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利落地站起身,打开跟多由良他们进来的方向成对面那侧的纸拉门。
首先是最初的纸拉门。位于房间跟走廊之间的小房间现出全貌。接着她打开里面第二扇纸拉门。
「啊」
耕太不禁发出了惊叹声。
只见纸拉门的对面有铺着木板地板的走廊,前方则有着拓展开来的庭园。在并排着翠绿与石头的日本庭园当中,寂静地飘落着一阵小雪。
令人惊讶的是庭园的对面。
只见对面的天空暴风雪肆虐。
明明外面跟耕太遇难时是同样的冰雪世界,明明有大粒雪因强风而疯狂飞舞着;莫非这也是妖术吗?看向庭园,国内只是静静地飘落着雪。看来风雪似乎是在围墙附近被抑止着。
「妳要在这种天候下离家出走吗?千鹤,先不说妳了,想想耕太会怎么样吧。」
千鹤惊讶地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放弃吧,千鹤他们说果然是大太法师快醒来了。我们暂时是无法从这边离开的。」
多由良一脸完全死心了的表情。
「请问,为什么大太法师一醒来,天气就会变得这么糟呢?」
耕太提出了最单纯的疑问。
「因为山主大人的起床气很严重。」
雪花这么回答。
「山主大人是指大太法师吗?」
「是的。山主大人只要一醒来,就会睡迷糊地四处漫步毕竟他的身体实在是太庞大了,所以很轻易就会被人发现。虽说这座山谷张有结界,但还是无法完全隐藏住山主大人那过于庞大的身影。因此才会由我们以暴风雪这个形式,来藏住山主大人的身体。」
「由我们引起暴风雪是由雪花小姐引起的吗?」
「正的。因为我是雪女。」
「雪女」
耕太吃惊地眨了眨眼。
「但是,我记得妳那时的打扮与其说是雪女,不如说是忍者」
雪花一惊,全身激动地颤抖了起来。
只见她肩膀上提,全身僵硬了好一阵子。随着她肩膀曲线慢慢地趋于平滑,相对地脸部则染成了朱红色。
「那、那个」
「少年。不准再说下去了,少年。」
雪花满脸通红地猛然按住自己的嘴。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苍色马尾也跟着激烈地晃动着。
「我、我太失礼了,十分抱歉,小山田大人。」
雪花依然满脸通红地低下了头。看来似乎有什么很复杂的内情。
「她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千鹤的声音异常地冷淡。
「该不会是故意让大太法师醒来的吧?算准了我们会来迎接桐山,为了绊住我们,故意这么做的。难道不是吗?明明就还没到大太法师会醒来的时期啊!」
「这孩子还真是个笨蛋呢。妳以为是谁害的,他才会醒来的啊?」
「什、什么意思啊?」
玉藻只是微笑着。
千鹤则是愤恨不平地在耕太一旁咬牙切齿。
「千鹤学姊,妳还是死心了吧。」
「还早呢!喂,熊男!」
千鹤气势汹汹地面向熊田。
「这是你可爱后辈的借款吧!我记得你好像靠着玩股票还什么的,身上有一笔小钱吧!快点把这笔债款给付清啦!」
「千鹤学姊,一千万元应该不算是笔小钱吧?」
「熊田,你有在听吗?熊田!熊田?」
千鹤声音的语调产生了变化。
啊咧?耕太也看向熊田。
熊田魁梧的身体摇来摇去的晃动着。
最后终于倾向了后方,顺势往后倒下并重重地倒落在地上。地板晃动了起来,榻榻米也掀起了一阵波浪。耕太躺在棉被里头的身体也上下跳了两三次。
「熊、熊田学长!」
桐山跟澪飞奔到往后倒下就动也不动的巨汉身旁。
多由良则不慌不忙地走近了过去。耕太虽然想去看看他的情况,但由于现在仍然是全*着身体,因此他只能怀抱着不安的情绪观望着情况而已。
「熊田学长,熊田学长!」
桐山他们摇了摇呈大字形躺着的熊田。多由良则从上方仔细地窥探着。
「嗯他啊」
多由良看向耕太他们,同时熊田也发出了「咕嘎喔喔喔」的鼾声。
「他睡着啦!熊田老大睡死啦!」
多由良用不输给熊田鼾声的大音量喊叫着。
「睡、睡着了?慢点,熊田就算你再怎么不想付钱,也用不着突然装睡吧?」
「那个,千鹤学姊。该不会是」
耕太想起了熊田之前异常爱困的样子。
他看向不知所措的澪。
「刚才我们在外面遇难的时候,澪学姊差点要进入冬眠状态对吧?」
「嗯、是啊。因为那孩子是青蛙嘛。」
「没错因为是青蛙,所以会开始冬眠也是不得已的。然后,熊田学长是熊的妖怪,我记得熊应该是会冬眠的对吧?」
啊。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耕太身上。接着转移到熊田身上。
「难道说在、在这种时候!」
「哎呀呀,赞助者先生似乎已经进入梦乡了呢。好了,妳要怎么办呢,千鹤?要工作?还是离家出走?」
玉藻愉快地微笑着。千鹤呜、呜地呻吟着。
「搞什么嘛。妳打算让可爱的女儿支付那笔钱吗?这样也算是为人母亲?」
千鹤泪眼汪汪地仰望着玉藻。
「妳这么说也是没错啦。」
玉藻看似困惑地垂下了眉毛与眼尾。
「千鹤说的没错。母亲是不该向孩子收取这笔钱的。」
「但是,玉藻大人」
雪花飞奔到玉藻身旁。
「现在由于山主大人即将醒来的缘故,客人都取消了订房。在目前几乎没有收入保证的状况下,要是由我们来负担一千万元这笔莫大的金额」
「这也是没办法的啊,雪花。为了我可爱的女儿,就算经营了一千年的玉之汤会面临倒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太过分了!这都是为了千鹤大人?」
「没错!这都是因为千鹤的缘故!」
「我们这些员工也会被解雇托千鹤大人的福。」
「我也才这把年纪便无处可投靠由于千鹤的关系。」
唉、唉、唉
两人用和服袖子遮住脸,互相沉溺在悲痛之中。
「什、什么嘛好像全都是我的错一样耕太,你怎么想?你看到那个作何感想?」
