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再见。
没有下次机会了。
1
死亡.
来试着思考,有关死亡这回事吧。
广义而言,存在与这个时间上的所有存在中,能够『不死』的物质,并不存在。无论生物或非生物,一切分子构造,最终都会在不知不觉中抵达『死亡』。任何人,任何东西,都没办法逃脱这项法则。毫无例外地,全部都会走到『死亡』这一步。甚至让人不禁怀疑,难道一切生命,都是为了『死亡』而存在的吗?我们的思考只所以会停滞在此,是因为认定『死』绝不等于『无』。至少这样的想法是人们,是人类,一直以来面对死亡的基本概念。
当中的极致,便是宗教。
为『死亡』,提供了意义。
为『死亡』,提供了后继。
提供了死后的复活。
无论死后的复活。
无论在医学上或哲学上,针对克服死亡的人,都有着共同的信仰。没错,谁都害怕死亡,能够轻松看待死亡的人,想必对『死』还没有正确的认知以为只有自己不会死,怀着错误的确信。
又或者,真正拥有,不死之身。
然而,人类终究,免不了一死。
这是游戏规则。
永生不死是一种犯规。
在名为时间的游戏当中违反游戏规定。
然而,那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能够永远地活着长生不老。
如果无止境地持续下去,迟早也会难以忍受的不是吗?如果没有设定终点的话人终究会感到疲惫的不是吗?正因为是百米赛跑,才能够全力以赴得冲刺倘若没有确定的目标也没有所谓的终点的站,根本就没办法尽权利冲刺。俗话说凡事都要有始有终,正因为有始有终在,人才能够下定决心,才有办法开始想前迈进不是吗?
老实说。
老实说,大家真的都,不想死吗?
人生真的,那么快乐那么有趣吗?
我并不这么想。觉得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前的我,对于生与死之间的差别,向来没有明显的区分。没错,当时的我尚未和红色制裁或橙色种子或蓝色少年相遇,也未曾见过妹妹。当时的我不知生也不知死。
不知生与死。
当时不知生死为何物的我,是强者。
不知道什么叫做终点的我,是强者。
正因刚强所以柔弱。
不死之身。
倘若被赋予了这样的生命,将会如何?
一旦终点消失的话。
如果被赐予永恒的的生命,人类将会如何改变?对痛觉越来越迟钝,停止战争,诸如此类,想必会放弃许多事情吧。原本在生命有终点认为很重要的想法也会不在乎地舍弃
想必会死气沉沉地虚度光阴吧。
千真万确到,绝非戏言。
没错正是如此。
当时觉得死也无所谓,认为命根本不重要的我,确实都是这样子虚度光阴。不知生也不知死的我,既然对死亡不以为意,等于死亡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自然也就没有,区分生死的必要。
我不属于这个有生有死的时间
因此
就算做了什么,结果仍旧不变。
是最弱,也是最强。
是最强,也是最弱。
此外,还有一点可以断言。
我是最恶的存在。
这一点,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仿佛活真其实已死。
仿佛死去却还活着。
想要忘记自己还活着。
试图遗忘自己还活着。
对,总而言之便是如此。
正因如此,所以必须遵守游戏规则。
认识死亡,获得死亡,捕捉死亡。
与死对峙,与死决斗,与死对决。
死亡可怕吗?
即使害怕,也要正面迎战。
将死亡,完全吞噬。
这就是,本篇故事要说的。
只要有死的觉悟,便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差不多了吧。」
我拿出了手机,最后一次,确认时间。
荧幕上显示的月历。
八月十九日,星期五。
晚间十点,五十五分。
墙上的古董钟,也指着相同的时刻。
我关闭电源,将手机放在矮桌上。尽管哀川小姐叫我随时保持联系,尽管不用说我也知道这样做才是正确的,尽管如此却还是不希望,遭到无谓的打扰。不希望参杂任何,不确定的因素。否则这么一来,准备好的舞台,就前功尽弃了。
「」
我仍旧和昨天一样,待在木贺峰副教授的研究室前西东诊疗所的,会客室里。独自一人,连电灯也没开地,端坐在垫子上。
这段时间都没有,回过古董公寓。
昨天在那之后,我前往京都御所,和哀川小姐彻夜长谈讨论有关小姬的事情,以及接下来的预定计划然后我又,直接回到这里来。
假如回去古董公寓,可能会动摇决心。
没错我是,很软弱的。
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意志不坚。
即使已经确定了答案,只要发现还有另一种相反的解读方式,立刻又会回到原点。就是这样子,优柔寡断,脆弱胆怯,见风使舵,只拥有些微薄弱的意志力。
实在是真正的,无地自容。
窝囊也要有个限度。
这样子有办法贯彻到底吗?
疑问的声音,从内心深处不断涌起。
你真的明白,自己正准备要做什么吗?如果真的明白,应该不可能还这么轻松自若好整以暇才对,难道不是吗?你只不过想要,出风头耍耍帅而已不是吗?
永远浑浑噩噩地。
暧昧不清的态度。
甚至连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清楚。
这样的你,能够作战吗?
