朝明子小姐伸出手。虽然觉得机率只有一半,但明子小姐握住我的手,将我拉了起来。
「你为什么在这里?」
「没有理由,必然而已。」
「你在说什么?」
「请不要介意,戏言而已。」
那也是那也是我的台词。
哎呀呀
「谢谢。」
明子小姐扶起我,忽地松开玉手。然后,依旧用没有对焦的瞳孔注视我。
「道谢就省了,更重要的是」
停顿俄顷。
「有一件在意的事情。」
「啥?」
明子小姐说意味深长的台词。这种时候,究竟打算说什么呢?完全无法预料。
阴暗不明。
即便眼睛已经完全习惯黑暗。
却仍然无法解读明子小姐的表情。
宛如自己的心。
宛如他人的心。
「白天的问题。」明子小姐用眼镜后方的冷峻眼神,淡淡地问我:「虽然知道那是比喻,但那是指玖渚小姐?还是指你?」
被关在地下室的小孩。
十年间,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话。
「啊啊。」
我我又毫无意义地意欲触碰明子小姐的手。
然后准备回答问题。
一瞬间,手指跟手指接触。
然后在手指分离的刹那。
刺穿耳膜的声音。
彷佛冲击波在体内奔驰。
明子小姐的身体朝我的方向倒下。
扑通一声。
变成了我拥着明子小姐的姿势,明子小姐软软地依偎着我。轻柔温润的身体感触一如外观,然而我没有时间享受,我的视线牢牢盯住沙发方向。
更正确地说是伫立在那里,拿着的她。
超然而立的她。
牢牢盯住。
「」
黑色、相当流行的那个形状,我在休斯敦也见过几次,但完全没想过会在这个国家看见。
竟然有奥地利克拉克枪
但如果是她,拥有那种东西也不容置疑。可是,为什么至今都不使用呢那种事情不用想也知道。虽然这幢宅第太过宽敞,但也没有大到听不见的声音。总之,这也正是她的最后王牌吧,应该用杀手锏来形容,绝对不想使用的手段。
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逼迫她使用,就是我的胜利了。我这里还留有王牌。也许只是错失了显示的时机,然而如今才是真正结局。
「」
所以,这才是结局的下文。
最后一幕的补足。
「」
声音。
淡淡的声音。
然后。
枪口指着我的脸。
「」
她说
「」
她说了某些话。
她说了什么话?
刚才枪声震坏了耳膜吗?我听不见她的声音。不,耳膜本身应该没事,只不过是一时麻痹。然而在这种状况下,那根本没有分别,我不认为她会等我恢复听力。
究竟说了什么?
有一点介怀。
这样就要将军了。
永别了。
你真傻啊。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竟然在这种节骨眼死掉。
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
她会对我说的话,大概就是那些吧。不,说不定什么都没有说,也许是那样吧
无论如何,听不见的台词就没有意义。
正如没有化为言语的想法没有意义。
「」
我我无力地看着她。
越过明子小姐的扁膀,越过的瞄准器,看着她。
「唉呀」
果然果然我就到此为止吗?
自己遇险时及时现身救援自己的存在,我当然不会相信那种好事也想过事情大概会是如此。尽管将明子小姐拖下水非我本意,但事及至此,嗯~~也算是一如预定开心。
因为我的预定只有一个,就是不要将玖渚卷入其中。
其它什么事都无所谓。
真的都无所谓。
没力气,不关心。
没有前面。
没有后面。
出生的事情早已遗忘。
生存的真实感与我何干?
现实对我而言,只不过是幻想的相似词,绝对不是梦的相反词。
已经。
明子小姐依偎着的身体。隐隐作痛的脚踝。麻痹的思绪。毁坏的价值观。融解的伦理。崩坏的道德。佳奈美小姐的首级。赤音小姐的首级。事件的真相。犯人。杀人犯。杀人魔。
化为一段一段的她。
那些事情怎样都无所谓。
全部都能宥恕。
所以。
请扣下扳机结束一切吧。
喀喳。
扳开击锤的声音。
在休斯敦已经听腻了。
所以终于
在这里。
「阿伊!」
房门被人猛力摔开的声音。
光线以排山倒海之势涌入,眼睛突然丧失机能。可是,那个身影无须使用视觉器官辨识,我早已知道站在那里的人是谁,麻痹的鼓膜也只能听见那丫头的声音。
然而,那却是,一时之间难以置信的事情。
玖渚友,一个人,站在那里。
胡说!岂有此理!为了阻止那种事情发生,我才将玖渚留置一楼。正因为玖渚无法一个人爬楼梯,所以我才将她一个人留在一楼玖渚不可能一个人抵达这里。
可是,玖渚确实是一个人。
那双秋眸里噙着泪珠。
极度憔悴的神情。
非常痛苦地喘息。
小手抚着胸口。
硬是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一个人,站在那里。
「怎么会」
等等一下啊!不可能有那种事吧?应该有谁站在身旁。如果不是跟谁在一起,她不可能登上那个螺旋梯。一阶、两阶也就罢了,可是现在不可能。
纵使如此,即便是不可能的事情,真的是一个人到这里的吗?
到这里。
那是在物理上而言,的确不是不可能。然而所谓的强迫症,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是藉由意志力就能够克服的单纯疾病。我非常了解,要违逆自己的潜意识,并不是那么容易之事。
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玖渚她。
听见了枪声。
明明痛彻心肺,稍有差池很可能因此丧命的痛彻心肺,却仍竭力爬上楼梯。
甚至忘记请他人陪同。
忍住恶心,按着心脏。
奋力抬起僵直的双腿,鞭策着怯懦的精神。
凭借那颗生存上太过脆弱的心灵。
克服无间地狱般的痛楚。
最后赶到我在的地方吗?
丧魂落魄,豁出一切
玖渚友。
为了我。
「为什么?」
胸口一紧。
那是极度残酷的悲痛。
我究竟要滑稽到何等程度?
这份感情。
这份痛彻心脾的感情。
究竟是叫什么名字
「你为什么」
你为什么,总是这个样子
撼动着我?
你这丫头。
真的,从以前开始。
一点也没有变。
「哼」
突然。
她飕一声将那个枪口。
移开了我,朝向玖渚。
「等」
你在做什么?你要射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为什么要将转向那里?那种必然性不是根本不存在吗
又或者那种东西,那种无聊的东西根本不需要?必然性那种东西,现实那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于机会主义的现实世界吗?
光线。
我的眼睛渐渐习惯,她也应该一样吧。可是,不像我跟她是从暗到明,从明到暗的玖渚此刻还无法认清她的身影。因为从明到暗比从暗到明更花时间,倘若现在射击,玖渚根本避无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