「千鹤学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再说大家似乎都做好觉悟了,而且也不能就这样丢下熊田学长不管。」
「嘎喔~~咕喔~~」熊田躺成大字形且鼾声大作。
「所以,我们也」
「这太不合理了啦~~!」
千鹤的叫声盖过了熊田的鼾声,响彻在室内当中。
2
「无论再怎么拼命工作,生活也没有比较好过我凝望着牌卡啊。」
穿着短外挂的多由良嘿一声地丢下扑克牌的牌卡。
早已经重叠起来的几张牌上面,加上了黑桃八、红心八这组牌。
「这全都是你的错,都怪你。抽吧。」
他将自己的牌出示给隔壁的桐山。
跟多由良同样一身「玉之汤」员工打扮的桐山,一边「唔~~」地呻吟,一边注视着多由良摊开成扇形的扑克牌背面,指尖徘徊不定。
「不是我的错。都怪你母亲是守财奴。」
他气势汹汹地抽起了一张牌。
然后啧了一声。
多由良咯咯咯地笑了。没多久他又无力地深深叹了口气。
「从那之后已经过了一个礼拜啦」
在场所有人都叹了口气。
包括桐山跟澪,当然耕太跟千鹤也是。只有望一个人在耕太后方卷成一团,就这样穿着和服并安稳地进入了梦乡。
这里是耕太他们男性阵容专用的房间。
男性阵容用的房间,同时也兼具员工休息室的功能。熊田的鼾声化为地鸣,从纸拉门紧闭着的隔壁房间中传了过来。
「啊啊~~」身穿和服的千鹤抖动着身体。
「跟耕太的圣诞节两人独处的圣诞夜啊~~」
千鹤穿着淡粉红色的和服,将黑色长发束在后面。虽然没人看见,但千鹤仍保持着人类的姿态。要是一直用妖怪的姿态生活而成了习惯,等回到日常生活的时候,似乎会变得容易因一点小事就冒出尾巴或耳朵。
「这也没办法吧。这就是真正的圣诞节万岁算啦,再说妖怪去庆祝人类上帝的生日也很奇怪吧?像你们的情况,与其说是『圣』诞『夜』,倒不如说是『性』爱『夜』(注:在日文中「圣夜」(即圣诞夜)跟「性夜」的发音都是「せいや」。);冒渎上帝也该有个分寸啊。」
也就是性夜?
「多由良同学那是什么意思?」
「哎呀,耕太。我是那么打算的说。」
「所以到底是什么打算啊?」
结果圣诞节也是在工作中结束了。
决定在「玉之汤」工作之后已经过了一个礼拜,这期间内耕太他们一直都没有休假。
由于暴风雪的缘故,虽然没有客人,但似乎还是有没客人时可以做的工作。像是清扫擦拭每个房间,还有清扫走廊、楼梯、厕所、露天澡堂、庭园、玄关、厨房,还有整理清洗其它设备,以及在狐火的干燥室中晒棉被跟坐垫真的是要多少工作都有。
现在他们正享受着仅有的休息时间。
「真是的,这可不是开玩笑!那家伙,那个尾巴女是鬼!是恶魔!」
尾巴女是指那个苍色的马尾吗?
耕太想起马尾的鬼恶魔。雪花那冷淡的语调跟眼神,不禁颤抖了起来。
「没、没办法啊。我们又没有、做、做过这种工作。」
澪从桐山的牌里面抽了一张。
桐山露出好笑。但那笑容又立刻转变为愤怒的表情。
「话说回来,她太过分了!什么『在抱怨之前先说「是」。懂了吗?你们这些雪虫』把我们当成虫子看待!」
桐山模仿着雪花的语气。
模仿那非常冰冷且严厉的声音。
位于指导耕太一行人立场的女侍领班雪花,舍弃了到之前为止的客气态度,变身成恐怖的魔鬼指导员。
『该说是幸运吗,因为这种天候的关系,现在「玉之汤」里面没有半个客人。我的使命就是趁现在将你们训练成能够独当一面的「玉之汤」员工。如果你们能平安无事地从我的指导中毕业想必会成为拥有完美笑容跟体贴心意,又博爱的「玉之汤」员工吧。到那一天为止,虽然失礼,但你们不过是虫子罢了。是雪虫。甚至也无法成为雪的毫无价值的虫子。明白了吗,虫子们。』
在她用平静的声音这么宣告的时候,房间里的温度感觉像是下降了五度。
『我会好好地疼爱你们的。在客人面前记得经常保持笑容虫子们。』
耕太回想起这些,他忍不住一边发抖,一边抽起澪的牌。
「啊。」
是鬼牌。
澪露出满面的微笑。原来如此,她精彩地活用了雪花的指导。
『这就是员工的笑容。来吧,各位也一起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你以为那样能治愈客人?要包含着真心这样不行。你们先去练习练习吧。』
耕太每天都在睡前练习笑容。
他对着镜子傻笑。
感觉就是无法自然地笑呢耕太面向下鹤摊开扑克牌。千鹤毫不迷惘将鬼牌给抽走了。
千鹤露出了根本没有必要练习的完美笑容,对着多由良摊开了扑克睥。
多由良的指尖迷惘徘徊着。
「算啦,该说人不可貌相,还是相由心生咧?虽然我不是桐山,不过那个人真的是鬼啊唔。」
大概是抽到鬼牌了吧。多由良的表情阴沉了下来。
多由良将扑克牌收成一叠,并用流畅的动作洗牌。然后他面向桐山摊开扑克牌。
「鬼啊,是鬼啊!只要看到那双眼睛,我就浑身发抖、停不下来」
桐山一边颤抖着并抽了张牌。
「啧!又、又来了!我不需要这家伙!」
「你这么说也没用吧。因为这就是抽鬼牌啊。话说明明都快过年了,我们之所以会在这种地方玩抽鬼牌、还得被恶鬼冷眼看待,这些全部都是你害的喔?你干嘛要专程跑到这座山来修行啊。」
「我才不是在这种地方修行!等我回过神时,就在这里了!」
「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你是得了梦游症吗?」
「我是有很伟大的梦想,但没有生病!我一开始是待在学校附近的山上。我打算在那闭关修行。为了打赢那个狼男,就在我想努力修行的时候,突然被奇怪的家伙给打倒了。」
「奇怪的家伙?奇怪的是你吧?」
耕太吓了一跳,他抽动了一下身体。奇怪的家伙,难道会是
「那、那个该不会那个奇怪的家伙,是打扮成忍者的女人应该不是吧?」
「你在说什么?我是被男人给打倒的。」
哈、哈哈耕太笑着敷衍过去。
说的也是喔,再怎么说,也不会为了让我们在这里工作,而做到这种地步吧?