「」
笑话。
我才不会,去作战。
不会去,一决胜负。
无论胜利或败北都只是在为下一手棋做布局。
有赢就有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全盘皆胜的人生,也没有满盘皆输的人生。连战连战的人只不过是没察觉到自己曾经失败,而屡战屡败的人也只不过是没发现到自己曾经获胜。纯粹只是强者不知道什么是弱,弱者不知道什么是强罢了。
我是弱者,绝对的弱者。
然而,一旦对「弱」有所自觉
「那么,就算不必达到棋士的程度,也无妨吧。」
记得以前,曾经听谁说过,在现代社会当中,没有比将棋或围棋的职业棋士更怀才不遇的存在了。这些人只能将自己举世无双的惊人头脑,运用在棋盘上。假如生在不同的世界,,那种媲美「军师」的能力甚至能够轻而易举地,撼动天下。
但是
这点其实,每个人,都一样。
包括只能成为后继者的木贺峰副教授。
包括不死之身的圆朽叶。
包括小姬,和理澄,以及出梦。
要说时运不济,的确时运不济。
要说怀才不遇,的确怀才不遇。
至少,和我不相上下。
「然而,她们绝对不会希望从我这样的人身上,得到怜悯吧。」
她们,并未死去。
她们,曾经活过。
让无趣的世界,变得有趣
「叮咚」
电铃声传来。
我正准备确认下时间,又想起手机电源已经关闭了,因此抬头看向墙上的古董钟。十一点整。
「」
呼。
出乎意料地,非常准时。
没听见开门声。
也没听见脱鞋的声音,或穿过走廊的声音。
这点程度的声响大概可以轻易掩除吧。
没过多久,纸门就刷地一声,被用力打开。
「嗨。」
我率先出声,打了招呼。
并没有,先发制人的打算。
想也知道,那是行不通的。
「咦?」
拉开纸门的「他」
匂宫出梦,一脸疑惑的歪着头。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2
出梦按照惯例,穿着束缚衣出现。
贴身皮裤配上短窄的皮夹克,夹克底下什么也没穿,骨骼线条清晰可见。肌肉偏少的纤瘦体型,隐约可见雪白的肌肤和微微隆起的胸部。没有穿裤子,赤着一双脚。这样看上去如此这般,穿着完全贴身的服装一看,便可以清楚发现到,原本隐藏在束缚衣底下的双手十分修长,与出梦的矮小身躯显得非常不搭调。
那胳臂。
那手腕。
那指尖
「恩?这可奇怪了我是被『死色真红』叫过来的她应该已经先到了才对啊。」出梦反映夸张地,一副由衷感到困惑的模样说道:「那个紫木一姬似乎跟『死色』关系匪浅,她说要找我报仇」
「哀川小姐是我的女朋友,正在热恋中喔。」我转动身体,与出梦正面相对,「你也太状况外了吧,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你以为自己有资格直接跟她句读吗?不管电玩也好小说也好或者什么东西都一样在挑战大魔王之前,都先要过中魔王这关啊。」
「」
出梦用不屑的眼神看着我。
仿佛无言以对的轻蔑表情。
「所以,你就是中魔王?」
「正是」
「喀哈哈哈哈!」出梦以高分贝的音量狂妄大笑。「这么弱的中魔王,我还是头一次见识到,就连小库巴(注:《超级玛利》系列当中的敌人,大魔王库巴(乌龟)的儿子。)都比你强吧!」
「我没什么好反驳的。」
「哈,哈哈哈。啊啊原来如此,你也是一样,因为那个女孩子,紫木一姬被我杀了而感到愤怒吗。唉呀,关于这点我确实很过意不去毕竟是我打破了和你之间的约定哪。」
打破彼此之间的约定。
言下之意,要道歉的只有这件事情。
至于杀死小姬的部分
完全都,不当一回事吗?
「坦白说松了一口气。」我无视于大笑不止的出梦,自顾自续道:「恩,虽然觉得几乎不可能不过之前也曾经担心,万一是理澄来赴约的话该怎么办,毕竟这种可能性也不完全是零啊。」
「唔的确,说得也对啊,所以换言之」出梦说:「不只『死色』,包括你也已经,识破我们兄妹使用的伎俩了。」
「没错。」我点点头。「应该说,是由我先察觉到再想哀川小姐提出看法的其实,假如哀川小姐从一开始就参与整起事件的话,想必谁都不会死,可以平静的落幕吧。」
「先郑重声明」
出梦理直气壮地,脸不红气不喘说道:
「你把矛头指向我,是不是恨错对象啦?可别模糊焦点,『死色』也就算了,干嘛连你也来凑热闹。杀死木贺峰约跟圆朽叶是狐狸先生所委托的任务职业杀手动手杀人,有什么不对?当你拿枪杀人的时候,能怪那把枪不对吗?刀子伤了人,是刀子的责任吗?这说不过去吧。」
「可是,小姬不一样。」
「啊啊那个小鬼,的确不是我执行『杀手』任务的目标,但是」出梦说:「话虽如此,一旦生命受到威胁,基于生物本能,也至少保命要紧啦。」
「」
「没记错的话,『自保』应该不在我们约定的范围内吧?有关这种事,我可绝不含糊。」
「也对。」
果然是这么回事吗。
果然是这样没错啊。
昨晚和哀川小姐经过彻夜长谈,最后达成一致的看法。虽然也有其他可能性,无法妄下断言但现在看来,果然飞雅特和KATANA,以及Z跑车的轮胎,都是小姬去破坏的。
小姬这笨蛋。
然而整件事情,该骂笨蛋的并非只有小姬一个人而已。哀川小姐不该指派小姬担任我的贴身护卫我也不该接受她所提的建议。
而且不管轮胎爆了或怎样,当时我就算翻山越岭也应该回古董公寓才对。
小姬她原本是一名,狂战士。潜意识里拥有着好战的特质,面对近在眼前的「敌人」无法置之不理是被以这种方式,训练张大的。这件事情,我和哀川小姐,明明都知道得非常清楚,明明都心里有数。对于近在眼前的「匂宫」「食人魔」,小姬绝对无法置之不理这点我们明明都很清楚。
因为小姬的使命感太过强烈。
尚未完全摆脱习惯。
过去培养的,坏习惯。
战斗本能
「话说回来小姬为什么会,发觉你是『匂宫』的杀手呢?照理说已经取了假名,而且理澄在小姬面前,应该也表演得很自然没有露出破绽才对啊。」
「是凭着,气息吧。」出梦说:「你不知道吗?杀人者身上,都会沾染血的颜色跟腐臭的气味我当时,不就是看穿了紫木一姬『杀人者』的身份吗?既然如此同理可证,你怎么肯定她不会反过来看穿我?」
「原来如此,了解,」
「讲是这样讲,但有一点也要提醒你。」
结果出梦有,继续往下说道:
「我之所以必须有理澄搭配,就是为了防止被看穿,这点可千万别忘记啊。只要有理澄存在,我们兄妹俩『职业杀手』的身份,就不可能会露馅。」
「」
「换言之,要怪就怪我跟你太不小心了。并非理澄的缘故,也不是紫木的关系而是因为,我跟你都太多嘴啦,我当时既不该到中庭去你也不该,对紫木透露任何只字片语。」
我?
不对我应该彻底隐瞒过小姬了啊。
关于和出梦或理澄的事情,我应该完全没有告诉过小姬才对。
话虽如此
却不见得完全没有表现出不自然的态度。也许在小姬看来,光是我主动向她打听有关『匂宫』的事情,就已经十分明显了。
「所以说终究还是,我的责任吗。」
「这个嘛反正本来就没办法用玩笑话敷衍了事,毕竟是谎言无法遮盖的真实。唉呀呀,不过没想到紫木也不是笨蛋,居然拥有超乎水准的洞察力呢。」
「」
没错这点我也,疏忽了。
小姬或许的确是个笨蛋但却拥有卓越的战斗直觉。再加上,小姬非常善于说谎。并非擅长,而是如同我操弄戏言般,已经成为小姬的处世之道了。这点在六月的时候,应该也早就充分明了才对。不让别人察觉到她的察觉,对她而言是极其自然,轻而易举便可虚构的假象
「话说回来,真不愧是强敌我也并非毫发无伤哪。毕竟自己也没有跟『琴弦师』交手过的经验,而且那小鬼作为战士的能力实在非比寻常,即使和职业级的相比较也毫不逊色,堪称高水平了喔。她究竟什么来历?搞不好是狐狸先生知道的名人咧。没想到我的对手居然还会出现琴弦师这种人物差点乱了方寸呢。」
「可以告诉我详细经过吗?」
「详细经过?啊啊,这个吗,很抱歉,没有什么详细经过可言。就只是那小鬼和理澄独度的时候,双方约定好半夜到中庭去单挑而已。既然遭到挑衅我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
「因为那个小鬼触及了『关键字』,所以我才主动现身进行战斗。」
「原来如此吗。」
所以说当时朽叶来通知我使用浴室,在我刚踏出房门没多久事情就发生了吗。假定是这样的话,后来在楼梯口与她擦身而过,时间上也符合。当我结束和木贺峰副教授的谈话,回到房间里面时,小姬早已经不在床上了吗。
小姬。
那时候小姬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呢?是认为自己,一定还能再回来吗?或者是不,算了,这种东西想再多也于事无补。再想下去,万一果真如我所想的话,未免太残酷了不是吗?
「我们所属的世界惯于用暴力解决事情,是建构在暴力基础上的究极和平主义。假如那小鬼打赢的话,我们就要消失在你面前这是决斗时她所提出的条件。本来我也没打算对你们出手啊,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偏偏那个小鬼,完全不肯把话听进去。」
「没办法,她是个很顽固的丫头呢。」
「一点也没错。像那种完全不听取敌人意见的家伙,绝对活不长久咦,人好象就是我杀的嘛?喀哈哈哈!」
「」
「真可笑。」出梦毫不掩饰烦躁的情绪,咂嘴说道:「总之简单来讲就是紫木那家伙为了生存杀过太多人了。做到那种地步,已经来不及挽回啦。杀过那么多人,还想苟且偷生下去,甚至想要重新当个普通的高中女生,未免也太厚颜无耻太自私自利了吧。其实你也心知肚明不是吗?紫木一姬为了生存,已经杀过太多的人,她实在太强也太弱了。」
为求生存杀过太多的人。
也许确实如此。
小姬一直以来所受的训练。
杀死敌对者,猎杀妨碍者。
绝不放过危险因子。
毫不犹豫,斩下对方的首级再说。
不能错失良机,不能相信别人,否则会被杀。
这些都是她,一直以来所受的教育。
几乎根深蒂固。
几乎已经,无法摆脱。
几乎无法,衡量自己的死亡。
敌人近在眼前几乎已经,不容迟疑。
所以小姬,早就来不及挽回了吗?
小姬的一切,全都为时已晚了吗?
幸福也好,快乐也好
全部都为时已晚了吗?
「」
才没有这种事情。
绝对没有,这种事情。
我斩钉截铁地断言。
无论谁说什么,也坚持断定。
「在杀了小姬之后,又发生什么事?」
「其实说真的在刚开始决斗的时候,我并没有要杀了那家伙的打算,毕竟也跟你有约定在先了嘛。」出梦仿佛迫于无奈地,自白般的说道:「可是除此之外别无办法,不杀也不行了啊。我以为咬掉两只手,她就会乖乖认输,结果根本没那回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耶,那个小鬼,简直顽强到不可思议啊。」?
「」
的确。
要对付小姬或玉藻即使是像子荻那样的人都会感到棘手。绝非半吊子,也非泛泛之辈。不是随便应付,就可以轻易击倒的对手。因为太强甚至连『食人魔』,都无法轻易取胜。
「逼不得已只好吧『预定行动』提前咯。既然已经杀掉一个人,接下来就不得不改变计划所以才会打破和你的约定。反正什么约定什么计划早在杀死紫木的时间点,就已经失去意义,形同无效了啊。既然都已经毁约了。」
「恩,的确是。」
「当然啦,理澄的『调查』行动,才刚开始第一天而已,根本还没得到结论不过某种程度上,有关那两个人的推测似乎已经成立了。别看我妹妹那样,只要短短一天就能有惊人的效率。虽然无法否认情报不足的事实,但我最后还是决定直接摊牌。」
「摊牌?」
「直接去问那两个人啊。木贺峰正在工作还没就寝,圆朽叶是已经睡着了被我叫起来。我说『有一位狐狸先生,应该就是你们的恩师那个叫西东的人,他派我来杀掉你们两个,怎么样?』」
出梦向我展现修长的手臂。
仿佛引诱,仿佛蛊惑。
仿佛正,召唤着我。
「她们两个都说『既然如此,请动手吧』,就点头答应了耶。这样一讲,我反而迟疑了呢。」
「请动手吧她们是这么说的?」
我实在,无法掩饰内心的惊讶。
声音,微微颤抖着。
这真是这真的是,出乎意料。
就连哀川小姐都没说过这样的话。
「圆朽叶甚至还说,不想让血弄脏床面,所以选择死在淋浴间里其实那两个人,在就已经厌倦了吧。」
继狐面男子之后,一直持续坚持到现在的副教授。
无法自然地死亡,一直持续朝向死亡迈进的少女。
厌倦了。
如同腐朽般的,厌倦了。
所以就坦然地,接受死亡?
太荒谬了,这种臆测。她们只不过是,面对眼前出现的职业杀手,选择放弃抵抗而已。知识面对由过去的恩师所派来的杀手,感到彻底绝望而已。只不过仅此而已。怎么可能,因为活累了这种理由,就从容受死呢。果真如此的话
果真如此,为求自己解脱而大方接受死亡的话
死亡形同,失去意义。
一旦接受死亡,死亡便不存在了。
既然没有活着,也就不会死亡。
既然不会死亡,也就没有活着。
这才叫做,名副其实的
不死,之身。
「我也,厌倦了。」出梦说。
声音里确实充满了,厌倦。
「我也觉得累了。对于杀人,已经感到厌倦。对于工作,已经感到厌倦了。杀掉那两个人和它们交谈以后,忽然开始这样觉得。不,不对,其实我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感到彻底厌倦了。」
「所以」我说:「所以,这就是你在事件之后,销声匿迹的原由吗?」
「狐狸先生曾经用热爱杀戮、杀戮中毒来形容过我虽然必须承认这个说法的确正确但在中毒症状之后紧接而来的,只有厌倦感而已。」
「厌倦感?」
「恩,并非压倒性,也非究极性,并非绝对性,也非致命性,就只是单纯的厌倦而已。你知道吗?据说有种哺乳类动物在遗传基因里面被设定了特殊机制,一旦对活着感到厌倦,身体便会自然死亡喔。我以前听狐狸先生讲过。这真是最棒的机制了,你不觉得吗?包括那两个人也是一样,大概对活着这件事情。已经感到厌倦了吧?」
「这
》
朽叶的话,可以理解。
她确实活太久了。
但,木贺峰副教授呢?