「什么啊,你又被打倒啦?你好像每次决斗都会被打倒耶,桐山学长。」
「吵死了!你都不会尊敬前辈!那家伙非常厉害。大概跟狼男一样厉害是个奇怪的男人,一直好笑,还会从手里放出黑色光线光束!那个是光束!」
多由良将手放在桐山的额头上。
「好像没发烧嘛。」
桐山甩开多由良的手。
「你太瞧不起人了!那家伙是对了!头!那家伙的头,是混着白色跟黑色的怪头!」
「白色跟黑色?」
耕太跟千鹤、多由良都恍然大悟,他们互相看了看彼此。
「难道是三珠!」
在巴士里头遇到的奇妙男人。
他是「葛之叶」的一员,跟耕太有些相似,喜欢却又讨厌耕太,而且似乎还渴望着耕太的男性
「果然那家伙他原来是这样啊,所以『葛之叶』才有办法埋伏在巴士里头。因为他们知道我们会来领回桐山」
「怎么啦?你们认识那家伙吗?」
桐山不停地环视着神色大变的耕太等人。
「该说是认识吗,这个」
「喂,你被那一头白黑的奇怪男人给打倒之后,后来怎么样啦?」
多由良拉了拉桐山的肩膀。
「唔?我被打倒之后,等回过神来,已经从学校附近的山跑到这座山来了。风很强。雪好冷。因为我是镰鼬,虽然风再大也不要紧,但是我怕冷。我变得动弹不得,又变得冰冷,还开始麻木,接着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等我回过神来,就看到你那个守财奴的母亲,还有那个尾巴鬼女。我被迫吃很难吃的药,等到可以动了之后,他们就叫我付一千万」
桐山沮丧地垂下了头。
「啊~~啊~~我知道了啦。你可以不用再回想了喂,千鹤、耕太。」
耕太跟千鹤点头同意。
「也就是说我们被『葛之叶』摆了一道呢。」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三珠先生要特地这么做?」
「那还用说。当然是为了把我们叫到这里来啊。」
「叫过来之后他打算做什么呢?」
嗯?多由良歪头想了想。
「这个嘛说的也是,像是让我们背负债款,然后强制劳动之类的吧。」
「笨蛋,无论『葛之叶』能够推测出多遥远以后的未来,也不可能推测得出那个人太过胡闹的个性。哪里有会逼迫女儿支付一千万元的母亲啊?还说付不出来的话就工作真是太过分了!」
像到那个胡闹的母亲的千鹤,愤怒地抬起了双肩。
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即使种族不同,但因为同样是狐狸的妖怪吗?穿着和服的千鹤感觉跟玉藻又更相似了。
「那么,『葛之叶』到底是」
「我不知道。虽然不知道但说不定」
「说不定?」
千鹤稍微瞄了一下耕太。
她呵呵地微笑着。
「秘密。」
「唔啊。」
即使耕太不满地嘟起嘴唇,千鹤也只是微笑着而已。
「啊~~至少熊田大哥能够起来的话啊~~应该就可以从这里逃出去了。」
多由良抬头望着天花板。
「喂,小澪。我们是狐狸所以不曾冬眠过,因此也不是很清楚;怎样?有中途把对方叫起来的方法吗?」
多由良用拇指比了比连接着隔壁房间的纸拉门。
「咕嘎啊喔喔啊啊喔」于是传来了这样的鼾声。
「竟然叫澪为小澪,我宰了你!」
桐山抓住了多由良。
就在他们吵闹不休地争执着的时候,澪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那、那个我想原因大概是在于这场暴风雪。我也是在受到暴风雪洗礼的时候,无论怎样都忍不住想冬眠」
跟桐山互相拉扯着头发的多由良,嗯了一声并点头同意。
「因为那场雪也混入了妖气的关系吗?也就是说,只要暴风雪能够停止,大哥他也会醒过来?」
「大、大概是那样吧。」
「可是,就算说要让暴风雪停住」
「也只能等大太法师醒过来呢。」
在千鹤这么说道的瞬间,房间晃动了起来。
是地震。
晃动持续了一阵子。等到总算是平息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将紧闭起来的气给吐了出来。
耕太注视着不停散落下灰尘的天花板。
这场地震,似乎是巨人。大太法师醒来的前兆。自从耕太他们来到「玉之汤」以后,也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地震。
这该不会是他睡到一半在翻身吧?
据说他的起床气很严重,要是真的醒来,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耕太叹了口气。
像是算好了的一样,大家也一同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直在耕太后面睡着的望,轻轻地爬了起身。
「来了喔,耕太。」
「听好啰,各位~~有客人光临了~~」
玉藻的声音接着传了过来。
没错
之所以难得会有休息时间,是因为终于有客人上门,雪花出去迎接了客人的缘故。
短暂的休息就这样宣告终结。
是~~大家这么应声之后,一同站起身来。
耕太他们旅排在玄关前的走廊。
跟所谓位于温泉街上、一半像是饭店的旅馆不同,「玉之汤」的玄关并没有那么宽广。只要有五、六个人进来,就会变得相当拥挤,感觉就像是稍微大一点的住家吧。
「来吧,各位。照平常练习的一样,好好加油喔。」
耕太用僵硬的笑容报以玉藻的微笑。
在玄关的门前浮现出人影。
在耕太挺直了背的时候,门发出了卡啦卡啦的声音并打开了。冷风咻地吹了进来。
「我将客人带过来了。」
在听到雪花声音的瞬间,多由良跟桐山的背也挺直了起来。
「欢迎光临!」
所有人一同深深地低下了头。就如同雪花所指导的一般。
「两位客人,一路长途跋涉真是辛苦了。欢迎来到『玉之汤』。我是老板娘玉藻。请快进来吧。」
在玉藻满面笑容地这么对客人说道的时候,耕太心想应该差不多可以了,便试着抬起了头来。
嗯?他头刚抬起来到一半,便整个人僵硬住了。
其中一位客人是个少女。
外面明明应该是暴风雪,但那娇小的身体,却是穿着一套纯白且飘逸的连衣裙。手上则紧抱着熊的布娃娃。年纪大约跟妹妹头的澪差不多大概是小学生吧。虽然澪其实是言同中生。
少女的旁边依偎着一名白发的年轻女性。
虽说是白发,那却是闪耀着光泽的漂亮头发。上面穿着编织的毛衣,下面则是牛仔裤;鞋子则是运动鞋简直就像是到超商去买个东西时的打扮。
她正折叠着手里拿的伞。这么说,她们是只撑着一把折伞,在那场暴风雪当中来到这里的吗?
不过,耕太僵硬住的原因并非看到那白发女性的缘故。
他将视线移回穿着连衣裙的幼小少女身上。
少女感觉跟耕太有些相似。
或许是脸形相近的关系吧。尤其两人的眼神简直是一模一样。
但是,不光是外表而已,该怎么形容呢
感觉就像是灵魂很相近。
没错,耕太这么心想。这个少女、还有在那辆巴士里遇到的男人。三珠也是,该说是灵魂吗?总之从内心深处可以感觉到跟耕太相同的东西。
就宛如血亲一般
耕太跟少女对上了视线。
留着比耕太稍长的头发,并用缎带扎起一束头发的少女,看到耕太之后,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接着她绽放出雀跃的笑容。
「哥哥!」
她咚一声地跳了起来,并抱住了耕太。刚脱掉的白色鞋子滚落在下面的玄关上。
「咦」
她用力地抱住耕太的颈项,并用脸颊擦着耕太。
那柔软又充满弹性的脸颊感触传达了过来。
「那、那个,请等一下咦咦?」
「哥哥,是哥哥!是美乃里的哥哥!美乃里一直一直在找你喔!一直在找着从小失散的哥哥呢没想到竟然能在这种地方碰面。美乃里不会再放开哥哥了!」
****068
美乃里紧抱住耕太。
有一只手cha进了耕太跟美乃里紧黏在一起的脸颊之间。
咕、咕、咕
「好痛!」
把两人给拉开了。
美乃里往后方飞了出去。白发女性接住了她。
「妳做什么啊!」
「那是我要说的台词吧。」
被白发女性支撑住、不停挥动着手脚的美乃里,被千鹤也就是将自己从耕太身旁拉开的人物紧盯着看,突然间停下了动作。
「谁是妳哥哥啊?听好了,耕太可是人类!妳会来到这里,换句话说就是妖怪对吧?妖怪的哥哥怎么可能会是人类嘛!」
穿着和服的千鹤自信满满地说道。
耕太为了能随时抑制住千鹤袭向少女的行动,他一面将手绕在千鹤腰部附近,一面窥探着情况。
「那个美乃里小姐?我是独生子,所以并没有妹妹;更何况就跟刚才千鹤学姊所说的一样,我好歹算是人类,妳应该是认错人了。」
原本不满地鼓起了脸颊的美乃里,回以耕太满面的微笑。
「只要有爱,人类跟妖怪之间的差距算什么美乃里无所谓的!因为哥哥就是哥哥,是美乃里的哥哥嘛。什么呀,欧巴桑,妳别妨碍我好吗?」
「欧、欧巴」
就在千鹤要大叫出来的瞬间,她一边脸颊被用力地给捏住了。
「妳对着客人在说些什么啊。这位客人,真的是非常抱歉。」
玉藻深深地鞠了个躬。
被捏住脸颊的千鹤也被拉着弯下了腰。尽管她一面弯下了腰,但仍然不满地用泪眼瞪着美乃里看。
「雪花,妳带客人到房间去吧。我有点话要跟这孩子聊聊」
玉藻满面笑容地拉着千鹤离开。
「凹痛凹痛凹痛」
千鹤一边发出「好痛好痛好痛」的哀嚎声,一边随着玉藻离开到走廊的对面。美乃里在千鹤背后做了个鬼脸,她拉下眼皮下方,并吐着舌头。