还不至于活到厌烦的地步吧。
她根本,还不算活着吧?
明明还没有真正地活过。
「你之所以『感到厌倦』的理由其实应该说是,因为跟小姬决斗才造成的不是吗?」
「也许吧。」
出梦对此,姑且点头表示同意。
并未,予以否认。
实际情形,我也不得而知。话虽如此,果然杀死小姬和朽叶以及木贺峰副教授,这三个人对出梦而言,与其说是原因,到不如说比较像契**。是扣下扳机而不是子弹本身。
笼中的小鸟。
出梦他,对于长期身为『匂宫』一事
对于长期被狐面男子驯养一事
对于长期扮演理澄的影子一事
对于长期担任理橙的配角一事
感到厌倦了。
「喀哈哈哈哈哈!」出梦突然,高声大笑。「总之呢,基于这个缘故!当时我想既然机会难得,干脆趁此销声匿迹隐居起来也好结果就在这时候,『死色』居然联络上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到底算什么跟什么啊?搞什么东西,简直莫名其妙嘛!莫非这一切全都是你设计安排的圈套?」
「可以算吧。」
我站起身来。
「因为无论如何都想要再见你一面。」
因为想要见上一面。
想要见一面,把话说清楚。
出梦在事件之后,打算隐居遁世藏身起来这是我从狐面男子所说的话当中,得到的推想。笼中的小鸟。这次事情本身没什么问题,这是出梦的自由。问题出在我的孤注一掷,无论如何都想掌握到出梦的行踪。
首先,不管怎么说,凭我自己是无能为力的。就算去拜托玖渚也没用,出梦在玖渚机关的管辖范围之外,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人。尽管并非没办法调查,但却多少必须铤而走险。这种事情,我绝对不能让玖渚去冒险。所以必须请出,跨足所有世界的,人类最强的承包人,红色制裁哀川润登场。
『可是,要引出已经隐遁了的「匂宫」,需要有决定性的诱饵哪毕竟那些家伙可不是泛泛之辈,联络过程稍有不慎,肯定会被对方逃走喔。这样正中下怀的诱饵,我们有吗?』
对于哀川小姐的疑问,我回答「不用担心」。没错,我曾经听出梦提过他的愿望,出梦所引颈期盼的那个心愿我曾经听他说过。当时我并不知道,原来「死色真红」就是哀川小姐
这确实刚好,正中下怀。
与其说正中下怀不如说是,绝佳的,诱饵。
「唔」出梦一脸厌烦地,眯起眼道:「我还真是受欢迎哪~~只可惜很抱歉,我并不想见到你。喀哈,我是个冷酷的男人吗?唉呀,说真的,其实我也不想在心理面留下疙瘩这样表示我也算在乎了吧?对于打破和你之间的约定。」
「别说得那么无情嘛。我很死缠烂打穷追不舍吗?像我这种人如果去当跟踪狂,肯定会成为全世界最大的麻烦,要小心危险喔。」
「喀哈哈哈这点确实,领教到了。」
「况且,我还帮你安排好和『死色真红』的决斗呢。这正是你长年以来的愿望吧?」
「与其说愿望倒不如说是,未完成的,遗憾吧。」
出梦宛如孔雀开屏般张开双臂。
十分修长的手。纤细又,太过修长的手臂。
充满威胁感的,预备动作。
「我一直很想试试看自己究竟能,达到什么样的境界。就这层意义而言,你也算是搔到痒处啰。所以呃,战斗规则是怎么样?只要突破你这一关,『死色』就会登场吗?」
「哀川小姐人不在这里正确地点,只有我知道。直到限制时间为止,哀川小姐都会在那个地方等着你。只要能让我供出地点你就获胜相反地,没办法逼我招供,你就输了。」
「不是我赢就是我输,这样吗呵,我赢或我输」出梦反复咀嚼这句话。「难道没有属于你的,获胜条件吗?」
「一决胜负的人只有你一个人而已。不是你赢,就是你输,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结果。我并没有要一决胜负的打算。」尽管觉得自己的台词既愚蠢又荒谬,我却丝毫也不难为情地,清楚地说道:「我只不过是想要,体会一下而已。」
「想要体会一下?体会什么?」
「这个嘛」
我从皮套中迅速抽出短刀,按照之前坐在这里时,脑中早已不断演练过无数次的想象,将刀尖利刃,朝向站在我正对面的出梦,左脚一步跨上桌面,瞄准他纤细的脖子,对准喉咙
「真无聊。」
视线突然,天旋地转。
连发生什么事情都还来不及掌握,连跨在矮桌上的一只脚是怎么被绊倒都来不及察觉,我整个右肩,就重重地摔在桌面上。虽然紧急用右手护住了身体,但尚未展开下一步动作,出梦就猛地一腿扫过来,脚尖仿佛要挖掘内脏般,狠狠踹中我的肋骨。
「呜呃啊?」
从未体验过的奇异痛感侵袭腹部,我从矮桌上滚下来。虽然有刚才座的软垫适时作为缓冲,但光凭这样子并没有办法舒缓全部的冲击。
肋骨在,嘎吱作响。
先前被绊到的脚踝也,开始隐隐作痛。
「唔呜、唔唔」
「没有断掉啦只是稍微,踢歪你两根肋骨而已不过还是,别太勉强的好喔。被移位的肋骨,对内脏而言已经不是护甲而是凶器了喔。」
「」
「因为没办法控制脚的力道,难免会造成裂缝,恩,这点小伤就忍耐一下吧,你可是男孩子呢。」出梦语调轻快地笑着说:「好了,『死色』在哪里?要去哪边才可以见到『死色』?」
「唉呀呀伤脑筋」我一边强忍着腹部持续蔓延的疼痛,一边撑起上半身,斜睨着出梦道:「在你们那个世界里所谓的『食人魔』就是指用脚尖替人按摩肚子的变态行为吗?这种程度的低等变态我可不能介绍给哀川小姐认识。要够格介绍给哀川小姐的,必须是更劲爆一点的变态才行喔。」(你自己去变态吧)
「你好像还没搞清楚」出梦完全不受我的激将法所挑拨,仿佛在教小朋友般,以开导的语气说:「我和你之间的战力差距光凭精神意志跟虚张声势,或者那些卖弄三寸不烂之舌的戏言,是没办法改变什么的喔。最低限度,至少就正面作战而言实力相差太悬殊了。看你的样子,不难发现全身上下都有受过相当的锻炼,运动神经也不算差只可惜,我是职业高手。你的一切动作在我眼中都如同定格画面,无论奇袭也好偷袭也罢我就算确认完你的动作再开始反应,都还绰绰有余。」
「」
「刑囚拷问是属于墓森的领域不是我的专攻强项话虽如此,并不代表我不清楚该用什么手段。呐,这可是为你好喔,在我用可爱的外表干出可怕的事情以前快从实招来吧。」
「可爱的外表吗」我重复出梦说的话。「既然如此那有没有比严刑拷问更好的手段呢?譬如包括**的话,我或许会爽快地自投罗网喔。从刚才起就一直看到你胸部若隐若现地,想不注意都不行呢。啊啊,不过这样太那个,太那个了。恩,实在太那个了,毕竟那个还是太那个了啊。」(你已经变成究极变态的欧吉桑了吗?)