美乃里注意到耕太的视线,她顽皮地笑了。
「哥哥~~你来帮美乃里带路,好吗?」
她跳上去紧抓住耕太。
望窥探着她的模样。
「这、这次又是什么事?」
望动着鼻子嗅了嗅味道。
继美乃里之后,她也嗅了一下白发女性的味道,然后感到疑惑地歪了歪头。
「好像在哪闻过的样子。」
「咦~~?美乃里是第一次跟大姊姊见面喔?对吧,鵺,是这样没错吧。」
叫做鵺的白发女性稍微动了动嘴巴。
是的是第一次碰面。
嗯~~嗯~~望依然感到困惑地歪着头。
「那么,我来带领两位客人到房间。」
雪花率先走到了走廊上。
耕太也跟在她后面走着。因为美乃里紧抓着他不放。
耕太一边走,一边想着关于这两名住宿的客人。
记得鵺应该是妖怪的名字没错。虽然没听过叫美乃里的耕太看向少女。
美乃里俏皮地笑了笑。
无论怎么看都只像是个年幼的孩子。不过千鹤也是,她的人类姿态也让人想象不出来她会是个狐妖,而且推定年龄有四百岁。
会在「玉之汤」住宿,就跟千鹤刚才所说的一样,表示她应该是个妖怪吧。
明明是妖怪,却将耕太当成哥哥一般仰慕。耕太也在美乃里身上感受到一种远超过陌生人、彷佛像是血亲一般的亲近感对方明明是妖怪啊。
美乃里将脸颊凑近了过来。
「嘿嘿哥哥!」
3
耕太微微地张开了双眼。他静静地看向周围。
「又来了?」
某种扭来扭去的红黑色物体在蠢动着的世界拓展开来。
一丝不挂地随波逐流着的耕太,心想着「又来到这里了啊」。
来到这个耕太的内心世界当中。
但与其说是来到这个世界,不如说是被呼唤过来的
呼唤自己来的对象马上就现身了。
火焰龙从红黑色世界的彼端来到了耕太面前。
像是在恐吓似地嘶吼,并猛烈燃烧着的火焰龙试图咬住耕太。耕太只是默默地眺望着。龙的下颚在夹住耕太的前一刻主动闪避过耕太,并啪一声地闭上了嘴。龙顺势穿过了耕太的身旁。
往常的仪式又开始了。
龙会好几次地袭向耕太,但却丝毫没有伤害到他,只是威胁一阵之后便告终结。虽然只是会一整个热到不行而已,但光是这样就挺累人的了。像是刚刚龙才稍微掠过身旁,耕太便已经热得满身大汗了。
唉耕太叹了口气,重新面向了龙。
火焰龙毫不厌烦地好几次朝耕太侵袭过来。最近耕太似乎也开始明白火焰究竟在渴望着什么了。
快接受我。
火焰这么说着。
接受自己、跟自己合而为一吧火焰是这么说的。
虽然明白,但耕太却无法接受。
即使好几次被叫到这个红与黑扭曲着的世界来,即使好几次被威胁,但耕太只是一直忍耐着。汗水滴落下来。身体开始变热。意识逐渐地模糊起来。尽管如此,耕太依然不愿意接受龙。
因为接受了龙的话就代表要吞食掉那火焰。
表示要让他成为自己的东西。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不行啊」
耕太一边因渗出来的汗水而闭上了一只眼睛,一边注视着龙。
「你不是千鹤学姊的一部分吗」
「笨蛋,你要再做得漂亮一点。例如伪装成那个欧巴桑啊。」
「唔?」
耕太张开了双眼。
在黑暗之中,可以微微地看见天花板。那是已经很熟悉的「玉之汤」的天花板是耕太他们男性阵容用来睡觉的房间天花板。
耕太安心地松了口气。
太好了他这么心想。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太好了。总之,今天也平安地度过了他有种这样的感觉。
耕太从棉被中伸出手,打算擦一擦满是汗水的脸部。
「嗯?」
他的手臂碰到了某种东西。好像有什么正坐在棉被上。
「是什么啊好重。」
「真过分~~!美乃里才不重呢!」
可以看到棉被上的人物惊讶地用手遮住了嘴边。
刚睡醒还意识朦胧的耕太眨了眨眼。在熊田震动了纸拉门的鼾声之下,可以听见多由良跟桐山睡得正熟的呼吸声从周围传来。无论熊田的鼾声有多吵,对于一整天被使唤来使唤去的身体而言毫无关系。他们似乎完全处于熟睡状态。旅馆员工虽然到很晚才能休息,但一大早就得起床了。
「这位客人有什么事吗?」
坐在棉被上的人物美乃里将身体向前弯了弯。
她对着耕太「嘘~~~~」地用食指碰了碰嘴唇,示意要耕太小声点。
「哥哥。美乃里讨厌『这位客人』这种像陌生人一样的客气说法。叫我美乃里就好了。」
「呃,美乃里小姐。」
被女性强制称呼对方名字一事,因为千鹤的关系,耕太早已经习惯了。
由于他认为大概就是那么一回事吧,因此决定老实地顺从对方的要求。
「为什么妳会在我的棉被上面」
「嘿嘿。美乃里还是跑来了。」
美乃里绽放着灿烂的笑容。
「话不是那么说啦到底」
「哥哥。给美乃里孩子的种吧?」
美乃里倾斜着脸部,跟耕太撒娇拜托。美乃里长达肩膀的头发,在夜晚的黑暗中晃动着。
「孩子的种」
耕太在内心重复着美乃里所说的话。
孩子的种孩子的种孩子的种
咳噗耕太喷了出来。
「孩孩孩孩孩、孩子的种?」
「讨厌啦,哥哥,你太大声了。」
美乃里堵住了耕太的嘴巴。她用小巧的双手覆盖住耕太脸部的一半。
姆嘎姆咕、姆嘎?
「什么事?耕太哥哥。」
她轻轻地松开了手。
「妳妳在想什么啊?妳还是个孩子」
「美乃里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她不满地鼓起脸颊。虽然这种行为本身就很孩子气,但就自己的经验来看,小孩才更应该把他当大人来对待才行耕太这么转念一想。
「我、我说啊,我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客见到美乃里小姐妳明白的吧?这种事应该按照顺序慢慢来」
「不是也有在第一次见面那天,就突然把对方推倒的人吗?」
噗通。
耕太僵硬住了。第一次见面、推倒没错。的确是有这样的人。
「为、为什么妳会知道」
「讨厌啦,哥哥,真的有那种人吗?怎么可能嘛。因为那样子只不过是普通的花痴跟变态嘛。哥哥,你是不是看太多**书刊了?怎么可能会有那种色女嘛。」
「不、不是的,那个、这个」
「美乃里觉得那女人跟哥哥并不适合。」
美乃里的双眼瞇得像线一样细。
「咦?」
「就是那个叫千鹤的欧巴桑。她一有空就会立刻黏着哥哥不放,用那对下流的乳牛胸部压着哥哥。她根本是花痴兼变态嘛。啊~~该不会刚碰面就推倒哥哥的人,就是那只母狐狸吧?」
「等等」
「哥哥是人类对吧。那只母狐狸是妖怪对吧?为什么人类跟妖怪会交往呢?你应该是被骗了吧?因为妖狐的工作就是骗人嘛。耕太哥哥一定是被她给骗了。」
「请不要再说千鹤学姊的坏话了。」
美乃里的身体惊讶地抽动了一下。
「哥哥,你生气了?」
就在耕太沉默不语的时候,美乃里呵呵地笑了。
「对不起喔,哥哥可是美乃里认为人类最好还是找同样身为人类的恋人。人类跟妖怪交往,之后要怎么办呢?现在或许还无所谓。因为那只母狐狸只有身体够下流,所以的确会觉得很舒服也说不定。但是,之后要怎么办呢?可以跟妖怪结婚吗?可以生出小孩吗?可以建构出家庭吗?对方可是能活上好几百年的妖怪喔。哥哥你会比对方先死掉喔。母狐狸会一直保持着年轻的模样,但哥哥却会逐渐年老衰退喔?到时后那只母狐狸一定会抛弃哥哥的。因为比起衰弱不堪的老人,当然还是活蹦乱跳的年轻男人比较好啊。等到被抛弃之后才来后侮,也无济于事喔,哥哥?」
结婚。
小孩。
还有彼此寿命的差距。
到目前为止耕太不曾想过,不,是甚至不曾去意识到的问题,接连不断地从美乃里口中叙述出来。
有某种东西在耕太的内部像漩涡一般地翻转滚动着。
有某种黑色且沉重的东西在胃里堆积了起来。那是名为现实的重担
「妳也一样是妖怪不是吗?」
「美乃里是人类喔。」
咦?耕太发出了疑问声。
「可是,人类是」
「没错,一般来说是没办法住在这里的。所以美乃里稍微撒了个小谎。」
要对大家保密喔美乃里笑着这么说道。
「妳究竟是」
「美乃里是」
「啊~~!」
纸拉门伴随着叫声被打开。
耕太看了看惊讶的走廊那方,只见穿着浴衣的千鹤正站在那里。
千鹤粗鲁地踏进了室内。途中似乎踩到了某人。从「咕啊」这叫声来判断,大概是多由良吧。
「妳到底在做什么啊,这个小鬼!」
千鹤站在耕太跟美乃里面前,砰咚一声地用力踏了一下地板。
不知为何,那双脚是黑的。
「什么啊欧巴桑,瞧妳那身奇怪的打扮。」
千鹤哼哼地笑了。
她利落地将被美乃里形容成奇怪打扮的脚伸长出去,直挺挺地摆放在美乃里面前。脚趾尖就位于耕太的眼前。
「这个叫si袜。」
「为什么穿浴衣要搭si袜?」
美乃里皱起了眉头,将身体从千鹤的黑脚旁边移开。
「当然是为了让耕太享受啊。像这样霹哩霹哩地把这东西给撕裂开来之后,从里面露出白皙耀眼的大腿,还可以偷瞄到白色小裤裤;耕太也会忍不住乱了呼吸,啊啊、啊啊,然后变身成狂野的耕太」
千鹤一边伸长了脚,一边陶醉地扭动着身体。
「哥哥。你到底是觉得这家伙哪里好呢?」
「小鬼妳什么意思啊!妳可能还小所以不懂这个道理,不过想让所爱的人感到开心,是很自然的事吧!只要耕太希望,无论是做那种事还这种事,我都愿意接受的!」
「那种事跟这种事是什么事啊?」
千鹤没有回答耕太的疑问,她抓起了美乃里的衣领。
「所以呢?妳坐在耕太身上,到底在做什么?」
「哇~~哥哥,色狐狸姥姥好可怕喔~~」
「妳不要边讲还边抱住耕太!」
两人在耕太身上吵闹不休地争执着。
不知是看准这个空隙还是凑巧的,望匍匐前进地爬了过来。她将嘴里叼着的枕头丢在耕太旁边。
她用睡迷糊的眼神,钻进了耕太的棉被里头。
「妳在做什么啊,这只母狼!」
「我是狼喔啊,妳说对了。」
「万岁~~美乃里也要跟哥哥一起睡觉觉!」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可以跟耕太睡的人只有我而已!」
「千鹤那是违反独占禁止法的喔。」
「这个欧巴桑真的是太会无理取闹了呢~~」
「谁管妳啊!呼呼妳知道耕太大腿内侧那里有痣吗?在大腿根部那里,有三连星」
「为什么妳会知道」
耕太扭动了一下大腿内侧。
美乃里一边紧抓着耕太,一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哥哥?那是真的吗?」
哼哼哼千鹤得意地挺胸。
「耕太澡堂、澡堂」
望的眼皮几乎要闭上了。她看来真的很想睡。
「澡堂?妳说澡堂是那时候的事?」
耕太想起来了。