「啥?」
「我对年纪比自己小的没办法接受哪因为会忍不住想起妹妹,突然变成不举耶。」(不举的含义请未成年人在家长的指导下查阅词典)
「莫名奇妙的家伙。」出梦语气当中开始夹杂着,明显的烦躁。因为无法理解而感到惊讶似乎又,并非针对着我。「莫名奇妙的家伙,真的很莫名奇妙,只能说你疯了。脑子有问题吗?啊啊啊好的好的OKOK!那么,就由好心的出梦教授,用连猪都听得懂的简易方式来为你说明就用比言语更容易理解的视觉方式来表达吧。这双手,即将对你的双眼宣告死刑。」
出梦举起两边手肘,向我展示手背。那双背对着我的手掌,形成宛如熊掌的姿态。
「你已经知道了吗?或者还不知道呢?这就是我被称作『食人魔』的由来。这双手本身,就是我最得意的秘密武器。睁大眼睛仔细看清楚了」
出梦缓缓转动手腕,接着那双熊掌同一时间,仿佛集中全身力量般迅速向上高举再
「就像这样子!」
破坏声响起。
应该说,已经接近,爆炸的音量。
因为冲击而自动闭上的眼睛睁开一看出梦的双手,几乎从手腕以下都深深刺入榻榻米当中而整张矮桌,仿佛遭到灰熊以手刀正面劈中宛如遭受吞食般,被从中剖开。
厚度可达五公分的,木质矮桌。
以那样属于女孩子的,纤细手腕。
「THEHAND轰炸空间(*注:漫画《JOJO冒险野郎》当中虹村亿太的替身使者,能消除任何空间或物体,完全不留痕迹,可达到瞬间移动效果)才怪。这就是本人,匂宫出梦的传家宝刀『一口吞食』(EatingOne)。」出梦他微微扬起嘴角,邪气地笑着。「将人类的身体完全不顾后果地极尽所能锻炼,可以达到这种程度,我就是活生生的范例。当然,不仅限于『一口吞食』包括这双脚,也只要随便地一踢,就能轻易将人的脖子给踢断。所以刚才对你那两根肋骨有多么地脚下留情现在应该,明白了吧。」
「『一口吞食』」
上半身与下半身被撕扯分裂的朽叶。
双手被扯断的小姬。
「原来如此我才在想要用什么样的凶器才有办法作出那样凶残的行径结果什么也不是,原来你还身怀那种绝技啊。」
居然能够在这样爆炸性的音量当中安然入睡,我还真是了不起的人物。尽管之前已经从狐面男子口中听说过『一口吞食』的事情,却没想到会是如此一击必杀的招数。原来如此,就像玖渚所说是究极的异形。将究极锻炼到更上一层楼,更加极致的,异形绝技。
「亲切的出梦小弟再发挥爱心,告诉大哥哥一件好事吧。这个招式的弱点或者应该说缺点,就是完全无法控制力道手下留情哦。」出梦将维持熊掌形状的双手从榻榻米当中抽出来,朝我摊开掌心,接着又翻回手背。「正因为怕我失控暴走,才不得不用那件束缚衣封印起来喀哈哈。事实上如你所见,毫无例外只会出现这样的破坏力所以没办法改变数值,已经被设定好了。这种连铁板都能一举击破的威力已经成为常态,可是这终究不能算弱点要算缺点吧。你想想看嘛,这种东西一旦击中更正,一旦被这种东西击中,真的会很惨耶。对于『一口吞食』根本没办法作出防御,任何防御都毫无意义可言用手接招会整双手被劈断,用脚接招会整只脚背劈断。由此可知,伤口本身也非同小可简直就像爆裂一样,即使是自己的实力也会感到排斥呢。被撕裂的伤口甚至连缝合也办不到。是无法修复的,致命伤喔。」
出梦捡起一块飞散的矮桌碎片,朝我轻轻一扔。碎片落在我身旁。
那块碎片。
又或许会是,肉片。
「虽然没有真正尝试过不过如果换成幼稚园小朋友的话,只要左右手各用一次,就能让对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出梦起身,面朝着我重新站直。「但我在进行杀戮的时候却一定会使用这个招式因为,这样就不会感觉到痛。比传达速度更快一步破坏掉神经组织,所以完全不会产生痛觉听起来好像很慈悲,其实最主要是因为我不想听见哀嚎声。能将痛苦减至最低是最好的,包括你的哀嚎声,和你的痛苦,也都会比照办理。所以真要动手的话,我会毫不考虑,即使对手是像你这样缺乏战斗力的家伙,真要动手的话,我仍会毫不留情地使用这一招。」
「还真是宅心仁厚呢。」
对于我的嘲讽,出梦丝毫不予理会。
反而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我和出梦之间,压倒性的力量差距在出梦眼中看来,应该是一目了然的吧。比起从下方抬头仰望,站在高处俯瞰,更能够清楚看见,彼此悬殊的差距。所以对出梦而言,我现在所做的事情究竟有何意义,肯定完完全全无法理解。
不管有或没有意思都一样。
「我再说最后一次。」
「不用说了。」
我立刻
以半爬起身的姿势,直接从皮带背侧抽出事先装备好的Jericho,将枪口朝向出梦。
「BAAANG!」
扣下扳机。
一阵冲击,震动着刚才被踢到的侧腹。
「啧!」
出梦往左跳开,躲过了子弹应该说,早在我拿出之时,出梦就采取闪避动作了。明明身上带枪的事情应该没有被察觉到才对明明为了声东击西,一开始还故意先用短刀发动突袭真是了不起的反射神经啊。话虽如此,倒也不算出乎预料。毕竟这种由正面拿枪攻击也行不通的人类,之前已经见识过了。
我一起身,就用冲的。
没有继续追击出梦,而是往纸门的方向,跑进走廊。
「逃什么逃啊」
「谁准你逃了,王八蛋!」
背后传来,怒吼声。
果然是个,直性子。
而且是个,ji情派。
即使再怎么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就算态度表现得再怎么冷静,一旦眼前出现可能会威胁到自身安全的危机,那层伪装的外皮立刻脱落。你的从容,你的冷静,都只是一层薄薄的表皮。你的沸点比冰点还要更低。没错,对出梦而言这就是,因为太强而产生的弱点。
正因为特别强韧所以才,特别脆弱。
再加上,还有一点。