这么说来,千鹤跟望曾经闯入耕太正在使用的澡堂里头。
「在耕太你鼻血哗地喷了出来,然后昏过去的时候」
没错。在浴池里毫不遮掩地展开大乱斗的千鹤跟望那过于*荡的姿态,让耕太喷出鼻血并昏了过去。
「难道说」
「对不起喔,耕太。」
千鹤将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露出了有些娇羞的表情。
「我全部都看光光了。」
「看光光是指咦咦咦咦咦!」
「有什么关系呢。而且耕太也看到了我的全部吧?」
「不、可是,那是是那样吗?」
望有些爱困地张开眼皮。
「千鹤不只是看而已还稍微弄了一下。」
「弄了一下是指哪里啊?」
千鹤扭扭捏捏地扭动着身体。
「讨厌啦。那种事我说不出口~~」
「哥哥你真的到底觉得这东西哪里好?这个色姥姥的哪里好啦?」
「妳说谁是姥姥啊!」
「千鹤学姊妳不否定色这一点吗?」
千鹤火冒三丈地跟美乃里争执了起来。望则是完全进入了梦乡。
「吵死人啦」
在阴暗的对面有个影子扭动了起来。
「要夜袭的话啊,能不能再安静点做?这样叫我怎么睡啊明天也得早起耶」
多由良无奈地搔了搔头。
「现在正忙啦!」
千鹤用力地扔了个枕头过去。多由良慌忙地用手将枕头撞开。枕头于是飞到了别的场所,发出「噗呼」的声音。
有个新的人影缓缓地站起身来。
「刚才那个,是谁干的好事?」
影子的头部尖挺得像刺铁一般。
「是谁,干的好事!」
刺铁头的男人也就是桐山,他火冒三丈地丢起了所有他手边拿得到的东西。枕头、棉被、垫被无论什么东西他都照丢不误。
「别闹了好不好,这个笨蛋镰鼬!」
「万一打中耕太,你要怎么负责啊!」
多由良跟千鹤将东西给丢了回去、丢了回去,又丢了回去。
于是桐山所在之处堆起了一座小山。
小山晃动了起来。
「嘎啊~~!别人找我打架,我一定买帐!通通买帐!」
枕头跟棉被化为暴风交错飞舞着。可以说真不愧是镰鼬啊。
「好痛!棉被算犯规了吧!」
「我可是在这里长大的喔?你以为赢得了我吗?」
「万岁~~丢枕头大战耶,美乃里觉得好好玩喔!」
丢枕头大战开始了。
等注意到时,只见白发女性也就是鵺早在一旁接连不断地将枕头递给美乃里。不晓得是从哪带过来的,在鹤的身边枕头堆起了一座小山。
以熊田的鼾声为背景音乐,枕头大战开始越演越热。
耕太抱着头缩成了一团。尽管吵成这样,但望仍在他旁边安稳地睡着。
「你们给我差不多一点!」
室内被明亮的光芒给照耀着。
那并非电灯。在天花板附近,有好几道火焰猛烈燃烧着。那火焰的颜色是粉红色是狐火的颜色。
穿着深红色和服的女性,轻灵地走进了房间。
「你们以为现在到底几点了是连草木都睡着了的丑时三刻唷熬夜可是很伤肌肤的」
是玉藻。
是长出了九条尾巴、狐狸姿态的九尾玉藻。
她的金发鼓噪地打着波浪,狐耳直挺地竖立了起来,双眼往上扬起,瞳仁闪耀着锐利的光芒。无论怎么看,她都是在生气。
「快点去睡觉~~!」
美乃里大人。
鵺的声音在宁静的走廊上微微地响着。
「是人类喔。」
美乃里跟鵺不动声响地走在阴暗的走廊上。明明没有灯光,但两人的脚步却毫不迷惘。
「哥哥只是个普通人类。或许他是有那个才能也说不定,但他完全没在锻炼嘛。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不过」
不过。
「非常深邃。有个真的是非常深邃,感觉宽广得无边无际,却又空无一物的广大空间。真不愧是『容器』呢。对了,还有个奇怪的家伙在哥哥体内钻来钻去的喔。因为牠的作法实在太笨拙了,我忍不住给了牠一点建议那家伙不晓得懂不懂人类的话啊?」
走廊突然晃动了起来。
美乃里跟鵺暂时停下了脚步。
「嗯?是大太法师?」
不是。
鵺的回答让美乃里转过头去,注视着走廊上的黑暗。
「是九尾吗。她还在玩啊。那些人也真是有精神呢~~」
啊哈哈哈美乃里用天真无邪的声音笑笑了笑。
接着她转变为认真的表情。
「话说回来果然那个女人还是跟哥哥」
呵呵。
鵺笑了笑。
「有什么好奇怪的啊。我喜欢哥哥,不行吗?」
美乃里仍旧是一副认真的表情。
4
所有人都安静地用着早餐。
一行人在原本似乎是宴会厅的大房间当中,注视着各自的餐点,并专心地默默动着筷子。除了
「来,哥哥,啊~~」
「我也要,耕太来,啊~~」
除了坐在耕太两旁的美乃里跟千鹤之外。
两人都宛如雏鸟一般地张开了嘴巴。耕太按照美乃里先、千鹤后的顺序,将鲑鱼的切片逐一放入她们的口中。因为刚才的顺序是千鹤先、美乃里后。
两人满足地动嘴咀嚼着。
周围根本看也不看耕太等人。
多由良、桐山跟澪都一脸疲惫地默默用着早餐。至于望则应该还在耕太的棉被里熟睡着。
这也难怪。
因为昨天闹得太过火,而被玉藻发了一顿脾气耕太等人直到快天亮都没睡上一觉。耕太叹了口气。
「耕太~~」
「哥哥~~」
好好。耕太夹起了各自餐点上的菜肴。
一切的开端都是从千鹤对生气的玉藻感到恼羞成怒而引起的。
在母女互相抱怨彼此的时候,没多久玉藻便开始揭发千鹤的过去。其中最有问题的是,因为丧失记忆而连精神都恢复到幼儿状态的千鹤,曾经尿床过的事。
不过,这也难怪会生气了
耕太将煎蛋放入千鹤的嘴里。千鹤咀嚼着。
总之昨晚千鹤便因那件事而气得发狂,朝玉藻丢了特大的狐火;但该说不愧是九尾狐吗?玉藻完全不以为意。只不过浏海似乎有稍微烧焦了,这让玉藻变了脸色。