刚才第一回合,出梦他,闪避了的子弹。会做出闪避动作,表示子弹如果打中的话,任凭他号称「食人魔」,也无法避免受到重创。
并非无敌。
也并不是,最强。
更称不上最恶。
既非幽灵也非妖怪。
是具有人格的
人类。
我来到走廊,加速狂奔,没有回头看背后,不用等到回头看,出梦就追上来了。从毫不隐藏的脚步声,与不断逼近的惊人气势,就可以清楚感觉到。
「唔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楼梯间。
才刚转弯正准备爬上楼梯,眼角立刻捕捉到,出梦举高右手使劲一挥的动作。
『一口吞食』。
「呜!」
千钧一发之际我快步踏上楼梯,与那双手惊险地差身而过。出梦的右臂猛然挥棒落空,正因为空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原来如此,习惯以全力攻击为前提,一击必杀的绝招,正因为是一击必杀的变态招数在出手之后,完完全全没考虑到失手会有的状态吗。或许跟出梦缺乏冷静也有关系,但要说弱点的话,这也是一种弱点。
很好,情况还不算太糟。
「来追啊!」
我趁出梦重新站稳姿势以前,仅仅一秒钟的空档,迅速爬上楼梯。腰侧开始发热,隐隐刺痛着,太剧烈的动作也许会带来后遗症,最严重可能会像出梦所说的,肋骨本身会刺伤内脏。
但是
这种时候,谁还管那么多。
「竟然夹着尾巴逃跑,你这孬种!」
出梦大声怒吼,在一片黑暗当中,毫不迟疑地爬上楼梯,从我背后直追过来。凭着气息确认对方的动作当他追上时,我正好抵达通往二楼的转角处。
「这么狭窄的地方看你还能逃哪去白痴加笨蛋!哦哦哦想往哪跑门都没有,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出梦注意你的形象啊泪)
一到达转角平台处。
我立刻回头,朝出梦飞身扑下。
「什么?」
出梦一脸,惊愕的表情。
只可惜已经太迟了。
已经,太迟了。
我只需要,将全身交给重力加速度。
然后在这间研究室里,这座仅容得下一个人通过的狭窄楼梯上,脚不容易站稳,两侧的墙壁跟扶手又形成阻碍无法施展「一口吞食」。
FlyingBodyattack(飞身撞击)。
尽管动作并非那么流畅利落,但弓起的手肘和肩膀,分别锁定了脸部跟喉咙,对出梦施以**撞击。就算就算是杀手也好职业高手也好,不管怎么说,纵使号称「食人魔」或者「汉尼拔」听起来很唬人也一样,**本身终究只是一名个头娇小的女孩子。
虽然试图想硬接下这招。
出梦却不由自主地向后仰。
我和出梦滚成一团直接跌下楼梯摔到走廊上出梦的身体,被夹在坚固的木板与我的身体之间,当场成了三明治。
「咕呜」
出梦发出呜咽般的呻吟声,毕竟是完全出乎意料近乎奇袭的强力撞击,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毫发无伤。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食人魔」不可能这么轻易被击倒正因如此,必须牢牢抓住这次机会。这已经是我脑中所能想到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我挣脱和出梦纠缠成一团的状态,以跨骑姿势压在他身上,与四脚朝天仰倒在地的出梦面对着面将右手紧握的Jericho,直接抵住他额头。
如此贴近的距离。如此压迫的姿态。(的确够压迫的你这变态)
无论怎么挣扎也没办法闪避。
「可、可恶妈的!」
出梦在紧要关头举起双手握住,随即在我扣下扳机之前,抢先一步讲枪口从自己头顶移开。我判断光靠单手难以制敌,便加入左手作辅助,凭蛮力要将枪口的位置,重新对准目标。
「唔呜呜呜呜呜呜呜」
「呜唔唔唔唔唔唔唔」
如此贴近的距离。
如此压迫的姿态。
而且,明明是如此纤细的少女手腕。
任凭我使劲全力,却仍旧连一动也没动。甚至还可以感觉得到,枪身正逐渐被推开。究竟哪来这样的力气?不,不是力量的问题,这并非单纯的加法或减法,并非普通的算术问题。出梦更进一步,连被压制的身体也开始反抗。明明被我用两脚牢牢箝住动弹不得才对身体却开始剧烈地挣扎晃动,稍微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会被他给挣脱。丝毫不能掉以轻心。
势必,握枪的两只手也开始有隙可乘。
可恶,这样下去根本没办法维持多久。
情况不妙。不妙。非常不妙。
「!」
不管了。
我就以这样的位置,直接扣下扳机。
子弹发射声,火药爆炸声响起既然枪口的方向已经完全偏离了出梦,子弹当然是飞往不知名的方向,什么也没打中,直接射入走廊的地板。
只不过
一瞬间,出梦的力道放缓了。
因为紧握着枪管所以子弹通过时产生的热度,便结结实实地传到掌心。不仅如此,还加上枪声在耳边近距离响起,子弹从耳边近距离飞过这些波动全都直接传入脑中成为震荡。无论受过多少训练,人类的身体构造本身也不会改变对脑神经直接攻击,不可能会没用的。
趁着出梦力道放松的空档,我使出浑身解数,尽全力将枪口对准他眉心的部位。就算出梦马上又握住枪管,也不会再有原先的力道。毕竟才刚发射过,枪身尚未彻底散热。
「啧,可恶!」
就在下一刹那。
出梦的手完全松开了枪管。
放弃抵抗不可能,但以这种仰躺的姿势应该没办法施展「一口吞食」才对不或许是可以的?难道说,他并非以全身力量做出攻击而是只用双手就能攻击了吗?事实上,出梦正将左手缓缓向外伸展,稍微平贴地板一秒钟随即画出弧线,整只手挥过来。
目标瞄准,我的脸部。
下手毫不留情。
「呜」
可是,只要躲过的话。
只要能躲过这招的话就胜负已定,十拿九稳了。「一口吞食」只要失手一次接下来就会破绽百出,身体会暂时呈现僵直状态,这点在刚才的一击,还有更早之前试验的一击当中,已经得到证明。
这是货真价实的分水岭。
「唔,唔噢,噢噢噢噢」
我迅速下腰,背往后弯,避开这一击。至少也拼了命,尽可能地闪躲了。然而出梦的「一口吞食」却超越我的反应速度凌驾于反射神经质之上,以更惊人的速度袭来
事实上。
假如出梦是站着正面袭来,大概已经击中了。
我应该已经,被吞食了。
右脸颊旁边的纱布被利爪撕破,整块纱布化成了碎屑,我用右眼清楚地捕捉到,仅仅一厘之差自己从「一口吞食」的毒牙底下,死里逃生。
「啊」
我立刻恍然大悟,明白出梦真正的意图。
在空气中划出弧线的左手,将「一口吞食」直接顺着圆周轨道继续延伸按照计划,朝他右侧的地板猛烈直击。
刚才的那种枪声简直无法比拟的,爆炸声响。
被利爪咬中的地板,碎片超四面八方飞散化为尖锐凶器的木头碎片,也波及到我的方向来。无关乎意志与否,眼睑为了保护眼球,出于本能地自动闭上
「喝!」
就在同时,我不顾一切豁出去地,用力扣下扳机。子弹发射的冲击力弹回自己身上。虽然感受到脸颊被木片刺中的痛觉,仍悄悄睁开眼睛确认成果
「喀哈哈哈。」
出梦他
丝毫没有,受到创伤。
用「一口吞食」破坏走廊的地板并非为了转移枪口方向,而是为了让自己原本被固定的头部移动位置。比起制造飞散的碎片这才是他真正目的所在。不,应该说是双管齐下一石二鸟的策略。
匂宫出梦
非但不笨,而且难缠。
「看你没有连续发射,可见子弹已经用完了吧喂!」
出梦用腹肌将我向上一顶,又瞬间曲起双脚从我胯下钻出,再朝我胸口一踹。「干嘛一直用骑乘位压着我,征服欲这么强你变态啊你!」(答对了~)
我整个人腾空飞起,冲劲之强令我不禁怀疑自己的身体是被某种钢丝吊了起来。这一踹直接将我踢向正后方,飞回刚才跟出梦比赛摔跤竞技的楼梯转角处,背部重重撞上台阶,再往后翻滚,最后瘫倒在平台上。
「」
连晕倒的多余时间,也没有。
背后再加上,越来越疼痛的腹部。并非刚才受伤的肋骨,是内脏吗?内脏感觉就像,被放入果汁机搅得乱七八糟,尽管还没有达到破裂的程度却已经,苦不堪言。没有反胃之类的恶心感,所以并非消化系统,而是循环系统吗。那么事态益发严重了。即使设法想要重新站起来,全身上下也只是,不停地颤抖着,持续痉挛。
「呃,呜,呜呜呜」
「喀哈哈哈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机会,就这样错过啦。」
抬眼望去只见出梦站在被挖出大洞的走廊上,双脚稳稳地定立着。明明耳边连续遭受那样剧烈的破坏声以人类而言,别说站起来了,甚至会暂时失去思考能力才对。他的半规管到底是什么做的啊,那样剧烈的爆炸声就在近距离处响起,为何没有失去平衡感?莫非,身体的构造本身就异于常人吗?果真如此,未免太离谱太荒谬了。
「不过以外行人而言,算表现得很好了,就称赞一下你吧。」
「」
已经恢复冷静与从容了吗?
真糟糕
确实唯一的一次机会,已经被我错过了。当出梦失控暴走露出破绽的时候对我而言明明是独一无二,最好趁虚而入的机会。
子弹已经,用尽了。
战术也用尽了。
虽然所谓的战术,其实有或没有结果都一样。
「已经可以了吧?」出梦垂下双臂,对我说道:「和我这样的对手战斗,能够拼死努力到这种地步和『食人魔』这样的对手战斗能孤军奋战到这种地步。就连紫木也不会责怪你了喔。所以快点告诉我,『死色』到底人在哪里。」
「」
「还是说,其实你根本不知道?声称自己知道『死色』所在的地点,只不过是随口撒的谎吗?」出梦一脸诧异地说:「不对这不可能啊。假如你真的那么做我肯定会杀了你。如果『死色真红』确实像传闻所说的那样恐怖那样厉害应该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才对。」
「」
快想想看。
还有没有,什么计策。
打破眼前最糟状态的方法。让眼前全部终结的状态重新开始的方法,为眼前完全胶着的状态开辟道路的方法。
如果真有,那么便宜的好事。
根本也不会陷入这种状态了。
人生是无法重来的。不管怎么做,都绝对无法,重新来过。假如人生当中任何事情都可以重新来过,那或许会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但对此抱着期望未免太过傲慢且心存侥幸。
就算真的,重新来过。
结果也同样不变。
「总之说到底,什么报仇也好寻仇也罢,并不符合你的性格吧?你那张脸,不懂悲伤也不懂喜悦,是一张什么都不在乎面无表情的脸孔啊。」
「什」
「正因如此,正因为这样,理澄才会特别喜欢你吧。你对自己刚才所做的事情难道没有疑问吗?应该会觉得很不踏实吧?完全没办法平心静气对吧?是不是焦躁难安,觉得身体好像不属于自己呢?」匂宫出梦用确信的口吻说道:「包括之前两次跟你交谈的时候,还有刚才对战的时候都可以感觉到你这家伙,根本什么想法也没有嘛。从刚才开始到现在我从你身上都,什么也感觉不出来。包括对我的恨意或者对于紫木被杀的愤怒一切都,感觉不到。但话说回来,你又跟我不一样,不是个战斗狂完全没有好战的特质,反而一副随时准备逃跑,企图不战而胜的模样。甚至还一副战得很勉强不情不愿的样子。搞不懂,真搞不懂,我完全搞不懂,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来跟我决斗的?」
「的确。」
我的确对出梦没有任何恨意。
事实上,我既不觉得愤怒也未怀恨在心。
这些情绪,都不大合理。