瞬间地面便晃动了起来。
原本以为跟往常一样是大太法师造成的地震,但雪花难得一脸慌张地跑了过来,说明了这是玉藻正火冒三丈的证据。在一百年前的母女吵架时,据说就是因为玉藻的愤怒而使旅馆消灭了耕太他们连忙介入并制止两人的争执。
到了今天早上,那场骚动才勉强平息下来。
这么一搞,无论别人在眼前怎么亲热或在做什么,都没力气去多管闲事了吧。
「哥哥。」
「耕太。」
「好、好」
为什么会这么有精神呢耕太看着张开嘴的千鹤,这么心想。因为美乃里昨晚不知何时便不见了踪影,所以耕太还能理解。
大厅的纸拉门突然开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是玉藻。
不过她这次可是一身老板娘的打扮。
「哎呀呀,大家是怎么了呢瞧你们一脸吃惊的样子。」
玉藻来到「啊~~」地张着嘴巴的千鹤面前。千鹤啪一声地闭起嘴巴。
「干嘛啦?」
「别摆出那么恐怖的表情嘛。妳朋友来了唷。」
「朋友?谁啊?」
耕太一行人慌张地在走廊上跑着。
跑在前头的多由良,跟在他身旁四肢着地奔驰着的望停下来的同时,玄关的门被打开了。
「朝比奈!」
戴着眼镜的女孩被两名忍者装束的女性给抱了进来。
只见她跟往常一样梳着一头整齐分开并露出额头的发型,但脸色十分苍白,且整个人昏了过去。头部跟衣服上都贴满了雪。
「喂,朝比奈!妳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啦!」
多由良抱住她并摇了摇她的身体。
将眼镜少女带来的两名性感女忍者,在跟耕太行了个礼之后,便从玄关离开了。还不忘把门给紧紧地关上。
忍者果然是存在的啊
但现在可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耕太立刻将视线移到多由良抱着的女孩身上。
「朝比奈!班长!红音!」
多由良啪啦啪啦地拍打着她的脸颊。
少女的名字是朝比奈红音。
她是耕太班上的班长。但红音只是个普通人类,她并不晓得千鹤他们是妖怪一事,也不知道熏风高中私底下的职务。
换言之,她是不可能在这里的。
实际上,她也只是穿着及膝的红色大衣搭配褐色长裤,还有运动鞋而已。这身打扮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耐得住那阵猛烈的暴风雪。
「眼镜女!凸额头!快起来、快起来啦噗嘎!」
一个握紧的拳头揍进了多由良的脸部当中。
「谁、谁是凸额头啊!」
动手的是红音。
但她又随即闭起了双眼。她揍向多由良的手臂颤抖着,并发出了呻吟。
「红音,红音。」
望黏着红音并不停地舔着她的脸颊。多由良擦也不擦鼻血,依然抱着红音并转过身来。
「好,有话等下再说!玉藻小姐!」
「好好,我明白。多由良,你快点将她送到房间吧。雪花去准备药,耕太负责铺棉被。至于千鹤跟望妳们应该晓得吧?可不准妳们说不是耕太就不愿意唷。」
「我知道啦。我脱就行了吧,我脱就是了。」
千鹤一边松开带子,一边加快脚步地走了出去。
所有人都跑了起来。
观察着这副光景的美乃里,抬头看向后方的鹤。
「不是鵺做的吧?」
鵺用力地摇了摇头。
「这样的话不会吧,也不可能是那些家伙啊?」
「我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啊。」
红音从棉被中爬起身,慢慢地啜饮着热茶。
她皱起了眉头。茶里放有救了桐山一命的药。似乎有稀释成人类用的样子。
「等我一回过神,就突然遇到暴风雪,我脑袋一片空白在那之前,我明明是在唱片行里面的啊。」
穿着浴衣的红音在一行人的关注之中,将手伸向折好放在棉被旁的衣服。
****079
她从红色大衣之中拿出CD唱片。
多由良仔细地观察着。
「嘿~~妳会听演歌啊。」
「不是我要听的。这是要给乡下外婆的礼物。」
耕太悄悄地看了看其它人的反应。
只见桐山用力地点头同意。澪也战战兢兢地点头同意。千鹤更是肯定地点头同意。
跟桐山那时的情况很像。
恐怕红音也是被某人给掳走,然后被带到这座山谷来的吧。
「吶,这里是哪里啊?」
红音环视着耕太等人。
「源跟千鹤学姊加上望同学,甚至连小山田同学都在。学长姊们也是而且大家都还打扮成旅馆员工的模样。该不会是打工?」
红音的眼镜闪了一下亮光。她将眼镜给扶正。
「校规可是禁止未经许可就进行打工的!」
「算了啦,总之现在就别计较这点了吧?多亏这样我们才能得救啊。对吧?」
红音瞪着安抚着自己的多由良。
「我要回去。」
「回去回哪去啊?」
「当然是回家啊。」
「就算妳说要回家」
「要回去是不可能的喔。」
纸拉门被打开,雪花走了进来。
「为什么呢?」
雪花打开通往庭院的纸拉门。
「啊」
红音瞪大了眼。
耕太他们对于这预料之内的反应,只是静静地叹了口气。
「妳要怎么从这里回去呢?」
雪花以疯狂飞舞着的暴风雪为背景,静静地这么说道。
「等、等到雪停为止。」
「这场雪不晓得何时才会停。」
红音说不出话来。
雪花将淡粉红色的和服放到红音面前。
「来,这是妳替换的衣服。」
「替换的衣服这是?」
那是千鹤、望跟澪所穿着的「玉之汤」女侍用的和服。耕太他们只是静静地又叹了口气。<div>