出梦也只不过是执行自己的任务而已小姬也一样,只是在执行自己的任务而已。如果对整件事情感到悲伤或懊悔还无可厚非,但却并没有表达愤怒或怀恨在心的余地。
本来
人的死亡,就只是属于死者个人的事情。旁人擅自投射情绪七嘴八舌地说长道短,一旦逾越了分寸,只会显得难看。
不要将悲伤与愤怒混为一谈。
不要将悲伤与恨意混为一谈。
这样做,很危险。
是永无止尽的危险。
「也许,就像你讲的没错。」
「」
「既然如此,乖乖扮演推理小说的旁白就好了侦探的角色,应该要交给玖渚那些人才对啊」
「啥?你在说什么?」
「在说这样玩就太没意思啦!」
我突然起身狂奔。
冲向阶梯朝二楼继续往上爬。
「莫名其妙!搞什么鬼啊混账家伙!别再做无谓的挣扎,难看死了!只会逃跑跟兔子一样!」
出梦大声怒吼着,从我身后直追而来。速度之快,难以想象他才刚遭到飞扑撞击外加身体被压制住,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创伤。相较之下全身伤痕累累的我,只差一点就快要被追上,逃得惊险万分。
然而,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只要这一点点距离就够了
「呜」
我拐着一开始就被绊到的脚踝(疼痛感愈演愈烈,仿佛正按照等比级数逐渐扩张),步履颠簸地来到二楼。没有迟疑没有停伫,直接转进走廊后方来势汹汹,不能躲在第一间客房,再往里面走是我跟小姬借住一晚,正确地讲是只有我独自一人完全状况外地一觉到天明的隔壁病房迅速闪身躲入。
关上房门,直接滑垒扑向卧床将床面上铺设得整齐干净的床单一把抓起,随即朝门口方向,以撒网般的动作使劲一抛
开门声响起。
「?」
「唔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收好的短刀再度抽出,伴随着咆哮声,我朝空中张开的床单全力冲刺。瞄准床单另一侧,应该正站在门前的出梦
将刀尖,狠狠刺入。
「」
然而却
没有刺中东西的,触感。
张开的床单,轻轻飘落地面。
而眼前并未出现出梦的身影。
仔细一看
出梦正,倒吊在天花板上。
用他的双脚,倒挂在天花板上看着我微笑。
脚力也非同小可这点刚才好像有说过了。
一打开房门,就朝天花板跃起,使出正好可以避开床单的
三角跳跃。
「喝啊啊啊啊!」
出梦在空中翻转一圈,猛然伸出左脚,瞄准我的心脏位置踢过来。千钧一发之际,我迅速松手,放开刺中床单的短刀,双臂交叉在胸前防御。才刚做出抵挡动作,立刻听见骨头发出的声音。与其说骨折比较像是碎裂的声音。我无法承受冲力,整个人被踢飞,撞上背后的床板。
两只手臂已经失去一切知觉了。
而双臂以下的肋骨,这才开始感觉到痛。看样子那几根歪掉的肋骨,似乎终于折断了。自己都可以,明显地感觉出来。
「呃啊,啊啊,呜呜,唔」
尽管如此这对出梦而言,还尚未使出全力,刚才那一踢,只是威吓作用而已,纯粹是双脚落地前的牵制动作罢了,当成是用来与我拉近距离的一击也不为过。然后光是这么一踢我的两只手臂就,被摧毁了。
啊啊牵制吗
牵制动作。
继跳跃之后,不用说。
接着便是,直接攻击。
「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嘿喝!」
我仰躺在床面上,双手无力地摊放着动弹不得,视线仅见出梦高高举起双臂,如闪电般急速扑来
紧接着。
挥动,那双手臂
「暴饮暴食!」(噗)
同时使出
「一口吞食」左右双杀。
头部两侧各遭受一发,深入脑髓核心的冲击。
眼前瞬间浮现核导弹爆炸的画面。
大脑两侧受到剧烈震荡,完全空白无法思考。左右两边的冲击没有互相抵消反而有相乘效果,感觉脑细胞仿佛都被溶解了。病床以这两点为中心,被彻底破坏宛如沉船般,我的背沉入碎片的深海里,坠落到病房的地板上。
「啧,好险好险。」过一会出梦他,开口说道:「不小心就认真起来了万一把你杀死,那可行不通啊。」
「」
轰隆轰隆,脑子嗡嗡作响。冲击波还停留在身体里面,一直徘徊不去,感觉全身上下所有的水分,好像都还余波荡漾。波浪打在伤痕累累的骨头上,不停地回荡着。
「嘿」
出梦将刺入地板的双手抽出,从瞬间解体的病床残骸上跳落,手指完好无缺,丝毫没有受伤的模样。
完全就像家常便饭。
「那就先从这里开始吧。」
右脚传来,已经非常熟悉的,最高极限痛感。稍后才,啪地一声,传出橡皮筋断裂般的声音。痛觉和听觉,究竟何者比较快我并不清楚。在全身上下都疼痛难当的此刻,即使再增加任何一点创伤也是难以言喻的,痛苦。
「不管怎样既然阿基里斯腱已经断了想要尽早康复的话,劝你别乱动比较好喔。」出梦热心地对我提出忠告。
「双手跟双脚都,正式报销了嗯,接下来呢?」
「什么接下来呢喂喂喂,『食人魔』,刚才已经让你这么多招了还不够吗?」
面对我的虚张声势,出梦完全不予理会。
没用的他已经,不会再失控了。
强者已坚如磐石,不受动摇了。
「可以了吧,大哥哥。都到这种时候,也差不多可以告诉我了吧?我要去哪里才能见到『死色真红』啦。」
「」
「啊啊啊,对了说到这,人类的肋骨总共有几根,你知道吗?」出梦一步接一步地慢慢朝wo靠近。「正确答案是左右各十二根,合计二十四根。喀哈,数量还挺多的对吧?你现在,包括最早移位的两根,再加上刚才断掉的三根还剩下,十九根。
「」
「你想要,留下几根?」
话声未毕,出梦的脚就先展开行动了。我连出手防御的能力都没有,被他的脚尖结结实实踢中。
「呜呃!咕,唔」
「首先是一根。」出梦说着:「接下来是两根。」
安安静静。过程全然,安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